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教學與陽明學傳播

王陽明是宋代朱熹之后學術成就最高、富有影響的學術大師，書院造就了王陽明的學術成就。王陽明及其弟子關注書院建設，為宣傳陽明學說奠定條件，并利用書院刻書、講學，提倡和傳播陽明學說，把書院作為陽明學說交流、傳播的基地。事實表明，書院的刻書、講學活動促進了陽明學說的傳播，也推動了陽明學派的形成和發展。

王陽明及其門人建復的書院

書院在明代有較大發展，尤其在正德、嘉靖后，書院普遍取代各級官學而成為主要的教育機構，書院教學逐漸興盛。王陽明處于這個時代，十分關注書院的教育和建設，將它看作宣傳自己學術思想的陣地。

明成化年間至弘治年間，宦官勢力膨脹，官學和科舉考試出現不少弊端。王陽明因反對劉謹等“八虎”，不僅被朝廷杖五十，而且被捕入獄。正德元年（1506）冬十二月，被貶貴州龍場驛丞。正德二年（1507），王陽明在往貴州途中，曾在長沙游岳麓書院，對此，作詩《游岳麓書事》以紀之，內有“殿堂釋菜禮從宜，下拜朱張息游地”之句，表達了對朱熹講學于書院的敬意。

正德三年（1508），王陽明到達貴州龍場驛。龍場在今貴州修文縣境內。由于與當地人民相熟，獲得信任，為此，民眾為其創建“龍岡書院”（后稱龍崗書院），他作詩《龍岡新構》以紀之。詩序曰：“諸夷以吾穴居頗陰濕，請構小廬。欣然趨事，不月而成。諸生聞之，亦皆來集，請名‘龍岡書院’，其軒曰‘何陋’?！?/p>

文明書院是貴州省城貴陽的著名書院，于元皇慶年間創建，元末毀于兵。明弘治十七年（1504），提學副使毛科（字應奎）重修，有文會堂及顏樂、曾唯、思憂、孟辨四齋，有聰俊幼生及各儒學生員200余人，興教讀。由此可見，這是一所規模大、規制嚴，分專業、年齡層次進行教學的書院。王陽明在此講學，《明史·席書傳》云：“（席）書擇州縣子弟，延守仁教之，（貴州）士始知學?！?/p>

此后，王陽明致力于書院的創建與修復。正德十三年（1518），曾在贛州建復六所書院，其中義泉、正蒙、富安、鎮寧、龍池五書院，都是以教民化俗為主的社學。是年九月，修復濂溪書院：四方學者輔輳，始寓射圃，至不能容，乃修濂溪書院居之。

嘉靖六年（1527）五月，廣西田州岑猛暴亂，朝廷多次進剿，沒有效果，于是王陽明再次被派往廣西平亂。他認為道德有其教化作用，只有實施道德教化才能使執政地位鞏固，遂在南寧創辦敷文書院，聘其門人季本主講。這是王陽明把道德教化付諸書院教育以實現“誕敷文德”的一次有益嘗試。

經過王陽明及其弟子的艱辛努力，建復書院不少。以江西為例，在王陽明之前，只有五十余所書院，而王陽明之后，書院發展至兩百余所。正如沈德符在《萬歷野獲編》中所說：“自武宗朝王新建（王陽明——引者）以良知之學行江浙兩廣間，而羅念庵、唐荊川諸公繼之，于是東南景附，書院頓盛，雖世宗力禁而終不能止。”

書院藏有豐富圖書，既是聚徒講學、研究之地，也是進行學術交流的地方。王陽明及其弟子建復書院，必將為陽明學說的傳播和陽明學派的形成和發展奠定條件。

書院與陽明學說的傳播

講會是書院講學的重要組織形式。與學校不同的是，書院是切磋學問的地方，前來聽講的人，除了主講者的門徒弟子，還有一些慕名而來者，這樣就形成了被人們稱為行規的講會制度。具有嚴密而系統的講會制度成為明代書院文化傳播的重要環節。王陽明正是利用這種講會制度，通過書院的講會，闡發他的學術思想，廣泛傳播陽明心學。

貴州的龍崗書院是王陽明創建的第一個書院，也是通過講會最早闡發、宣傳王陽明學術思想的講壇。史料記載，當時龍崗書院講學盛行：“居職之暇，訓誨諸夷，士類感慕者，云集聽講，居民環聚而觀如堵焉?！?/p>

自龍崗書院講學起，王陽明一生書院講學不輟。通過書院講會，他的不同階段的心學思想相繼得到發展和傳播。比如，正德四年（1509）在貴陽書院，王陽明首次闡述他的“知行合一”學說。《年譜》云：“是年先生始論知行合一。始席元山書提督學政，問朱陸同異之辨。先生不語朱陸之學，而告之以其所悟。書懷疑而去。明日復來，舉知行本體證之《五經》諸子，漸有省。往復數日，豁然大悟，謂：‘圣人之學復睹于今日；朱陸異同，各有得失，無事辨詰，求之吾性本自明也?！?這里的“告之以其所悟”，正是“知行合一”，是王陽明的“龍場悟道”的理論成果，初步形成了心學理論體系。后在文明書院繼續通過講會，傳授“知行合一”學說，形成了很大的影響。嘉靖三年（1524），紹興擴建稽山書院，王陽明利用書院講會闡發陽明學說，完成了不少重要的學術著作，如《稽山書院尊經閣記》《親民堂》《答顧東橋書》《答鄒守益書》等，《傳習錄》也從原有的三卷增加到五卷，致使他的學術體系更趨成熟。嘉靖四年（1525）九月，王陽明回到家鄉余姚后，重視講會活動組織章程的制訂，力求講會活動制度化，成為經常性、有固定日期的活動?！赌曜V》載：“先生歸，定會于龍泉寺之中天閣，每月以朔望初八、廿三為期?！睂χv會時間也有規定。

書院教育要面向平民，這就要求教學方式大眾化，注意教育方法喜聞樂見、生動活潑、平易近人，使陽明學說的宣傳更符合平民的需要。王陽明在贛州義泉、正蒙等五所書院講學時，運用詩歌、習禮等淺近易行的方法進行教學。他“選子弟秀穎者，分入書院，教之歌詩習禮，申以孝悌，導之禮讓?！庇捎诮虒W方法生動活潑、平易近人，處于下層的貧民也能夠聽得懂，加深了對“性理”“心性之學”“知行合一”等學術觀點的了解。不少王陽明的弟子也通過通俗易懂的教學方法，把為學的宗旨揭示得清清楚楚。王陽明的弟子泰州學派的王艮主張寓學于樂，他做《學樂歌》以啟示后學者，把深奧的哲理徹底通俗化、娛樂化。其弟子韓貞更“以化俗為任，隨機指點農工商賈”。泰州學派之所以深入人心，與這種通俗的傳播方式是分不開的。王陽明還走出書院，或官邸或山水間或寺廟，凡有其足跡處，就為其講學的課堂，由此推動了陽明心學的發展。

書院與人才培育、學派形成

考察王陽明書院教育的實踐活動，我們還可以發現書院教育的另外一個作用，即成為培育人才、形成學派的搖籃。王陽明的書院教學，不僅是傳播陽明學說的重要陣地，也是培育人才、形成陽明學派的搖籃。

陽明學派的形成，正是以書院作為其傳播自身學說的陣地，在傳播、研究陽明學說過程中逐步形成的。王陽明一生講學不斷，“先生林下四十余年，無日不講學。自兩都及吳、楚、閩、越、江、浙，皆有講所，莫不以先生為宗盟。年八十，猶周流不倦?！彼麖V收門徒，其知名弟子有王畿、錢德洪、羅洪先、劉文敏、劉邦采、聶文蔚、黃弘剛等。錢德洪在王陽明歸余姚省祖時，經王正心引見，得以與陽明相識，于是“率諸友七十余人，辟龍泉中天閣，請文成升座開講，首以所學請正”。王陽明去世后，其弟子為繼續傳播陽明學術，也紛紛講學。對此，黃宗羲說：“陽明歿，諸弟子紛紛互講良知學。其最盛者，山陰王汝總，泰州王汝止，安福劉君亮，永豐聶文蔚。四家各有疏說，駸駸立為門戶，于是海內議者群起?！边@就表明以書院為中心的講學成為傳播陽明學說的主要陣地，在傳播陽明學說中逐漸形成了陽明學派。

王陽明每至一處，必建書院以收徒講學。在他的影響下，陽明門人遍及全國，門徒自成體系，在朝野上下形成了一個聲勢浩大的傳播心學的網絡系統?？梢赃@樣說，陽明先生門人遍天下。余姚的諸煥燦曾做過考察，查得有姓名可查的弟子達410人之多。如果加上再傳弟子，這是一個數量可觀的人才群。《明儒學案》中十七家學派中有十家屬于陽明學派。據江西地方志所載，江西在明后期至少有30所書院是宣傳王學的。如南昌的正學書院，新建的丹陵書院、羅溪書院，豐城的蓮槎書院，高安的筠陽書院等。這些書院的創建人、主講人都是王門弟子。書院講學十分繁盛，不僅導致陽明學派的形成，而且促進了陽明學派的壯大和發展。

（作者單位：寧波市委黨校）

責任編輯：毛思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