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五四啟蒙時代,各種思潮層出不窮,周作人作為“五四”時期最有影響力的理論家和批評家之一,倡導“人的文學”。他將人、生活、文學緊密結合,發現了生活本真之中的藝術美,倡導在生活中發現藝術,在藝術中品味生活,凸顯對日常生活感性的關注。他這種平民立場的文化啟蒙方式,有力推動了“人”的發現和解放,在很大程度上,為我國的文學啟蒙帶來了生機和活力,對當代文學仍有研究的價值和意義。
關鍵詞:啟蒙主義;周作人;人的文學;生活;藝術
啟蒙主義文學思潮是現代文學中重要的一環。在西方,啟蒙任務的完成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經過了幾個世紀的發展和完善。在我國,啟蒙思潮雖起步晚,但是發展迅速。但是現代中國的文化啟蒙不是西方文化啟蒙的簡單復制和橫移,而是在融合多要素的基礎之上,加入了中國本土傳統文化的演化和發展。其中,理論家和批評家周作人在我國啟蒙文學的發展歷程上具有開創性的貢獻。他從人們平凡的生活中發現藝術,真正推動了“人”的解放和發展。
一、靈肉合一的健全人性
周作人“人的文學”思想關注的是自然人性的重新確立。他認為自然人性本來就是自然存在:“譬如現在說‘人的文學’,這一句話,豈不也像時髦。卻不知世上生了人,便同時生了人道。無奈世人無知,偏不肯體人類的意志,走這正路,卻迷入獸道鬼道里去,旁皇了多年,才得出來。”[1]然后,他又從弱勢人群人群——兒童和婦女角度,提出在中國那種古已有之的人性長期被壓制的現實:婦女被看做是男人的附庸和工具,甚至長期被認為是沒有獨立靈魂的物種,在成人世界里,兒童的價值和尊嚴也不被重視。周作人認為只要成為了“人”,便具有人性,應該被看作有獨立意識的個體。關于“人性”,周作人認為它是動物性和神靈性的和諧統一,兩者之間不是非黑即白的激烈對抗狀態,而是混合在一起才構成了復雜的人性。一個完整的人,有合理的欲望,也有獨立自主的意識,有物質生活的需要,也有精神生活的追求,肉體和精神是分不開的。這不同晚清時期的啟蒙主義,他否定那種知識精英高高在上布道式的啟蒙姿態,而是俯下身子啟蒙他人的同時啟蒙自我,提倡人的主體性的發揮,將人本精神深入到每個人的層面,可以說是真正的嚴格意義上的啟蒙。這種人道主義指導下的文學創作,才稱得上是“人的文學”。
二、真實樸素的理想生活
與周作人靈肉統一的人性觀密不可分的,是他對理想生活的理解。他認為,那種把神性發揮到極致的禁欲主義或者獸性發揮到極端的享樂主義都算不上是真正的生活。在周作人看來,人的生老病死、婚喪嫁娶、消遣勞作等,都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生活狀態,人的生活方式沒有高下等級之別。這就跳出了傳統封建禮教野蠻兇殘的禁錮,倡導每個現代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享受并且熱愛自己的生活。
在周作人看來,中國人已經被吃人的封建禮教束縛了幾千年,頭腦里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一時難以改變,本來自然簡單的生活本身被圣人們用仁義道德劃分為三六九等,使得人們很難真正享受生活。他把平民日常的飲食起居抬到文學殿堂上來,使啟蒙思想潛移默化而又深入人心,這是周作人式啟蒙的獨特思路。周作人自己的小品文創作可以很好的說明他的這種從日常生活中發現生活況味的思想:“我們于日用必需的東西以外,必須還有一點無用的游戲與享樂,生活才覺得有意思。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然是無用的裝點,而且是愈精煉愈好。”[2]
這精神的消遣和無用的空想建構起來的是抵御苦澀孤獨人世的堡壘,指向的是對自由人生的熱愛。在他這里,生活就是一門藝術,藝術來源于生活,保持著對生活詩意的理解有助于形成他平淡沖和又不乏激情的散文風格。
三、簡單自然的藝術美感
周作人把文學的審美情致引人了日常生活,還原了它的人間性。他反對那種只重雕飾、修辭、繁冗、華麗的形式藝術,反對只寫才子佳人、王侯將相的貴族文學,推崇展現平凡人真性情真感情的文學創作。他認為,文學不是貴族精英獨享的藝術,而是每個普通人都可以在日常生活中產生創作沖動,繼而化為文字,成為文學藝術。需要注意的是,他并不是反對文學的形式美,而是更強調來自于生活的真性情的價值。而過于強調文學藝術形式的創作可能使文學成為無病呻吟的無本之木,削弱藝術真實感人的力量。所以,他強調從日常生活中發現美,表現美,哪怕是看到刮風下雨產生的一瞬間的感受或者是看到某個情境引起的一段忘我的幻想,甚至是一段不加雕飾的粗野民歌,都可以成為文學藝術。人們通過文學表達自己的真實感情,通過文學理解他人的情感狀態,進而產生精神上的共鳴和愉悅,這才是文學的價值。這里可以看出周作人跳出了文學的功利訴求,強調了它無實用目的的審美價值。他強調,文學不是統治者推行政治教化的工具,而是表達自我理解他人的藝術。
關于如何捕捉生活中的藝術美感,周作人有著自己獨到的理解。他認為生活就是藝術,藝術的沖動就是一瞬間的感觸,不必刻意挖掘其實用價值,也不必放棄自我追求去迎合大眾趣味,推崇文學的“澀味”與“簡單味”。他雖然重視生活的藝術,但是卻反對當時“為人生”的價值取向,目的是防止文學滑向功利主義的流弊中去。“文學根本不必‘為什么’,只是用‘藝術的方法’,表現作者對于‘人生的情思’。”[3]他既反對為藝術的文學,又反對為人生的文學,主張“人生的藝術派”,既重視發揮創作者的個性,要有堅持在自己的園地里創作的勇氣,又強調要對功利性文學保持足夠的警惕。
在新文化運動時期,周作人“人的文學”觀念,重新構建了靈肉合一的人性觀,發現生活本真的藝術,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學審美趣味,在思想理論和創作實踐上都深深影響了我國啟蒙主義文學的發展。但是由于時代和自身的局限,也應該看到他在藝術創作上的不足之處——理論構架稍顯薄弱,由于過度重視直觀感情的抒發,語言稍顯得不夠純凈,不僅夾雜文言,還有各種外文,有掉書袋的余氣,影響了后來讀者的閱讀體驗。不過,不能超越歷史條件對前人求全責備,總體來講,周作人的文學思想和創作影響在很大程度上實現了文學啟蒙,為我國的文學啟蒙帶來了生機和活力,在當代仍然具有研究意義。
參考文獻:
[1]周作人:《人的文學》,《新青年》,第5卷第6號,1918年12月15日.
[2]周作人:《雨天的書·北京的茶食》,收入止庵校汀:《周作人自編文集》,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1月第1 版,第52頁.
[3]錢理群,溫儒敏等,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第18頁.
作者簡介:
席新蕾,女,在讀研究生,鄭州大學文學院,專業: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方向:當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