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若晚霞 變幻莫測

鈞窯是我國宋元時期五大名窯之一，其中心燒造區在今河南禹州市。禹州金代稱鈞州，窯以地名，所以稱鈞窯。

鈞窯燒造時間長，產量巨大，富于創造性，其產品深受人民喜愛，最終得以躋身五大名窯之列。創造性之一，是鈞窯燒出了以天藍色為主色調的乳光釉。這種釉肥厚、溫潤，其光澤如牛乳般，幽倩可愛。乳光效果的產生是通過多次上釉的厚釉法，以及釉中磷酸發生液相分離所產生的球狀小顆粒和氣泡對光產生散射作用所形成的，乳光釉給人清雋典雅的美感。創造性之二，是成功燒出了窯變紅彩。鈞窯窯工熟練地掌握了氧化銅在還原氣氛下的呈色機理，燒出雞血紅、海棠紅、玫瑰紅、葡萄紫等多種窯變紅彩，這些紅彩在天藍色乳光釉的映襯下燦若晚霞，變幻莫測，引人入勝。藍色乳光釉和銅紅窯變彩是鈞窯的創造，在我國陶瓷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據當前陶瓷研究的最新成果，鈞窯風格的瓷器最早見于北宋徽欽兩朝，后來它代汝而起，初始期某些器物和汝瓷不易區分，陶瓷研究界一直有鈞汝不分的說法。鈞窯的起點很高，創燒伊始就有很高的燒造水平。金代是鈞瓷燒造的鼎盛期，以禹州神垕鎮為中心，燒鈞瓷的窯場遍布四周，產品數量大且質量精，代表了鈞窯的燒造水平和時代風格。元代鈞窯風格瓷器的生產更加興盛，表現為生產地域廣大和產量大增，元時除鈞汝二州及其周邊十多個市縣的窯場燒鈞瓷外，影響力還遠播它省，河北、山西、陜西、內蒙、山東、遼寧等省的一些窯場也都仿燒鈞瓷，此時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鈞窯體系。我國宋元時期名窯眾多，但是沒有哪一個能比得上鈞窯的影響力。

開封文物商店成立五十多年來征集到大量鈞瓷，除提供給博物館和文物愛好者收藏之外還存有不少，現從中選出4件已經國家認定的一級鈞瓷珍品予以介紹，以饗讀者。

一、金 鈞窯如意頭形枕（圖1）

1973年在河南臨汝縣（今汝州市）征集。枕呈如意頭形，枕面縱20.3厘米，橫25厘米；邊墻前高9.1厘米，后高11.7厘米。前邊墻正中有一橢圓形孔可供拿持，亦是燒窯時的出氣孔，一兼二用。枕面及四側施天青色釉，底部灰色胎上刷醬色護胎釉 ，釉層肥厚，釉質潤澤。

鈞瓷器形作枕形者十分罕見，目前僅知臺北故宮博物院和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各藏一件帶紅彩的鈞瓷枕，但造型和店藏瓷枕稍有區別，店藏瓷枕的枕面作直角轉折，此二瓷枕的枕面均出檐，枕面出檐邊墻斜收特點的如意頭形枕多見于元代。枕面不出檐、造型和店藏鈞窯枕相同的，禹州市文物管理所藏有一件磁州窯類型的白釉黑花枕。根據磁州觀臺窯址發掘資料，枕面不出檐的白釉黑花如意頭形枕見于金代，店藏瓷枕的時代也可定為金。鈞窯枕目前大陸僅此一件，且時代較早，尤其顯得珍貴。

二、金 鈞窯天青釉洗（圖2）

臨汝縣窖藏出土，1973年征集。洗高5厘米，口徑25.5厘米，底徑17厘米。洗斂口，弧腹，廣底，矮圈足，外底中部凹入，略呈玉璧形。洗內外施勻細的天青色釉，圈足刷醬色護胎釉，口沿釉薄處可見灰色胎骨。此洗造型規整，釉質肥厚，釉色純正。洗的裝燒方法較為特殊，圈足露胎，足內釉面上遺留有5個支釘疤痕，看來它是采用了墊燒和支燒兩種燒法。在墊燒之外又加以支燒，可能是因為洗底寬闊，高溫下容易下塌變形，所以用支釘加以托護。

關于洗的窯口。汝州市北20公里的大峪鎮，其四鄉遍布金元時期燒鈞汝瓷的古窯址群，規模宏大，這里和禹州神垕僅一山之隔。2005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大峪鎮東溝窯址進行搶救性發掘，在金代地層中出土與此洗造型和裝燒方法相似的標本，店藏洗子可能是汝州東溝窯的產品。

從以上兩件鈞窯器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即一件器物上同時具有兩個窯口的特點。如兩器都施天青色釉，天青釉是汝瓷的主色調，鈞瓷是天藍色，兩器在釉色上似在仿汝。另外在裝燒方法上，又是采用汝窯燒造碗盤洗子時常用的支釘燒法，這些都是和汝窯相同之處。所不同的是施釉方法和釉的質感。汝窯燒制小件器物均是薄胎薄釉，汝窯釉質追求青玉的效果，釉的玉質感是靠生燒來實現的。鈞窯器物的胎體較汝窯普遍偏厚，施釉也較厚，個別器物釉層的厚度甚至超過胎體，釉層肥厚，釉光似脂似乳，含蓄蘊藉，較汝瓷釉色更耐看。洗子的支燒工藝也仿汝，只是由于釉厚的緣故，支釘疤痕較大，同汝窯的“芝麻掙釘”明顯有別。宋金時的一些鈞窯器亦鈞亦汝，介乎鈞汝之間，一些古陶瓷研究者將這類鈞瓷稱為“汝鈞”。鈞窯起源于汝窯，北宋早中期，汝州地區瓷窯已在燒制仿越窯風格的青瓷，可稱作“民汝”。大約在北宋哲宗、徽宗時，宮廷在現在的寶豐清涼寺地方，選擇知名度高的窯戶，專為宮廷燒造天青色釉的青瓷，即汝官窯瓷。這時的鈞窯可能還是民汝的一部分，它一方面學習汝窯，一方面不斷發展自身。北宋末年汝窯衰落，鈞窯取代了汝窯的地位，在發展中自身的特點也在不斷積累和加強，但在鈞窯的初始和發展期，汝窯的風格特點還存留在一些鈞瓷身上，這是“汝鈞現象”的原因。

三、金 鈞窯窯變彩斑罐（圖3）

1973年在河南禹縣（今禹州市）征集，出土地點不詳。罐高14.5厘米，口徑9.1厘米，底徑6.2厘米，腹徑15.2厘米。罐小口、溜肩、鼓腹、圈足，肩部附雙系。罐里外施天藍色乳光釉，外底亦有釉，釉質肥厚，釉色純正，釉面明快瑩潤，是鈞瓷最典型的呈色。此罐最可稱道的是在天藍色的釉面上裝飾的17塊窯變彩斑，色彩絢麗繁復，彩斑中部為翠綠色，向外是雞血紅，最外層為葡萄紫色，地子的天藍色和窯變斑的紅、綠、紫色交相輝映，五彩斑斕、炫人眼目。

釉中彩斑是銅的呈色。銅是一種金屬呈色元素，釉中若加入氧化銅的粉末，在氧化氣氛下可生成綠色，在還原氣氛下可生成紅色。氧化氣氛下的銅綠釉早在漢代已經燒成，銅紅釉的燒制則非常困難，它不僅與銅的含量和基礎釉的成分有關，而且對窯內溫度和氣氛的變化十分敏感，配方和燒成條件方面的任何微小變化，都會導致色調的不正常，技術難度相當大，鈞窯匠師克服重重困難，成功地燒出了銅紅彩。此罐還有一個神奇之處是窯變斑中的綠彩，前面我們說到綠彩是銅元素在氧化氣氛下的呈色，它和紅彩的呈色氣氛是矛盾的，要么綠彩，要么紅彩，兩者不能兼得，但在此罐上，兩種彩色居然出現在同一塊彩斑中，真是不可思議！這是自然的造化之功，非人力所能掌控，鈞瓷“入窯一色，出窯萬彩”，說的就是它的不可預測性，這也正是鈞窯的魅力所在。

四、元 鈞窯窯變盤（圖4）

登封縣（現登封市）窖藏出土，1973年征集。盤高3.9厘米，口徑18.5厘米，底徑8.8厘米。斂口、弧腹、圈足。盤內施灰藍色釉，內腹壁飾3塊紫紅色窯變斑，盤外施青綠色釉，環腹一周有紅色窯變彩，盤外施釉不到底，圈足及其內外無釉，底心有鏇尖凸起，上施一塊黑色釉。

元代鈞窯的影響力達到頂峰，我國北方的很多瓷窯都仿燒鈞瓷，規模宏大，產量可觀，但質量普遍下降。具體表現是：胎土淘煉多不純凈，含雜質多，胎體厚重，燒結也不夠充分，顯得粗松，拉坯工藝也不精細，碗盤等圓器的外底心常有臍狀凸起。釉質和施釉工藝也不精細，釉面多有氣泡和棕眼，釉層厚且垂流嚴重，器身施釉一般不到底。彩斑裝飾減少，與釉的融合調染欠佳，顯得死板，不似宋金時的彩斑活潑自然。

此盤雖屬元代，但它器形規整，釉質細潤，窯變色彩艷麗，元鈞瓷的很多缺點在它身上幾乎都不存在，應屬元鈞中的精品，它又出土于窖藏坑，更說明當時人就把它作為珍品收藏。與盤子同坑出土的還有一內天藍釉外滿紅彩的撇口碗，惜已殘破。十年前筆者曾赴洛陽地區新安縣鑒定館藏文物，在縣博物館庫房見到一元鈞窯碗標本，其器形、釉色和窯變彩和上述碗都極為相似，詢問其出處，工作人員告知是本縣元代鈞窯遺址出土。將以上情況聯系起來看，店藏鈞窯盤很可能是新安窯的產品。

（本文藏品為開封市文物商店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