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福安市畬族民歌的發展傳承現狀調查研究

摘 要：本文以福建省福安市畬族民歌為調查對象，通過個別訪談和實地調查的研究方法，走訪了福安市畬歌傳習所、畬族學校、畬族歌舞團，采訪了畬歌藝人，參加了畬族婚禮，觀看“三月三”畬族歌會等，對福建省福安市畬族民歌的傳承現狀進行了調查研究，并針對畬歌發展的現狀提出自己的建議和想法。

關鍵詞：畬族民歌 民歌類別 傳承模式

在畬族傳統歌會中總能聽到獨特的畬族民歌，畬歌獨特的演唱方式給筆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此促生了筆者對自己家鄉福安市畬族民歌現存狀況調查的興趣和想法。本文采用個別訪談和實地調查的研究方法展開調查，希望通過此研究展現畬族傳統民歌的自身魅力，并在此基礎之上能引起大家更多的關注，共同探求其未來的發展方向，使這一民族瑰寶得以持久傳承和發展下去。筆者的調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采訪畬歌專業團體——寧德畬族歌舞團，并且去福安畬族的主要聚居地——福安康厝畬族鄉的康厝中心小學進行考察；第二階段采訪福安當地的畬族歌手以及畬歌老藝人，希望能通過青年歌手以及老藝人來了解目前畬歌現狀及傳承狀況；第三階段參加2016年福安舉辦的畬族“三月三”歌會活動，從中直觀地了解畬族的節日儀式與畬族民歌之間的重要連帶關系，體會畬歌在節日中起到的重要作用。

一、福安畬族現存民歌的類別

據筆者調查獲知目前福安現存的傳統畬歌主要有勞動歌、婚嫁歌、小說歌、歷史歌和雜歌。為了更加深入地了解福安畬歌的現存情況，筆者走訪了福安畬歌傳習所，因為這里是福安畬歌教唱的主要機構。筆者在這里采訪了傳習所里年紀最大的畬歌老藝人雷青鳳。雷青鳳老人今年七十歲，他生活在福安板中大林畬族村，從小學習畬歌，老人現在在傳習所教唱畬歌，主要教唱小說歌、雜歌、時政歌和歷史歌。隨后，筆者在板中當地人的指引下又找到了一位板中畬族年輕歌手——藍英，她今年三十二歲，她是板中現在能唱畬歌的年輕人中對民歌類別了解最多的。筆者在采訪總結當前福安畬族民歌傳承中最具代表性的畬族中老年藝人的基礎上，一并結合筆者所認識的畬族同學以及畬族親戚的口述資料，就現存畬歌傳統民歌情況分述如下。

1.勞動歌 用歌唱的形式來表達在勞動生產中應如何遵循自然規律，并介紹一些生產知識，表達了用辛勤勞作來獲取美好生活等方面的歌曲。在福安畬族民歌中主要流傳的有：種田歌、砍柴歌、采茶歌、節氣歌、耕作歌等，流傳比較廣的有《長年歌》《采茶歌》《耕作歌》。

筆者調查中了解到勞動歌數量繁多，與畬民生活息息相關，因此，保存較完整的歌曲較多，傳唱也比較廣泛，大多數會說畬語的畬民都會唱一兩首此類題材的歌曲。傳統的勞動歌一般是在畬民們進行田野勞作時演唱，因為閩地多山，所以演唱時常常是“這個山頭唱，那個山頭答”這樣一問一答的演唱形式。但是隨著時代的變遷、經濟的發展，畬族人從事農業生產的人數銳減，年輕人大多進城打工，原本在畬族村寨隨處可以聽到的勞動歌漸漸銷聲匿跡，勞動歌逐漸與生產勞作脫節。現在可以聽到的在田野中唱勞動歌的以畬族老人居多，大部分的勞動歌已經不在勞動中所唱，而是在特定的節日，例如三月三歌會作為畬歌表演演唱。

2.婚戀歌 是指與婚姻和戀愛相關的歌曲。這類歌曲數量最多、流傳最廣。在畬族男女戀愛時有情歌、結婚時有儀式歌，青年男女通過畬歌來互傳情愛。這種歌曲演唱形式通常由男女對唱，一唱一和，內容可以由歌唱者變換。婚嫁歌則是在結婚儀式上演唱，主要有《哭嫁歌》《梳妝歌》《上轎歌》《鬧房歌》等等。

為了更好地了解畬族婚禮上的歌俗，筆者在寒假期間觀看了一場現代的畬族人舉辦的傳統畬族婚禮，娶親前一天，新郎雷志梁請來一個村子里的能說會道的歌手做“親家伯”，來到女方家中送禮物，晚上，女方家人設宴款待“親家伯”，飯后開始對歌，并且對歌內容不許重復，一問一答的形式，一直唱到第二天天亮。女方離開家前還是唱起傳統的《哭嫁歌》，然后新娘父母會唱《祝福歌》希望新人百年好合。等到婚禮正式舉行，酒宴過后，新娘家找來的女歌手來到新房對新人唱贊歌，漢語大意就是祝福兩位新人能夠白頭到老，相親相愛。

3.歷史歌 用歌曲的形式來記述本民族歷史，內容有歷史故事和歷史人物，是用神話的方式，用歌講述了畬族祖先盤瓠不畏艱險創造了民族的歷史。

據雷青鳳老人所述，現在傳習所所唱的歷史歌主要有《高辛氏》《盤瓠王歌》《十八帝》。早年歷史歌傳唱甚廣，但是現在因為歷史歌的篇幅較長，學習難度比較大，所以現在演唱歷史歌的人主要是年齡在四十歲以上的畬歌藝人。演唱場所僅限在傳習所內和一些民俗歌會上。

4.小說歌 也稱為敘事歌，多數是根據民間傳說的英雄人物或者漢族民間小說、唱本改編的敘事詩，故事情節大多曲折動人，因為早年很多畬民不會說漢語，漢族的戲劇無法聽懂，因而現在年輕人大多對小說歌沒有興趣，聽眾和演唱者大多是畬族老人。福安流傳較廣的有《奶娘傳》《白蛇傳》《梁山伯與祝英臺》。

5.雜歌 畬族人也稱“山歌”，但是筆者通過調查發現雜歌多是闡述關于常識的歌曲，種類和數量都比較多，即興而作，流傳較廣的有《二十四節氣歌》《百花歌》《嫁女歌》《攔路情歌》。

6.時政歌 即與國家大政方針相關或民生相關的歌曲，這是近年來出現的新形式，即興性較強，感恩政府惠民政策，歌唱畬鄉新生活。通常畬民用填詞的方法將一些流行的歌曲進行改編，將一些時事編入歌曲中。如筆者高中所上的民族中學就曾有畬族歌手來教唱時政歌，有一首用的就是當時正流行的《北京歡迎你》來填詞。筆者依稀還記得幾句歌詞，“畬鄉如今新變化，冰箱電視洗裳機……”教唱的歌手告訴我們，時政歌因為是歌唱新時代新生活，畬語的詞匯有時候無法翻譯，這時候會用上福安當地方言雜糅在里面。

福安畬族現今流傳著的傳統畬歌有勞動歌、婚嫁歌、歷史歌、小說歌和雜歌，還有近年流行的時政歌。流傳較廣的是婚嫁歌、勞動歌、雜歌，因為其與畬族人民的日常生活緊密聯系，歌詞曲調較簡單易懂，因此傳唱度較高。而歷史歌、小說歌因為篇幅長，歌詞曲調教復雜，沒有專業學習較難演唱，因此傳唱度不高。并且筆者看到大多數的畬族青年對畬歌興趣缺失，歸結起來其原因有：（1）社會經濟的發展使得畬族人與漢族交流日益增多，漢化比較嚴重；（2）科技的進步，各種音樂設備的多樣化使得人們的選擇增多，而畬歌本身比較單一，許多畬族人在本民族與外來音樂中選擇了后者。

二、福安畬歌傳承方式

隨著福安畬族的經濟發展速度加快、學校教育的普及、科學思想的不斷輸入改造、現代通訊設備的普及，福安畬族人民的價值觀發生了巨大變化，這種變化同時也影響著畬族民歌文化的傳承方式。為了想要更加全面地了解福安畬族民歌的傳承現狀，了解當前福安畬族民歌在當地學校音樂教育的傳承情況，筆者親自走進畬族同胞身邊，跟傳承主體進行溝通、交流，去親身觀察和體會。在此筆者通過調查，將畬族民歌的現存傳承模式歸納總結為口傳心授傳承模式、民間傳承模式和學校傳承模式三種模式。

1.口傳心授傳承

眾所周知，西方音樂傳承形式是用精準的記譜，譜面上標記各種音樂符號，人們根據曲譜就能準確進行演奏或者演唱。而福安市的畬歌傳承卻主要采用口傳心授的方式，因為教唱的老師大多數是老藝人，他們從小生活在農村，大多數沒有受到學校教育，他們對西方的記譜并不熟知，對于記譜也不能用正規的記譜法，因而只能采取口述的方式，畬語是傳承方式的載體，同時老藝人也認為畬歌演唱的風韻和情感在譜面上是無法體現和記錄的。在畬鄉傳習所的畬歌教唱即采用口傳心授的方式來進行，所傳承的對象主要是熱愛畬歌的畬民。這樣的傳承形式，使得畬歌具有很強的即興性，使得傳承者得到了較大的再創作空間。畬歌在演唱時節奏和速度都比較自由，特別是在裝飾音的使用上變化豐富，就算不同的畬族人演唱同一首畬歌，或者同個人在不同環境下演唱同一首畬歌時，節奏音調都會不同，也正是這種即興使得畬歌別具一格，獨具魅力。

2.民間傳承

民間傳承是依托于當地民俗活動的一種傳承模式，福安市每年都會舉辦多場畬族歌會，具有代表性的有元宵節歌會、“二月二”歌會、“三月三”歌會、穆陽桃花節歌會、“九九重陽”歌會等，在這些民俗節日和活動中常常會看到相關畬歌的節目。

2016年4月9日，筆者觀看了在福安市舉行的福建省第五屆“三月三”畬族文化節的演出，各式各樣的畬族歌舞輪番上演，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由寧德市畬族歌舞團出演《山哈魂》，這是國內首部以畬族文化為題材的原創歌舞劇，被譽為“畬族歌王”的鐘學吉一生從事畬族歌言的收集、編創和傳播，他創作了數量繁多的雜歌，編著了大量小說歌和歷史歌，為記載畬族的歷史、為保護傳統的畬族歌言文化做出了巨大貢獻。《山哈魂》即是以鐘學吉為原型創作的歌舞劇。

但遺憾的是這些專業團體主要以商業贏利為目的，在傳承過程中并未做到真正的原汁原味的傳承，舞臺商業化、表演漢化現象非常嚴重。歌舞團所表演的相關畬歌的節目，用的是畬歌的調子，但卻用漢語來進行演唱；穿的是畬族傳統服裝，但腳下套了皮鞋，演員卻又是漢族人。

3.學校傳承

福安當地畬族學校有寧德市民族中學、福安市民族實驗小學和康厝中心小學。關于對畬歌在學校傳承情況，筆者主要走訪了最具代表性的福安市康厝中心小學。

康厝中心小學的畬族文化傳承形式豐富，主要有畬歌學唱、畬族體育、畬族藝術進課堂等活動。對畬歌的教學每周進行兩節課，如果遇到演出會適當增加課時進行排練。學校的畬歌教唱主要是幾個畬族老師和村里的畬歌老藝人擔任，教材是老師自編的畬歌教材《畬家情緣》，《畬家情緣》是由老師們收集的一些傳統畬歌和現代創作的畬歌編錄而成，傳統歌曲有小說歌《梁山伯與祝英臺》、勞動歌《二十四節氣歌》《種田歌》《采茶歌》，以及現代創作的《畬山茶歌》《山哈歌謠》《愛唱歌言》。教唱一般是先教畬語歌詞再教唱。

福安畬族地區是一個有語音但沒有文字的民族，因為民族融合，畬族人民與漢族人民之間的往來增加，伴隨著時代的發展和觀念上的變化，導致了畬族人漢化嚴重的情況，當下出現了許多畬族年輕人不會說畬語的尷尬。從前畬歌可以在田間地頭，放下勞動工具就可以開始唱，從這座山到那座山，歌唱使他們忘卻勞動的疲憊；或在戀愛婚嫁之際，唱畬歌來表達愛慕之情，傾吐心事。但現在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畬族漢化的普遍，這種唱畬歌的環境逐漸消失。隨著科技和經濟的發展，影音設備越來越普及，畬族音樂受到各種音樂的強烈沖擊，曲式比較單一的畬族音樂已無法吸引到畬族年輕人的興趣。畬歌一直以來都主要通過口耳相傳的方式進行傳承，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熟悉畬歌的老藝人年歲已高，傳承面臨困境，長此以往畬歌傳承恐將后繼無人。保護畬族民歌變得刻不容緩，畬歌的保護，首先要拯救畬語，在當地積極倡導唱畬歌，對當地畬歌老藝人的畬歌進行編錄，否則隨著這些老藝人的離世，傳承的連接可能就此斷裂。筆者在調查中也可喜地看到近年來政府各部門重視支持畬族經濟發展，開展各種畬族歌會，在發展旅游經濟的同時，也無形間接地保護了畬歌；其次也要加強畬族民歌的創新，使得新式的畬歌在保存了傳統畬歌的基礎上，更加符合現代人的審美需要，讓更多人注意到這種音樂，長此以往一定能使得畬歌的發展得到一個良性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