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夢”對軍隊來說也是強軍夢。21世紀我軍要成為世界意義上的強大軍隊,就必須認真思考和謀劃在新空間和大空間中作戰的問題。真正強大的軍隊既是建出來的,也是打出來的。這就要求我們解決好如何建與如何打的問題。實現強軍夢想的軍事戰略設計必須直面這些問題,在回答問題中把握時代發展趨勢,在解決問題中完成戰略實力重塑。
[關鍵詞] 軍事戰略; 大空間作戰; 國防布局
[中圖分類號] E20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29-1445(2017)01-0032-04
當代中國要實現強軍夢想,在軍事戰略上必須過三道關:一是美國關,二是日本關,三是臺灣關。當前的釣魚島之爭、臺海之爭如果引發中日和中美戰爭,日、美如果實施“空海一體戰”1,中國以什么戰法克敵制勝?這是一個需要反復探討和不斷回答的重大問題。
綜觀戰法演進的歷史,深刻把握國情、軍情,無論是貫徹黨和國家的新安全觀、提高國家的戰略競爭力,還是推進新一輪軍隊改革、壯大國家的軍事實力,都迫切需要創新或建立新的戰略戰役理念。
不可逆轉的歷史潮流
戰爭始終是在客觀存在的各種空間中進行的。農業時代的戰爭,主要是在一定的地理平面上展開,也可稱為完全平面戰爭。工業時代的戰爭,已經開始在空中、海下進行,突破了地理平面的限制,它可以稱為立體化戰爭。信息時代的戰爭則從可見領域和一般三維空間,突進到電磁、太空、深海、網絡等空間,演變為多維空間戰爭。
生產力決定生產方式,武器裝備決定戰爭樣式。從單一空間作戰走向多重、復合空間作戰,從平面空間作戰走向立體、多維空間作戰,這種進程是生產力空前發展、生產關系深刻變革、軍事技術不斷飛躍的結果,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
25萬年前的冷兵器時代,石斧、石矛的攻擊距離,頂多不過百米。3萬年前的弓箭,直接攻擊距離也不過百米。公元前3000年,劍、盾、戰車等武器的防御與進攻作戰空間,一般都局限于人們的淺近視野之內。
公元1250年至1300年,當中國人開始使用青銅炮或鐵炮時,作戰空間出現了第一次大跨越。它的攻擊范圍比冷兵器成倍提高,軍隊的作戰空間隨之擴大。1833年以后陸續發明的步槍、炸彈、鐵甲戰艦、格林機槍等,宣告了作戰空間從人類體力所能達到的極限空間,向火力、機械力開拓的更大空間跨越的時代已經到來。
1864年2月17日晚,美國人使用手搖柄驅動潛艇炸沉豪薩托尼克號(USS Housatonic)護衛艦;1915年德國人和英國人開始使用木骨架雙翼飛機作戰;1916年英國人制成第一批坦克并在法國北部桑河之役中使用;1927年美國制造的航空母艦薩拉托加號、列克星頓號竣工時,戰爭空間便向立體化邁出一大步。
1942年德國發射V-1型火箭,并在1944年首次用于轟炸倫敦;1945年美國向日本廣島投下第一顆原子彈;1957年蘇聯發射第一枚洲際彈道導彈SS-6型,射程達到9600公里;尤其是當通信、電子、雷達技術進入軍事領域后,戰爭的空間驟然擴大到國際、洲際范圍,突進至原子空間和電磁領域。立體戰場向多維戰場的轉變初具雛形。
多維空間作戰和大空間作戰的時代。1960年1月23日,美國的里雅斯特號潛艇成功下潛到馬里亞納海溝近11000米深處;1969年美軍在ARPA(阿帕網)制定的協定下建立起“因特網”(Internet);1957年10月4日蘇聯發射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星;進入21世紀,北約制定《NNEC聯盟統一信息空間構想》,謀求于2015年前建立“統一信息空間”;美、俄等世界大國紛紛推進太空軍事化,擴張網絡戰力量,打造深海作戰平臺,發展網電一體攻擊武器、大功率電磁武器、新型激光和微波武器等,共同將現代作戰空間一步步從陸地、海洋、天空,擴大到環地太空、電磁、網絡等各種新興領域。
有人講,海灣戰爭讓人們看到了一場“信息化戰爭”。其實,從本質上說,它更是初次登上歷史舞臺的“大空間作戰”。因為在人類歷史上,它是第一次基于“全球陣地”和“全球系統”發起的一場戰爭,即:第一次在戰役行動中成規模使用了太空中的衛星、深海中的潛艇、虛擬空間中的數字武器,以及可以攻擊電磁體系的多空間作戰平臺;第一次首先依靠電子、網絡、通信、數據等攻擊掌握戰爭主動權。從那時起,大到對科索沃、阿富汗等國家的作戰,小到對某一恐怖分子的“定點清除”和無人機作戰,所有行動都已經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平面作戰、立體作戰、聯合作戰了,它們的共同特點是在前所未有的維度、廣度、深度上,遂行大空間作戰。
根據當代科技發展和軍事變革的發展趨勢,可以斷言:隨著人們對客觀空間科學探索取得不斷突破,下一代戰爭將滲透到更多更廣更大的物理空間、精神空間和社會空間,是更具典型意義的大空間作戰或極大空間作戰。
新空間、新戰爭、新法則
如果把歷史上早期的單純陸地作戰稱作“第一空間作戰”,進入航海時代以來特別是工業革命以后的海上和天空作戰,則屬于“第二空間作戰”。在新技術革命方興未艾的今天,拓展到人造網絡空間和其他不可見空間的“第三空間作戰”已經興起。它將是超越“第一空間作戰”“第二空間作戰”的“新空間作戰”。只有以上三個作戰空間組成的共同體,才構成一個現代意義上的大空間。而大空間作戰便是同時或并發于上述三個空間的戰爭行動。
諸空間作戰的價值與形式是大不相同的。在最近二十年來世界上發生的多場戰爭中,爭奪最激烈、最具有決定性的作戰,是“第三空間作戰”或“新空間作戰”。受新軍事變革和作戰能力轉型的深刻影響,21世紀任何一場大國間的現代化戰爭,都將首先從新空間發起,既有可能獨立實施,也有可能貫穿戰爭始終。
當今時代的新空間,包括網絡空間、電磁空間、太空、深海和其他隱形物理空間。它們與人們數千年以來所熟悉的海洋、陸地、天空有三個重大區別:一是必須憑借新興科學工具才能感知、觸及和掌握;二是必須通過先進技術手段才能深入其中并展開行動;三是必須創造新的組織方式才能有效運用新的戰爭能量。這三個區別或特點,決定了先進武器裝備在贏得戰爭勝利中具有不可或缺的關鍵作用。
近年來,關于下一場戰爭或下一代戰爭的討論非常熱烈。要推論下一場戰爭、下一代戰爭的模式與趨勢,需要三個至關重要的科學依據:世界先進生產方式的發展態勢;主要作戰對手中長期武器裝備發展趨勢;我國和我軍已經獲得明確預期的尖端技術。從最現實的作戰條件看,我軍面對的下一代戰爭只能是“新空間作戰”或“第三空間作戰”,甚至于將來相當長時間內的戰爭仍然如此。能不能在新空間獲取對敵優勢,是衡量21世紀軍隊強弱的重要標志。
在19世紀和20世紀的戰場上,戰爭制勝的法則是:誰占領了制高點,誰就獲得了主動權。誰的火力最猛烈,誰就最具殺傷力。誰的軍隊數量規模大,誰的作戰潛力就大。1誰掌握了制空權、制海權,誰就掌握了整個戰場的優勢。誰控制大陸心臟地帶,誰就能控制世界島(歐亞大陸),進而控制整個世界。2
在21世紀甚至更遙遠未來的戰場上,新的法則已經誕生:誰控制了網絡空間,誰就能控制一切。誰能決勝于太空,誰就能決勝于整個地球。 誰掌握了最強大的電磁戰技術,誰就能抓住戰場的靈魂。占據深海如同占據太空,深海行動自由控制海上交戰自由。最先擁有新能量武器,就最有機會打贏新的戰爭。
時代發展已經并將繼續證明,舊法則只能適用于舊空間的戰爭,新的法則將在新空間作戰中誕生。要打贏21世紀的現代化戰爭,必須轉換戰場空間思維方式。
重塑當代中國國家安全戰略
“大空間作戰”需要大戰略筑基。這個大戰略就是國家安全戰略。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一直以國土健全、國土安全、國土作戰作為基本戰略出發點。隨著整個國家融入全球化,中國的億萬國民、經濟利益、政治影響力等正全面走向世界,重構國家戰略已經成為時代呼聲。馬克思指出,“人們的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3。遵循這一邏輯,國家利益是國家戰略之根,利益安全是國家安全之本。一國的利益格局有多大,其戰略胸懷就應當有多大。國家利益之河在哪里流淌,戰略力量就要在哪里展開。
幾千年來,中國還沒有提出過一項全球性軍事戰略。傳統中國的戰略理論,對國際安全保障、海外利益保護、跨文化安全理念等,很少涉及。中華民族重農、求穩、非攻、守土的文化傳統,也使得國家戰略的競爭性、進攻性、創新性嚴重匱乏。綜觀大國間戰法競爭與戰略選擇的漫長歷史,尤其是世界性大國、大型文明主體的戰略戰法得失,我們才能更加深刻地理解基于全球化格局的全球戰略態勢,看到重構我國新一代軍事戰略的新挑戰。
當代美國、俄羅斯、中國奉行的作戰方法可謂意味深長。美國的“空海一體戰”是英美軍事文化的必然產物。美國作為歐洲特別是英國軍事文化的繼承者,對利益拓展和科學技術的迷戀貫穿其戰爭史。根植于游牧文化和科學技術兩大基礎上的美國軍隊,把自己變成了搶先長成鋒利爪牙的狼群。其戰爭思維和作戰樣式的基本依托是領先于對手的科學技術。“空海一體戰”的本質方法不外乎依靠強大技術優勢擊敗對手。俄羅斯的軍事戰略和作戰方法永遠指向“大縱深集群進攻”。因為俄羅斯的軍事文化一半來自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一半來自西方文明的科技思維。從彼得一世提出“到敵人土地上去作戰”的軍事思想,到蘇沃洛夫強調“快速和猛攻是戰爭的真正靈魂”,再到格列奇科“蘇聯軍事戰略將是堅決的、積極的、進攻的”的論述,數百年間的軍事實踐都表現了一種傾向:以蒙古人的方式運用西方式的武器。主導中國軍事思維的似乎一直都是農業文明的戰爭理念。這些理念最基本的立足點是人口與土地;主要原則是依托兵力優勢、城池優勢、謀略優勢進行大會戰;戰爭的目的在于保護自己的國土;作戰策略是后發制人,防守反擊;特別強調人的因素第一,反對“唯武器論”。
聯系中、美、俄三國在近現代以來的國家命運,可以發現,如果我們沉醉于傳統思維模式不能推陳出新,將有喪失軍事戰略進取精神的危險。將我們的戰爭思維、戰法構想、戰略謀劃,從農業文明的框架中解放出來,向廣闊的海洋和天空、向“敵人的土地”、向對手爭先恐后占領的環地球空間以及科學技術的深遠領域擴展,在戰爭準備中強化“站起來”“走出去”和“爭權益”意識,是非常必要的。
實現國防布局的結構性轉變
傳統的基于領土防衛、土木筑城、平面作戰的國防布局,已經嚴重落后。圍繞電磁防護、網絡防護、太空防護、深海防護建設強大的大空間國防,已經時不我待。為此,從戰略層面推動國防領域技術體制、管理體制、力量體制的轉型升級,應成為全民共識和舉國行動。
啟動新一代國防與戰備基礎工程建設。以當年抓“三線建設”的力度,建設新空間國防工程。尤其是要把國防工程建設的重點,從構筑傳統防御設施轉向構筑新空間堡壘上來。
構建“跨空間綜合信息網”。為滿足全球多維空間偵察、預警、指揮、控制等緊迫需求,要全力推進新一代作戰網絡──聯結多維空間軍事力量的跨空間綜合信息網絡的建設。利用我國已經具備的技術能力,開發滿足作戰需要的關鍵硬件、核心軟件、專用系統技術,加速構建空天信息網、海下(水聲)感知網、一體化作戰互聯網等國家戰略骨干網絡。
建立大型作戰目標數據庫和多空間軍事信息庫。全方位強化我軍的數據獲取能力,在充分開發和積極利用“數字地球”等信息資源的基礎上,通過多種途徑,全力收集大空間軍事目標數據和我軍自己的多空間作戰數據,形成強大的目標保障和數據保障能力。
創建新一代軍事技術培育與篩選體系。通過定期發布軍事科研指南、定期明確先進需求目錄、定期選定先導研究項目、定期提供科研啟動資金等,把軍內外龐大的大學體系、科研隊伍和發明力量調動起來,追蹤研究先進科學技術,加快民間先進科技向軍事裝備體系的轉移,為獲得跨越性武器裝備和作戰能力創造條件。
形成新空間、大空間反擊基地體系。按照新空間、大空間作戰的需要,對國防布局進行調整規劃。建立新空間、大空間反擊作戰的陸上基地、海上海下固定或移動基地、電磁和網絡空間作戰基地,建立適應全球化軍事行動需要的戰略支點。
[參考文獻]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作者簡介:嚴安,國防大學軍隊建設與軍隊政治工作教研部軍隊建設研究所副所長、副教授)
責任編輯 / 申 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