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翔++李明玥
【摘 要】 結合實例,探討舞臺美術與裝置藝術的聯系,二者在表現元素、光影運用等方面的相互借鑒,以及新媒體裝置 藝術與舞臺美術的融合。
【關鍵詞】 舞臺美術;裝置藝術;融合;燈光;新媒體
文章編號: 10.3969/j.issn.1674-8239.2017.03.010
Talk about the Stage Art and Installation Art
LIU Xiang, LI Ming-yue
(Shanghai Film, Radio & TV Production Ltd., Shanghai 200030, China)
【Abstract】Combined with examples,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stage art and installation art, both in terms of elements, using of light and shadow from each other, as well as new media device art and of stage art fusion.
【Key Words】stage art; installation art; fusion; lighting; new media
“舞美是寂靜的戲劇”。究其起源,舞臺美術從屬于表演藝術,是一門綜合藝術。它集空間、視覺、聽覺、造型等為一體,是以豐富的藝術手段營造空間氛圍及主題形象的綜合體。舞臺美術通過調度、情節、空間、節奏、聲音、燈光等綜合性的表現形式,對文學作品中的形象進行塑造。從文藝復興時期透視法與傳統鏡框式舞臺的結合,歷經了19世紀限定性極強的箱式布景之后演變至今的舞臺美術,打破了具有局限性的舞臺表演形式。近些年來,設計師們逐步開始注重追求自由、創新、靈活多樣的舞臺表現手法。用戲劇化的手法向觀眾展現劇中人物的內心世界,帶來獨有的震撼力與儀式感。
裝置藝術(Installation Art),興起于20世紀70年代,當代藝術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是藝術家在某種特定的空間環境中,以分割、集合、疊加等表現手法,為生活中看似稀松平常的素材賦予更加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及精神力量。裝置藝術注重對觀念的詮釋,它所創造的觀賞環境,同時能夠容納“作者”和“觀眾”的意象,是互動性極強的藝術形式。
1 舞臺美術與裝置藝術的聯系
舞臺美術與裝置藝術都是以空間的表現、視覺的組構為主旨。隨著舞臺美術從平面走向立體、與觀眾互動的觀念日益增強,裝置藝術與舞臺美術之間的界限也日益模糊起來。眾所周知,裝置藝術的一個重要形態,就是嘗試把觀眾引向一種全方位的、體驗至上的作品環境。它通常首先訴諸以視覺信息,利用各種物件在空間中的組合啟發觀眾的心理和行為反應,每個元素都尋求具備象征性的意味。裝置藝術重視激發觀眾想象力、參與感的特點,恰與當今逐步開始重視觀眾感受的舞臺美術有巧妙的融合之處。隨著舞臺美術的發展,越來越多的戲劇藝術家開始注重戲劇舞臺與觀眾之間的交流,裝置藝術作為一種新穎的創作手法融入舞臺空間,相互融會貫通,使舞臺美術的表現形式趨于多元化,藝術形式和表現手法上都有了更為開闊的空間。觀眾能看到不少裝置藝術的表現手法經過融合與再創造,被搬上戲劇舞臺。
2 舞臺美術與裝置藝術相互借鑒的展現
2.1 元素
當代藝術對各個時期舞臺美術所呈現的形式都有不容小覷的影響力,每一次創新和變革都順應當代藝術的發展潮流。縱觀近幾年來舞臺美術的發展趨勢,不少作品大膽借鑒了當代藝術設計的一些元素,無論是舞臺美術還是裝置藝術,這些元素經過設計師之手,都成為了很好的藝術作品。
裝置藝術作品中,不乏一些利用鏡面產生反射、折射等效果給予觀眾視覺享受的作品。在2012年的倫敦雙年展中,設計師組合特洛伊卡(troika)為人們創造出一條光的拱廊(見圖1)。利用光源與透鏡結合,將燈頭垂直向上安裝,經過斜置的透鏡,對原本向上垂直投射的光束在不同高度實現被折射的效果,就這樣,一條哥特式風格的拱廊在小鎮的馬廄里完成了。這并不是特洛伊卡第一次利用關于透鏡和光源創造的藝術作品。裝置作品“Falling Light”同樣是利用光源和透鏡為載體——將LED光源裝在可上下伸縮的機械桿上,在LED 光源下方同一高度安裝透鏡,隨著機械桿的運動,每個燈泡越來越遠離鏡頭,光束穿過透鏡化作由小到大的光圈,像雨滴輕觸平靜的水面產生的波瀾一般。
此外,世人熟悉的日本當代藝術家草間彌生,在2014年的上海個人展上,用鏡面創造出一個“追求無限,表現無限”的奇幻空間。當觀眾排隊走進一個封閉、漆黑的環境里,只見微弱密布的點光源如點點星火般忽明忽暗的閃爍,配合著周圍四面巨大的鏡子,讓觀眾仿佛置身于不著邊際的星空之中。
由此可見,鏡面一直以來都廣泛運用在裝置藝術上。要談及鏡面何時首次被搬上戲劇舞臺,還要追溯到16世紀中期。為了既不暴露過多光源,同時能夠實現舞臺照明,翁·迪·索米(Leoni deSommi)將鏡面放置在蠟燭背面,經過縝密的擺放,在幾乎看不見光源的情況下,觀眾也能夠清楚的看見舞臺表演。
漸漸地,鏡面已經不單單是為了隱藏燈具、滿足照明而出現在舞臺上了。在設計師維多利亞·萊姆(Victoria Lamb)的作品《李爾王》(King Lear)中,她運用類似鏡面、具有強反射作用的拋光的金屬材料在舞臺上創造了一個鏡面堡壘(見圖2),利用材質的特性加以燈光渲染,為整個場景創造出金碧輝煌的氣氛,隨著劇情的發展,又利用光線強度的變化與鏡面結合,創造出高調甚至刺眼的反光效果,用強烈的視覺沖擊詮釋戲劇悲劇性的結尾。
然而,在劇場舞臺這種相對封閉又狹小的環境中,同時要考慮到燈光位置、演員調度和故事情節的發展,裝置藝術會多少在表現的活躍性上受到一些牽制。尤其是類同鏡面這樣材質的元素被搬上舞臺,對人物調度、光線處理的要求就更為嚴苛。
意大利戲劇導演羅密歐·卡斯特魯奇(Romeo Castellucci)曾在戲劇作品《地獄》(Inferno)中,利用兩塊鏡面創造多重反射的效果來代替整個畫面的背景,借由鏡面反射表現各樣人群的形態,以及逼近或漸遠的活動軌跡,展現了十分強烈的個人風格。鏡面多重反射產生的效果既宏大又讓人覺得親密,把內部空間和外部空間,以及表演元素和非表演元素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真實虛影魚龍混雜在其中,仿佛在永恒的時間里從未終結,實現了不錯的效果。
由此可見,雖然舞臺本身的特性讓裝置藝術相對難以施展,但也正借于舞臺這種封閉的環境,裝置藝術能夠很好地吸引觀眾的注意力,融合燈光的裝置藝術在狹小黑暗的空間中更能給人時間、空間轉化與變幻上的錯覺。以鏡面為元素的裝置藝術從視覺上拓展了舞臺空間,所見與意象相互轉化,讓舞臺表演更飽滿富有層次,也進一步豐盈了觀眾的視覺感受。
裝置藝術還有一個重要的特性,就是對生活中的物件進行改造和重構。有趣的是,經過藝術的加工和改造,材料自古以來被賦予的特性和象征意義也發生了一定的改變。比如棉花、羽毛、軟紙這一類的元素,因為其柔軟的特性,被約定俗成地賦予了一些溫暖、柔美、含情脈脈的形象特征。法國藝術家伊薩·芭比耶(Isa Barbier)利用羽毛制作成紙鶴的形象懸掛在空中,身處其中,上千只輕盈飄渺的紙鶴席卷而來,輕盈卻又神奇地產生了一股撞擊心靈的力量。中國藝術家朱金石,將一萬余張揉皺了的宣紙固定在竹竿上,完成了一個形如隧道的裝置藝術作品《船》。柔軟輕薄的元素經過疊加和創造,由量變到質變,展現出超乎想象的厚重與力量。舞臺美術不再局限于使用原型物件直接再現場景,逐步借鑒了一些裝置藝術解構重組的手法,注重創造精神層面表達的概念,打破日常元素的現有形態,開始注重材料的可塑性和美感,在排列組合后重新塑造一個新的形象。這樣的借鑒進一步融入了戲劇化的色彩,重新組合的元素超越了日常邏輯的束縛,創造出更加有趣、多元化的場景。
2.2 “光”與“影”
光是萬物之源。無論是美術、攝影、建筑、舞臺等,對每一位藝術家來說,都在有意無意地利用光來營造空間。光具有極強的可塑性,又同時具備驚人的表現力,美輪美奐的藝術品加以光線的配合,往往都會激發出更強大的感染力。由此,光可以說是作為藝術創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談及配合光線的裝置藝術,更是數不勝數。譬如,意大利藝術家法布里奇奧·科內利(Fabrizio Corneli)創作的一系列作品(見圖3)。在他眼中,光是一種能創造形式的能量,他曾說過:“光無形,卻能創造有形”。他精確地設計了一系列燈具,這些燈具的造型雖然看起來只是基本的圖形,但只要點亮光源,作品便完美詮釋了他對光的獨到見解。
這些仿佛變戲法般的作品充分展現了光與影結合的精妙絕倫,他們對環境光線的依賴性很強,哪怕是細微的光線介入或是改變,都可能讓作品呈現不一樣的效果和驚喜。變化的光線能夠創造出豐富的陰影,嚴格控制光的變化,能讓原本不變的作品變成一場可移動的表演。
燈光是舞臺美術中尤為重要的一部分。一個優秀的燈光設計師要做的不僅僅是照亮舞臺,其重要的作用之一,是對光線進行嚴密的把控,引導觀眾進入演出特定情境的氣氛。曾被紐約時報譽為“實驗戲劇世界高塔”的羅伯特·威爾遜(Robert Wilson),是開啟先鋒戲劇的大師,他曾于2014年攜自導自演的戲劇作品《克拉普的最后碟帶》在中國國家話劇院公演。這部戲中,燈光從未有一次完整的照亮舞臺,但光線為我們呈現的震撼不容忽視地貫穿始終。在一片黑暗中,主人公角色僅一張衰老且涂白的在嚴格控制區域的燈光下漸漸清晰,而大面積的舞臺空間都處于黑暗中。光線明暗的對比和經過精心設計后暴露的隱約的細節,無一不向觀眾訴說一個老人的無奈與孤獨。不僅如此,這位善于用光的大師還在作品《犀牛》中,把光影化作布景不可缺少的部分之一。將舞臺背景變成一個發光的大燈箱,經過嚴格的控制光區和調整光比,僅讓劇情需要的演員“露臉”,沒有被打亮的演員化作剪影融入到巨大的背景燈箱中,實現了人與“影”的對話。因為有光,黑暗才真的變黑。因為黑暗,才感受到光線的明亮。比起照亮一個環境,羅伯特·威爾遜更注重嚴格控制光區,在精心的布局和設計之后,讓燈光成為強化戲劇性和演員表現力的重要手段。
有光就有影。無論是自然景觀還是藝術領域,光影總能帶給我們別樣的驚喜。光造就了影,影又賦予了光生命力。光影結合,在空間中呈現的層次、對比、明暗,更能夠提升空間張力與神秘感。
英國雕塑家康拉德·肖克羅斯(Conrad Shawcross)制作了一個金屬大立方體,由幾何圖形構成四面的裝置,在正方體內部放置了一個由機械操作的、不斷移動的光源。光透過幾何圖形的四面,將投影投在四面墻壁上。一個看似十分簡單的裝置,因為光源和被照射物體間距離和方向的不斷移動,墻壁上的投影不斷扭曲變形,給人造成整個空間都在移動的錯覺。藝術家洛朗·卡斯特(Laurent Craste)制作了一個互動裝置來研究光影之間的關系,利用一個隨機運動(參展的觀眾可以隨意擺弄)光源將兩個形態扭曲的花瓶影子投射在墻壁上,由隱藏在光源中的攝像機記錄光源無規律運動時投影的形態,兩個扭曲花瓶投影在光源的不斷運動下,翩翩起舞,十分有趣。舞臺劇《活著》同上文所講的裝置藝術作品一樣,同是利用光源和被投射物體距離的變化,來尋求戲劇性的視覺效果。凹凸不平的地板在光與影相互交錯的勾勒下形成豐富的層次和立體感,正投的光源借助演員在舞臺上的遠近調度,巧妙地促成了光、距離、投影三者的關系。背景幕布上布滿大大小小、扭動著、深淺不一的人影,不單單是創造了光影藝術,更是和戲劇本身融為一體,將故事推向一個高潮。
光影塑造的視覺效果以獨特的視覺形式吸引觀眾的視線,可以直接影響觀看者的心理反應。舞臺設計本身就具有流動的、不固定的表現形式,吸取裝置藝術的即時性和靈活性,借助光影特性,加以對其悉心的把控,在一定程度上便可以利用處于動態的演員創造布景的形式,讓原本固定的布景能夠配合演員的調動產生變化。對固定的演出空間進行動、靜態結合的改造,是十分值得思考和借鑒的創作方式。
3 新媒體裝置藝術與舞臺美術的融合
這類融合令梵高的星空會游走,莫奈的睡蓮會飄搖,達利的時鐘會轉動,虛擬的人物能從書中走下來,新媒體帶給我們的驚喜是不容忽視的。
近幾年來,大量的藝術家都在不斷嘗試將多媒體技術融入到藝術作品中。影像制作、虛擬角色設定、實時影像捕捉等技術手段層出不窮。譬如,李谷一穿越三十年與年輕三十歲的自己同臺對唱,全方位立體大屏幕實現人與新媒體互動舞蹈、太陽馬戲團《阿凡達》聲光電投影科技為一體奪人眼球的演繹等。無論是裝置藝術還是舞臺美術,都在尋求科技與藝術的完美契合。新媒體科技為藝術開拓了更為廣闊的空間,那么,如何既能借助科技自由地穿梭在現實與虛幻中為藝術創造更多可能,又不忽視藝術本身注重的真實、貼近人心的感情交流,成為了十分值得思考的問題。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一舉拿下2014年度奧利弗最佳舞臺設計和燈光設計的《Chimerica》。設計師愛絲· 戴芙琳(Es Devlin)將全部演區由一個純白色可旋轉的巨型正方體裝置作為載體(見圖5),表面嵌著各式各樣的格子間,所有情節的發展和故事間的轉換都在格子間里進行。巨型正方體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投影幕,所有所需的故事情節都可以由投在正方形外部的投影和格子間內部的演繹兩部分配合呈現。這樣一個巨大的正方形載體可以應付任何復雜的故事情節和場景調度。每個狹小的格子間加以燈光簡潔干脆的處理,能很好地烘托主體,將觀眾的目光帶到舞臺中心來。科技給了設計師們更大的發揮空間,更加優化的藝術形式,為觀眾帶來傳統舞臺無法實現的調度、轉場和舞臺效果。
科技改變世界,藝術在多媒體的助力下變得觸手可及,曾經看似高冷的藝術品如今已經能夠親和地走到觀眾中間來,由此可見,“互動性”是新媒體裝置藝術十分重要的表達形式。利用科技的力量營造傳統意義上無法實現的空間幻象,在虛實之間自由轉換,激發人們身體的感知力,為觀眾帶來充滿奇幻的全新體驗,是新媒體最為吸引人的一點。融入新媒體藝術理念的舞臺設計理念,更加多元地把各個元素融合在了一起。故事主線、情節構架、調度編排,從多元化的角度展開。觀眾可以相對自由地選擇著重觀看感興趣的部分,打破一直以來臺上演、臺下看的形式,將主宰的位置讓位于觀眾,一同參與到戲劇中來。
4 結語
舞臺美術不是孤立的藝術,它源于生活,需要依托人物、劇情以及導演意圖進行創作。無論是從文藝復興時期透視布景對舞臺空間的塑造,還是經歷19世紀到20世紀的舞臺空間場景變革,都需要把握藝術的綜合性、創作的集體性、制作的工藝性及空間的安全性。隨著當代藝術日益多元化,舞臺美術本身也不再拘泥于傳統形式,裝置藝術作為當代藝術極具影響力的分支,與舞臺美術相互影響、相互借鑒的趨勢逐漸凸顯。科技發展迅速,越來越多可供挑選的材料和控制技術能為觀眾展現更加恢宏的場面和奇幻的視覺盛宴,創新思維對于舞美工作者來說,顯得尤為重要。但是相對來看,傳統舞臺帶給觀眾的儀式感也是值得傳承和保留的。舞臺美術對裝置藝術的借鑒也要把握尺度,舞臺最終還是為故事情節和演員表演服務的,必須要保證舞美和表演者之間的融洽,謹防喧賓奪主。取裝置藝術之精華,在符合情節內容的前提下,力爭讓舞美更加富有感染力和互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