
“我的生命中一無所有,我只是一個畫家?!?/p>
——常玉
“他從不拒絕各種宴請而常常拒絕賣畫,人家請他畫像他約法三章:一先付錢、 二畫的時候不要看、三畫完拿了就走,不提這樣那樣的意見,同意這三個條件就畫,不能實行這三個條件就告吹?!?/p>
——龐熏琴


“他從不拒絕各種宴請而常常拒絕賣畫,人家請他畫像他約法三章:一先付錢、 二畫的時候不要看、三畫完拿了就走,不提這樣那樣的意見,同意這三個條件就畫,不能實行這三個條件就告吹?!?/p>
——龐熏琴

近年來,藝術家常玉及其作品無疑是藝術市場的一大焦點和熱點。2016年11月26日,正逢常玉逝世60周年,其于20世紀50年代創作的一幅《瓶菊》在香港佳士得秋拍中以1.03億港元的高價成交,成為常玉第二件破億元的作品。然而,又有多少人知道,如今名聲大振、舉世矚目的常玉從生前到逝后數十年卻備受冷落。
20世紀初,為尋求中國藝術的出路,廣大青年畫家紛紛響應文化界領袖陳獨秀、蔡元培等人的號召,踏上了出國留學之路。當時,作為全球藝術中心的法國巴黎,成為了留學群體的首選。第一批赴法的中國藝術家隊伍龐大,其中包括徐悲鴻、林風眠、劉海粟、龐熏琴、潘玉良、常玉等。


初來巴黎的幾年,家境富裕的常玉可以說將一個縱情恣意的浪子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整夜泡在酒吧中喝得爛醉,與周遭的女性縱情地談天說地,興致來時,拿起隨身的毛筆將對方曼妙的身形迅速勾勒,這種“波西米亞”式的奢靡可謂是常玉的生活常態。
而后,因為老常家的家族事業在國難中不斷受挫,常玉漸失經濟來源,生活愈發拮據潦倒??v使如此,常玉也不會像其他留學生一樣絲毫“吝嗇”口袋中的法郎。他出入高級餐廳、去各地旅行、花高價雇模特兒,稍有錢財便立刻散盡,始終奉行著“及時行樂”的人生觀,將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學有所成之后,留法學子大都風塵仆仆地踏上歸國之路,以求在救亡圖存的藝術“戰場”上大展拳腳。他們在國內組織了一系列的藝術運動,掀起了一場場藝術思潮,為中國現代藝術的發展以及藝術教育的進步做出了杰出的貢獻。而常玉卻選擇“偏安一隅”于那個遙遠而浮華的城市,這一留便是整個后半生。

常玉曾有兩次回國經歷:一次是參加好友婚宴,另一次是處理家產繼承相關事宜,但均來去匆匆。可見,若非到關鍵時刻,常玉是不愿意回國的,他甚至曾在與友人的書信中就提到“即使在外討口也不回來”,態度十分堅定,這種選擇顯然難以受到國人的理解和認可。
雖然長期旅居在國外,但常玉從未忘記過自己的母體文化,也從未缺席過中國現代美術的進程。他時刻關注著國內的藝術形勢,與一些志同道合藝術家保持著交流,和國內興起的一系列前衛的藝術運動有著互動。



常玉參與中國現代美術發展進程的主要方式包括:其一,與友人的書信來往,通過與他們的思想交流間接地影響中國現代藝術思潮;其二,在當時國內一些有影響力的藝術類期刊發表刊登發表作品;其三,郵寄作品回國參加一些“前衛性”的藝術展覽。1927年,常玉應劉海粟之邀寄作品回國參加“天馬會”的最后一次展覽,其現代性的畫風很快贏得了眾人贊賞,以至于當時國內很多有影響力的期刊雜志爭相刊登其作品。

1932年,以龐熏琴為首成立的決瀾社,其藝術宗旨也與常玉的創作理念有很大程度的契合,這從決瀾社社員倪貽德所撰寫的《決瀾社宣言》便可以看出。決瀾社以力挽狂瀾之意命名,其在中國進行的藝術實踐與當時西方各現代流派前衛的藝術實驗幾乎是同步的。決瀾社在國內先后舉辦了4次展覽,身在法國的常玉雖不是社員,但他曾多次受到邀請,并郵寄作品回國參展,很多社員也深受常玉和巴黎畫派藝術風格的影響。

常玉的作品色彩濃郁且對比強烈、形態簡潔而不失靈動,讓人感覺極其華麗又異常孤獨。他善于將東方的筆墨意蘊與西方的圖式語匯相融合,一筆一畫、一停一頓中無不彰顯出一種對純粹靈魂和絕對自由的向往,這種獨具特色的表現風格在現代主義盛行的西方藝術界受到了一定的歡迎,常玉的藝術實踐也因此在西方產生過一定影響。

然而,對西方而言,常玉畢竟是一個外國人,文化的隔膜和壁壘決定了他始終無法進入西方藝術界的核心。正如吳冠中所說:“巴黎這個藝術家的麥加,永遠吸引著全世界的善男信女,畫家們都想來飛黃騰達。到了花都便沉湎于紙醉金迷的浪漫生活中,‘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倒寫出了20世紀巴黎藝術家的生涯與心態。在巴黎成名的畫家大都是法國人或歐洲人,都是從西方文化背景中成長的革新猛士。西班牙的畢加索、米羅,意大利的莫迪利阿尼,俄羅斯的夏加爾等等,他們的血液與法蘭西民族的交融很自然,甚至幾乎覺察不出差異來。東方人到巴黎,情況完全不一樣,投其懷抱,但非親生,貌合神離。而自己東方文化的底蘊卻不那么輕易就肯向巴黎投降、臣服,一個有素養的東方藝術家想在巴黎爭一席位,將經歷著怎樣的內心沖突,其間當觸及靈魂深處?!?/p>
與母國的長期疏離使常玉難以受到國人的關注,中西文化的固有隔膜令其難以融入西方藝術的核心,再加之其孤傲偏執、不媚世俗、我行我素的個性特征,以至于常玉晚年的生活依舊十分拮據。他的生命悄然終止于1966年,被發現時,其遺容靜謐祥和,仿佛已然了卻了塵緣的一切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