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的人間

袁東英

秋天接近一個的年齡

一束光

開始時是含蓄的

慢慢地，它從低處上升

涌向一片開闊的大地

當它在高處時

植物手一樣打開

我像迷亂的，慌張的麻雀

四處尋覓那些處女地

想不到它們的綠

怎么一下子

都被滾成金黃

我喊了一聲

山水潺潺

夕陽

落下中年的回音

淚的把柄

當雨向白云盟誓，塵土

向大地締約

太陽便壟斷了天空

只給我

21克重的思想

我用它撫摸過悲傷的淚水

安靜地聽自己的聲音

一朵花的香氣已經衰弱

而季節一次的落葉

足夠我積攢勇氣

去辨認時間的橫尸

生活都在繼續

你看不出一個人痛過的表情

他們笑著

一臉的幸福

生怕

留下淚的把柄

片刻

像聽從了自然的風聲

我和它們為伴

追來云朵

和天空飄下來的水花

一朵一朵，綻放在發絲間

水袖里，拋出心跳

我拎起水靈靈的耳朵

漫天是弦外之音

《忘機曲》里

我是彈落的鷗鷺

被古琴淋濕

舔著陳舊的時間

試著發聲

片刻間

朝露升起序曲

而我

已為夕陽填寫新詞

流水的人間

遠處布滿雷聲

時間遞過來的潮氣

把我變成了一條河

知道大風的意義

雨的去處，會吞噬花朵的香氣

會讓葉子誤判方向

是的，我的青春

曾被雨水拌了一跤

日子慢慢流，淚也慢慢流

它們都會流向

大海的交匯處

我體內的青苔，先于礁石覺醒

所有的潮汐，先于心

抵達

于流水的人間

于我

秋水涼

流走的時光

在扁舟上搖晃

遠方的長蒿

遞不過來春天的長度

它太遠

遠到，無法撐起這一江的春水

那一夜

春風與秋水交換過彼此的血液

卻沒有交換內心的蒼涼

秋天之上，北風說來就來

這一天比一天冷的心

堆積過思念的篝火

而你忘了添柴

孤獨會飲盡它全部的涼

像江水喝下粼光

再也找不見天空

那一輪的

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