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2001年信托法頒布以來,信托業得到迅猛發展,其發展的同時也帶來很多具有爭議性的話題,其中爭議比較大的就是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條款的法律效力問題。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無疑會容易引發系統性金融危機,但是根據現有法律規定進行分析其在合同中并不是當然無效,而且其也不是沒有存在的必要。
關鍵詞:信托公司 最低收益 法律效力
一、信托概述
信托是指委托人基于對受托人的信任,將其財產權委托給受托人,由受托人按委托人的意愿以自己的名義,為受益人的利益或者特定目的,進行管理或者處分的行為。信托公司,是指依照我國公司法和本辦法設立的主要經營信托業務的金融機構。而信托業務,是指信托公司以營業和收取報酬為目的,以受托人身份承諾信托和處理信托事務的經營行為。
二、信托公司不得承諾最低收益的法條背景
《信托法》第三十四條規定:受托人以信托財產為限向受益人承擔支付信托利益的義務。這一條款確立了信托公司僅以信托財產負有限清償責任的原則。此外,《信托公司管理辦法》、《信托公司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管理辦法》等銀監會文件有類似規定:“信托公司開展信托業務,不得承諾信托財產不受損失或者保證最低收益”、“不得以任何方式承諾資金不受損失”等。
三、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的條款的法律效力界定
1.法律規定層面分析。判斷該種合同條款的效力,則需要依據我國《合同法》關于合同無效的規定。《合同法》第五十二條規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無效:……(四)損害社會公共利益;(五)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
假設該信托合同不具有前述條款中第一到第三項的無效事由。那么只有違反第四項損害社會公共利益和第五項違反法律、行政法規的強制性規定時,合同才無效。
首先,雖然《信托公司管理辦法》、《信托公司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管理辦法》等都對“承諾最低收益”作出了明確的禁止性規定,但這些管理辦法只能屬于部門規章,不屬于法律或行政法規范圍內,合同法的司法解釋要求只能依據法律或行政法規的規定,所以無法直接依據這些部門規章的強制性規定斷定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的合同條款無效。
因此,依據的就只能是我國的《信托法》了,然而我國《信托法》對“承諾最低收益”的效力未作出明確規定,相關的規定就只有《信托法》第三十四條規司法解釋同樣要求“強制性規定”必須是效力性強制性規定。一般認為強制性規定可以進一步區分為效力性規定和管理性規定,違反前者將導致否認其效力,而違反后者則只是對違反者加以制裁,但并不否認其行為效力。
但是要準確界定效力性強制性規定并不簡單。《信托法》第三十四條很難直接看出是效力性規定還是管理性規定。對于效力性強制性和管理規定的區分準則,王利明教授提出了三分法:一是,直接規定了違反該規定將導致合同無效或不成立的,為當然的效力性規定;二是,沒有直接規定合同無效或不成立,但規定了違反該規定若使合同繼續有效將損害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也應屬效力性規定;三是,前兩項規定都沒有涉及的,而只是損害當事人利益的,屬于管理性規定。
很明顯《信托法》第三十四條不符合第一步,那么是否符合第二步的違反規定會損害國家利益或者社會公共利益。表面看信托公司不能實現該承諾時,信托公司如果為了保證該承諾,就要動用信托資金以外的資金,這就違反了該條規定。如果在一段時間內出現了大量的動用金融機構的自身資金或拆借資金,一旦出現了資金鏈條斷裂,那么就極有可能在整個金融系統中傳導并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這樣的情況下確實損害了社會公共利益。但這只是風險分析,發生不發生或發生的可能性都處于不確定的狀態,那對于實質危害社會公共利益的說法更是處于一種不確定狀態,而且倘若信托公司不守承諾,那這就只是合同違約的問題了,因而只損害委托人的利益,基本不涉及社會公共利益了。
綜上所述,從法律規定層面分析應不宜認為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的條款。
2.從實際司法審判中的判定的分析。同樣受中國銀監會監管的商業銀行與信托公司,就從事的營業資金信托業務,允許商業銀行保本保收益,但不允許信托公司保本保收益。另外同樣受中國證監會監管的證券投資基金管理公司與證券公司,就從事的營業資金信托業務,允許證券投資基金管理公司保本,但不允許證券公司保本保收益。《證券投資基金法》規定基金管理公司不得向基金份額持有人違規承諾收益或者承擔損失,法律規定中的“違規”兩字,為基金管理公司能夠承諾保本保收益留下了一個空間。因此,可以看出,監管者出于對金融系統性風險的顧慮,雖然原則上否認“承諾最低收益”的效力,但同時基于各自的部門利益,為吸引投資者而限制性地允許承諾保本或保收益。
然而在司法實踐中并不能因此全部有根據的進行判定,因為有些只規定在部門規章中,例如信托公司的不得“承諾最低收益”。
雖然司法實踐中對營業資金信托的“承諾最低收益”持否定態度,但法院判決中的理由顯得十分牽強,例如以“委托人(受益人)與受托人違反信托法律關系應當遵循的公平原則,故確定為無效條款”,其并沒有直接依據前文所述的《信托法》第三十四條的規定,可見,目前法院并沒有認為或者法院難以把握該條規定是禁止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的效力性強制規定,而對于《信托公司管理辦法》《信托公司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管理辦法》等中的禁止性規定由于屬于部門規章,法院在做出判決時只能參考,而不能以此作為依據,最終才會引出個“公平原則”作出判決。
四、國情下建議:原則上否定,但可以限制承認
1.我國目前實際情況。因《管理辦法》中規定不允許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所以信托公司在正式的合同中并不會約定保本保收。所以根據現行法律,信托公司并沒有保本保收益的義務。但即便這樣,“剛性兌付”已經成為幾乎整個信托行業的潛規則,其之所以愿意“兜底”,也是基于自身發展需要而做出的選擇。相比較于商業銀行的個人理財業務可保本保收益,信托公司就會因此弱于商業銀行。所以為吸引投資者,信托公司不得不對投資者做出事實上的保本保收益,而另一方面因為聲譽對于信托公司而言是其最為重要的資產,其不會輕易打破承諾,而維持承諾,反而使信托公司能夠吸引更多的投資者,并能夠獲得豐厚的管理報酬。
2.原則上否定。首先,從各種因“剛性兌付”導致的風險事件的出現,以及日本以及中國臺灣信托公司因“承諾最低收益”發生的嚴重負債和擠兌結果來看,沒有限制的允許信托公司向委托人承諾最低收益,長期下去必然容易引發系統性金融風險。
其次,目前我國大部分信托公司的自身性質也不允許。因為有很多信托公司依舊屬于國有或國有控股企業,允許信托公司按約定承諾“承諾最低收益”,則難免導致其會出于自利而隨意承諾,那最終虧損的后果就只能由國有資產填補了。
因此,原則上應當禁止信托公司違規“承諾最低收益”。
3.可以限制承認。在原則上認定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無效,但這并不意味著其存在是沒有必要的。
根據前述我國信托公司的實際經營情況,可以看出完全否定信托公司“承諾最低收益”不利于信托公司的發展。一方面信托公司倘若沒有承諾最低收益,那么其作為受托人管理委托人財產的情況下是否“盡責”就無從保證,虧損的責任歸屬也就無從確認,那這種情況明顯對投資人不利,也就不會有很多人愿意去投資了。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或法律規定的范圍內承認“承諾最低收益”信托的效力從而約束受托人,能夠解決現階段合法適當爭取投資者的信任的問題
另一方面,在禁止做出“承諾最低收益”承諾的情況下,受托人亦需要采取多種方法以取得委托人(或受益人)的信任。這些都增加了交易雙方之間的交易成本,甚至在交易成本過高時,迫使一方或雙方放棄交易。允許“承諾最低收益”的存在可以有效的降低交易雙方的交易成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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