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維羅妮卡》中的符號性消費文化闡釋

摘 要：法國作家讓-路易·居爾蒂斯的作品《再見，維羅妮卡》描述了一對新婚夫婦的感情經歷。二人處于消費文化蓬勃興起的時代，然而作為物質與精神的分別擁護者，二者的價值觀自然呈現(xiàn)出完全不同的面貌，由此矛盾不斷增多，最終走向離異的結局。本文通過分析《再見，維羅妮卡》中彰顯身份和地位的消費符號——服裝和住宅對主人公命運的影響，揭露消費文化影響下真實的社會場景和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下的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并進一步詮釋居爾蒂斯對人類歷史發(fā)展進程中消費社會的憂慮：在物質極大豐富的現(xiàn)實中，人們的精神應尋求何處安家？

關鍵詞：居爾蒂斯 《再見，維羅妮卡》 符號 消費文化

《再見，維羅妮卡》講述了一對夫婦從度蜜月到感情破裂的經歷。二者是西方常見的年輕人，他們的戀愛和結合具有明顯的代表性，是西方社會自由戀愛和性自由的產物，其婚姻悲劇也是消費社會下大多數(shù)青年男女的情感寫照。二人對物質生活的熱潮有著不同的反應，對生活的要求、興趣和憧憬也不同，由此造成了離異的結局。消費社會帶給人們巨大的物質滿足，人們不僅關注商品的使用價值，更是把購買和消費商品當作顯示財富、身份和社會地位的符號看待。商品的購買在一定程度上建構了人的身份，表明了人的地位和身價。在這種消費文化的影響下，整個社會意識形態(tài)更強調花費和物質占有，而削弱了勤儉、節(jié)約、自控等傳統(tǒng)道德標準，這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人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使得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極度不平衡。在《再見，維羅妮卡》中，居爾蒂斯揭露了消費文化影響下真實的社會場景和生活在這種環(huán)境下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并進一步表達了自己對人類歷史發(fā)展進程中消費社會的憂慮：在物質極大豐富的現(xiàn)實中，人們的精神應尋求何處安家？

一

美國人類學家薩赫利斯（Marshall Sahlins）指出：“服飾不只是一系列使穿戴保暖的物體，而且是符號，通過它，人們知道穿戴者是屬于哪個社會群體的成員……顯示出男女差別或不同的社會等級，也揭示了男女或社會等級間存在的差別之本質。”服飾顯示了上層人士應有的“優(yōu)雅”和社會底層人士的“粗俗”。服裝在維羅妮卡附庸風雅的生活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是她在外人面前炫耀和提升自己身份的重要附屬物。在維羅妮卡和吉爾在威尼斯度假期間，維羅妮卡吃晚飯前必定要精細地梳妝打扮一番。“晚飯前的更衣是一天的重要時刻。其實是少婦一人梳洗打扮，丈夫的衣著倒挺簡單。”維羅妮卡內心一直向往著上層階級的生活，她想通過服飾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同時也吸引別人尤其是上層人士的注意。吉爾作為她的丈夫，當然在服飾上也必須和她相匹配，這樣二人出門時，才有可能被別人認為是上層階級而不是底層社會出身。所以當吉爾穿著海濱浴場的服裝——粗布長褲和涼鞋就要出門時，維羅妮卡當然不允許，必須讓他穿戴整齊。在服裝問題上，維羅妮卡甚至還曾對吉爾有過一次小小的羞辱。

服飾作為消費符號的象征，是區(qū)別維羅妮卡和吉爾對待消費社會不同價值觀的重要標識。吉爾一家人都不太注重衣著，除了米蕾依姑媽有點過分修飾自己外，吉爾的家人都比較喜歡穿粗布衣物。由于吉爾和維羅妮卡生長在不同的家庭環(huán)境中，吉爾家更傳統(tǒng)、保守和純樸，而維羅妮卡家則對物質要求甚高，所以導致了兩人在對待服飾等物質時持完全不同的態(tài)度。在吉爾眼里，粗布衣物代表著自由的生活態(tài)度，不被物質浸染的灑脫與純潔精神；但在維羅妮卡眼里，粗布衣物只是中下層階層的象征。維羅妮卡甚至嫌棄吉爾不合潮流，不懂打扮，雖然自己給他挑選了衣物，但吉爾穿著就是挺不起來。她認為大凡有身份的人，都講究穿戴儀表，正如夏爾和阿里婭娜此類，而吉爾則像是從月球來的。

二

鮑德里亞有一句名言：“要成為消費的對象，物品必須成為符號。”當物一旦被賦予符號功能和符號意義，它就不再只是代表過去的使用價值，而更多地代表人的身份和社會地位等。除了服裝之外，住宅也是維羅妮卡用來表征人物社會地位、身份和財富的符號。維羅妮卡開頭就表現(xiàn)出了她對住宅的虛榮心理：“繪畫嘛，那當然都非常美了，但是……我寧愿在達尼艾利飯店住一宿。咱們回去就說，旅行期間全是住在那兒的。”她不止一次地表露自己對于度假期間住處的不滿，每次一回到旅館，情緒就很低落。丑陋的人和簡陋的環(huán)境使她更向往對面的達尼艾利飯店，她確信在那她能遇到一些有趣的人，即富裕的上等階層。期間，她向吉爾提出了一回到巴黎，就得找一套房子的要求。而當吉爾附和著說等他一回去就找寢室時，維羅妮卡反駁道是一套房間而非寢室，并進一步解釋說衛(wèi)生間設在樓道的筒子樓才被稱作寢室。她認為應當在六區(qū)或七區(qū)找房子，要兩居室的，備有家具。剛開始兩居室就夠了，等工資提高了，可以再換大一點的房子。可見，在維羅妮卡心中，住房和家具已被深深地打上了消費符號的烙印，只有住在市區(qū)，才能彰顯出自己的高貴身份。

旅行結束后，兩人回到吉爾家租住的別墅里。從丑陋的外觀來看，這棟別墅租金不高，只是用以供人避暑。維羅妮卡更是尖酸刻薄地表達了這棟別墅主人低俗的品味和自己對這所房子的厭惡。“看見了這種糟糕透頂?shù)姆孔樱簿筒幌胝J識他們了。我真討厭法國的小市民。”但她一面表露自己的厭惡，一面卻又向她的好友阿里婭娜炫耀，說吉爾的父母在海濱有棟別墅，旅行期間和吉爾在達尼艾利飯店下榻，更表示回去后要在左岸買一套三居室。維羅妮卡的這種虛榮和炫耀心理是消費社會作用的結果。后來，吉爾和維羅妮卡離異后，維羅妮卡嫁給了一個小富翁，終于實現(xiàn)了她的理想，住到了夢寐以求的房子。但是吉爾卻已經做出了預言：無論是住在威尼斯的豪華飯店還是在藍色海岸的別墅里，維羅妮卡將依然貧乏。

三

《再見，維羅妮卡》中所提出的對時尚的熱衷和對物質享受的追求，是當代西方“福利國家”“消費社會”里的重大社會現(xiàn)象，它是生產力不斷提高的必然結果。在此社會背景下，人們的興趣必然集中于精美的物質享受、金錢和地位，結果就導致了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失衡：物質世界過分擁塞，精神世界過于空虛。居爾蒂斯本人在精神生活和物質生活的關系問題上顯然是更傾向于精神生活的。在小說中，居爾蒂斯肯定吉爾的價值觀和態(tài)度，明顯支持吉爾在消費社會物質享受的浪潮沖擊下的堅挺和矜持，否定并譴責了維羅妮卡、阿里婭娜和夏爾這類人對于物質生活的狂熱追求和偏執(zhí)。作者在最后設置了一群叛逆的青少年形象來消解消費符號，否定消費社會所賦予人們的固定生活模式，同時也反叛消費社會本身。這些裝扮成流浪漢的青少年，故意通過裝扮來顯出一貧如洗的樣子，他們熱衷于裝扮成窮人，渴望過一無所有的賤民生活，吃不飽，穿不暖，居無定所，顛沛流離。然而，實際上，這些叛逆的青年卻大都來自于富裕之家，他們只是通過這種形式來反叛社會，來表達對物質財富的蔑視——“西方文明饜足的物質財富”。上流社會所推崇的作為消費符號的服飾和住房在此都被消解，他們是一群精神上的王者。

然而，作者雖然表達了對消費社會的譴責和精神世界的推崇，并用這些流浪青年作為消費社會的反叛，但其本質上也并未能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縱然流浪青年人的精神世界比阿里婭娜們要寬闊一些，對社會問題也相當激進，但他們畢竟只是頹廢而已。如何保持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物質追求與精神追求之間的合理平衡，如何在物質文明建設的同時進行精神文明建設，如何在追求物質生活不斷提高、不斷改善的同時提高精神生活，如何對物質享受、時髦風尚有濃厚興趣的同時保持精神上的格調和境界，依然是一個復雜的尚待解決的問題。這個問題不僅是西方社會所要面對的，更是我們社會主義中國建設中所要解決的。居爾蒂斯用嚴格的現(xiàn)實主義手法來描寫女主人公維羅妮卡，充分揭示了在消費文化盛行的社會里，維羅妮卡身上所表現(xiàn)出的符號性消費，服裝、住宅等象征財富、地位和身份的符號成為她追逐的對象，也成為改變她命運的決定性因素。維羅妮卡的形象帶有一定的普遍性，是當時社會的一個縮影，她和吉爾的婚姻悲劇也是無數(shù)男女婚姻的影射。居爾蒂斯借兩人的婚姻悲劇寫出了消費社會下人對服裝、住宅等物的無限欲望所導致的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失衡，反映出他本人對人類歷史發(fā)展進程中消費社會的深刻思考，同時對當今社會物質膨脹下產生的一系列悲劇，如人性異化、道德淪喪、親情缺失等也具有一定的警醒作用。

參考文獻：

[1] Rosenblatt， Roger. Consuming Desirer：Comsumption，

Culture，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M]. Washington， D.C. ： Island Press， 1999.

[2] [法]讓-路易·居爾蒂斯.再見，維羅妮卡[M].李玉民譯.南京：鳳凰出版社，2010.

[3] Jean Baudrillard， Simulations Semiotext（e） and Jean Baudrillard[M]. 1983：23.

作 者：吳佳佳，中國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國文學。

編 輯：趙 斌 E-mail：94874655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