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慢些跑。”面龐溝壑縱橫,銀發蒼蒼的老奶奶善意地提醒我前面在施工,一股暖流滑過心扉,突然間想起了那記憶深處多年未歸過的故鄉。“到不了的都叫做遠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總覺得記憶中的故鄉離我那么近那么遠,算算,果真有10多年沒有回去過了。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雖然并未在那淳樸寧靜的鄉村長大,然而那好似經脈相連斷不離的情感,讓我時常在午夜夢回。夢里的我多次掬起一把黃土,又讓它緩緩流逝,那是鄉土啊。多年過去了,但那迷人的鄉村風情像是一副畫卷深刻印入腦海。每次想起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中涌動。清晨,散入天際的裊裊炊煙娉娉升起,人們清早起來就準備做飯,為農活騰出更多的時間。下午樹蔭下聚集在一起的姨娘婆嬸,納著鞋底,悠閑聊天。圍在腳邊的小土狗,追著雞鴨,鬧的村子里整個響起雞鳴狗吠的鄉村交響樂。烈日下地頭放置的水壺籃子,冒著絲絲灼氣。
翠綠的春天總是過去的特別快,轉眼間便到了夏天。夏季的天,說變就變。轟隆的雷聲驚醒了還在炕上午休的鄉親,一骨碌翻起來趕緊收曬在院里的糧食作物。拖拉機裝滿了一車的草忙著往回運時,又刮起了風,而且越刮越大。拖拉機車主扯著嗓子一吆喝:“柱子,來給我壓壓車。”柱子哥扛著鐵鍬翻上了車,壓著一車草幫著叔運回家里。
8、9月份的時間,地里都是收割麥子的身影。一縷風絲也沒有,悶熱得像個蒸籠,讓人連氣也透不出。熱也得割,否則日子到了,氣候容易出變故。早上還好,到了下午,一會兒工夫,汗水就淌得雙眼迷離。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臉上的汗,揮起來打打飛舞的小蟲子。割一會兒,鄉親們去樹蔭下涼快涼快,喝點水,緩緩神,繼續面朝黃土背朝天。我跟隨著奶奶的腳步,揮著鐮刀裝模作樣的幫忙,奶奶笑著我:“看我們家女娃都能幫奶奶做活了。”士氣被鼓動,不顧手心火辣辣的觸感,為這片土地繼續奉獻我微薄的力量。
“自古逢秋悲寂寞,我言秋日勝春朝”,鄉里的人們吶,沒有時間欣賞這秋日的美景。都是在農忙,只有孩子們開心壞了,因為村里村外散發出蜜甜香味的果樹召喚著他們,爬樹下河,帶著各自的戰利品回家,央求母親給自己采摘的戰利品再進一步加工。這個時候的我跟隨大部隊,上墻揭瓦,兜著滿滿一兜桃李蹦跳回家。郁達夫曾說:“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與姿態,總看不飽,嘗不透,賞玩不到十足”。然而村里的孩子卻將秋的美賞玩到了極致。
嚴寒的冬日來臨,北方深厚的雪覆蓋整個村子,白雪,如淡淡的白描線條,勾勒出黃土高山和村嶺起伏凹凸的線條,覆蓋往日似曾的活潑,家里的小黃狗都悄摸摸躲進窩里,村外的田埂,平坦如胸懷的潔白, 荒蕪的田野幽幽散發出冷峻的清新。屠格涅夫曾言:“在冬天的日子里,你在高高的雪堆上追逐兔子,呼吸嚴寒刺骨的空氣,柔軟的雪的耀目而細碎的閃光,使你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要瞇攏來,你欣賞著紅澄澄的樹林上的春天,這一切是多么的可愛啊”。即便是冬日,人們也總是有各種度過時光的有趣活動,捕獵就是一項。家里火熱的炕頭溫暖了從外面進來的人們,爐子里碳灰烤熟的土豆,在我的手心蹦跳著,急于吃進口而又太燙,奶奶老樹皮似的手從我手里拿走土豆,剝開它,再放進我的手里,小時候總不明白奶奶為什么不怕燙呢,后來才明白那是生活留給她的獨特能力。
“我憶故鄉歸久矣,君歸未得使人愁”,那記憶里的故鄉,是我心里最美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