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地區公立大學“服務學習”的經驗及反思

收稿日期：2016-11-14

作者簡介：管弦，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2015級博士研究生，副研究員。（廣州/510631）

*本文系全國教育科學規劃課題國家一般項目“高校服務學習課程的設置與管理研究”（BIA160112）的成果之一。

摘要：大學生服務學習是一種基于經驗的學習，能夠有效提高學習效率的現代新型學習教育方式，給高等教育理論與實踐帶來了深刻的范式變革。香港地區的大學特別重視服務學習對學生認知能力及價值觀培養的重要作用，值得我們借鑒以及反思現有教學實踐。香港地區公立大學的服務學習執行框架已經比較完善，由專門機構統籌管理服務學習事務，基本形成了服務學習的三級模式，能夠為學生提供門類豐富的服務學習課程及項目。中國內地高校要進一步開展服務學習計劃，需要建立服務學習經費保障與支持制度；重新規劃現有課程體系；將服務學習各環節引入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注重學生參與和學生領袖的培養。

關鍵詞：服務學習；香港地區；公立大學

作為一種有別于傳統的學習方式，大學生服務學習在不少國家及地區如美國、新加坡、印度、韓國、印尼、菲律賓和臺灣地區等得到積極推行，一些地方甚至把完成服務學習列入大學生畢業的必備條件。20世紀80年代，服務學習理念引入香港地區，2000年以后，香港高等教育全面推行服務學習計劃。在不斷借鑒國外經驗的同時，香港地區的大學也做了一些本土化的探索，取得了一些經驗，可以作為內地高校開展服務學習的參考，并為教學改革提供啟示。

一、大學生服務學習的特質

國內外多年研究已經表明，傳統的單向講授式教學難以發揮學習的最大效率及效能。被動地聽課，即類似傳統講授式教學方法，如通過閱讀、聽講，學生上課后平均只能分別記住10%、20%，若通過看圖片資料（靜態）、看影片或看示范說明（動態）、討論，學習記憶保有量有所提升，分別占到30%、50%、70%，如果是通過模擬過程或自己設計簡報并實際呈現表述出來，類似于教導他人，則記住的內容最多，占到了90%（Edgar Dale）。[1]為提升學習成效，探索更優的學習方法，以教導他人為主要學習形式的“體驗式學習”應運而生，理論上可助學生記憶最大化，能彌補傳統單向性教學及學習方式的不足。“服務學習”（Service Learning）正是體驗式學習的一種表現形式。其理念源自教育家杜威（John Dewey）的經驗學習理論、拓撲心理學家勒溫（Kurt Lewin）的群體動力學、認知心理學家皮亞杰（Jean Piaget）的認知發展理論及社會心理學家大衛庫伯（David Kolb）的經驗學習循環理論。四種理論的共同之處在于，認為學習是在一定的社會場域中通過親身經歷獲取具體經驗且通過觀察、反思進行不斷內化的過程；教師的作用在于為學生創造情境，幫助學生完成經驗的內化，而非簡單的知識灌輸。服務學習的過程實質上也是學生經驗不斷循環、強化、升華的過程。

服務學習作為一種課程形態興起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美國，它豐富了學生的學習體驗，從而達到教學的預期學習成果，成為一種有效的課程教學方式。需要注意的是，大學生服務學習是將學科學習、社會服務、反思相結合，因此其雖與大學生社會服務、志愿服務、實習、見習等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有相似甚至重疊部分，但又有一些明顯差別（見表1）。通過與其他學習方式的對比，可以看出大學生服務學習，必須具備以下幾個特質。第一，課程學習與服務項目共同進行，服務學習須與課程相結合。第二，反思是服務學習必不可少的環節，因為經驗并不一定帶來學習，因此必須經過反思才能產生學習效果，且反思的形式多種多樣。第三，服務學習的結果，不只是學科知識的習得及服務技能的提升，也有情感、態度、價值觀的養成，并且將這些經驗（學習結果）運用到以后的其他學習及工作經歷中。

二、香港公立大學服務學習的經驗

2000年后，服務學習被作為大學課程的5項基本學習體驗之一寫入香港公立大學的教學計劃，隨后取得蓬勃發展，這有賴于香港社會重視通過不同途徑為大學生提供高質素的全人教育，關注及鼓勵大學生參與社會事務的社會氛圍。人們逐漸認為，服務學習可以培養大學生的同理心、自信心、解決問題的能力，提升其專業及通才的技能，讓他們成為慎思明辨、視野開闊、技能靈活且有社會責任擔當的人。因此，服務學習在香港不僅不會被認為是荒廢學業、不務正業或是可有可無，相反其在人才培養質量上的重要作用受到高度認可。下面以香港8所公立大學：香港大學、香港科技大學、香港中文大學、香港城市大學、浸會大學、香港理工大學、嶺南大學、香港教育大學為研究對象，來梳理總結香港地區大學生服務學習的現狀及取得的經驗。

·比較教育·香港地區公立大學“服務學習”的經驗及反思

（一）服務學習事務由相關部門統籌管理

香港服務學習工作的推進，越來越離不開專門統籌管理服務學習事務的部門。如在2006年，嶺南大學成立服務研習處，是香港最早成立獨立統籌服務學習部門的大學。此外，還有香港理工大學2012年成立的服務學習事務處以及香港中文大學2013年成立的服務學習中心。其他大學則是由學生管理部門來統籌服務學習工作。如香港大學是學生發展及資源中心，香港教育大學、浸會大學、香港科技大學是學生事務處，香港城市大學則是學生事務處下設的城青優權計劃辦公室。服務學習管理機構的主要職責是宣傳推廣師生對服務學習理念及實踐的認識；協助通識教育中心、二級學院開發服務學習課程；制訂各項與服務學習項目相關的規章及指南；為師生舉辦服務學習工作坊及培訓課程；尋求校外開展服務學習項目合作伙伴；提供及籌募服務學習項目經費；制訂服務學習課程及項目的評估方法；監督、評估服務學習整體的成果、影響及效益；進行服務學習的相關研究及舉辦本地或國際研討會。

（二）服務學習項目得到社會各界大力資助

經費保障是服務學習順利開展的重要條件之一，除了政府撥款外，香港服務學習的另一主要經費來源于社會捐贈，包括各大基金會、校友、企業等等。從資助時間看，捐款設立的服務學習項目，有些是長期的，每年都資助固定的項目，有些則是只針對一次性項目。獎學金旨在獎勵在服務學習課程及項目中表現卓越的學生，獲獎學生一般需履行10～20小時領袖服務職責，將過往的服務經驗與其他學生分享。8所大學都設置了服務學習專項獎學金，如香港大學“Service100”獎學金、香港科技大學的學生公民獎學金、香港理工大學的境外服務學習資助計劃、香港城市大學的城青優權計劃獎學金、嶺南大學的嶺南教育機構領導與服務獎學金等。此外，還有一些企業或基金會在8所大學均設立了與服務學習相關的獎學金，如友邦慈善基金獎學金、恒生銀行社會（社區）服務獎學金及最佳可持續服務計劃獎、惟仁獎學金等。

（三）服務學習課程與項目種類豐富且結合緊密

香港地區的8所公立大學為學生提供種類豐富的服務學習課程與專題多樣的服務學習項目。服務學習課程主要包括兩種類型：一種是專門設置的服務學習課程，一般是有學分的必修課。如，香港理工大學規定本科生必須修讀一門3學分的服務學習課程方能畢業，是全港首間將服務學習列入本科必修課程的大學。[2]嶺南大學2014-2015學年開設了14門服務學習課程，學生畢業也必須參與1門服務學習課程。[3]香港科技大學2015-2016學年開設有18門服務學習課程。[4]香港中文大學除了學校開設的服務學習通識課程外，一些書院也開設了服務學習通識教育必修課程。例如崇基學院的“專題討論”通識課程和晨興書院的“社區參與服務學習”通識課程。[5]第二種是聯通課程（co-curricular）。一般是指跨學科的課外活動課程，其中也包含服務學習課程，這類課程不一定有學分，在名稱上各校也有差異。如香港教育大學稱做“聯課與服務學習課”，共有30門課程供學生選擇。[6]浸會大學的是服務領導教育課程（SLE Course），2014-2015學年開設有10門課程。[7]香港大學則是包含了領導力提升、社區參與、全球公民三個計劃的服務學習聯通課程。服務學習的課程與項目是服務學習兩個重要組成部分，在進行服務學習課程教學的同時，會加入相關的項目，一個課程對應一個或多個項目，如嶺南大學2014-2015學年有60門服務學習課程和111個服務學習項目。[8]服務學習項目內容包括各個方面：兒童及青年發展教育服務、社區衛生醫療服務、文化保育、人力培訓及發展、改善生活環境、社會共融服務、農村可持續發展、科技教育及發展、領導力項目、全球公民責任項目等。這些項目會根據情況在香港本地、臺灣、中國內地以及海外實施。

（四）服務學習執行框架趨于完善

經過多年的探索，香港8所公立大學已經形成了一套健全的服務學習執行框架（見圖1）。大學接受社會的捐贈，并將經費下撥給主管服務學習的管理部門，由其去統籌服務學習的課程和項目。當然，服務學習的課程還可能會由大學的通識教育中心負責一部分，或者由通識教育中心委派給二級學院教授服務學習的課程，學院結合自己的學科，設計并實施相關服務學習課程。參與服務學習課程和項目的不僅有在校的學生，還有本校的教師。服務學習的課程與項目可能是穿插進行，也可能是先課程再進行項目活動。其實施的程序一般包括三個步驟：教學與服務籌備，包括課堂、工作坊、項目設計及策劃；服務推行，包括社區服務、計劃實踐；反思檢討，包括反思日記、項目簡報、成效檢討等。[9]在完成服務學習課程與項目整個過程中，服務學習管理部門會組織一系列評估活動。例如，通過前測后測問卷調查，了解服務學習參與的效果，即學生在經過服務學習之后在學科相關知識、溝通技能、組織技能、社會競爭、問題解決技能、研究技能等方面的前后變化。

圖1香港高等教育服務學習執行框架

（五）基本形成服務學習三級模式

香港8所公立大學服務學習開展程度及形式有所不同，但歸結起來大概包含初、中、高三級模式，隨著模式的不斷升級，服務學習類型也更加多樣。服務學習的類型主要有直接服務學習、間接服務學習、研究性服務學習及倡導性服務學習四類（見表2）。初級模式的服務學習類型主要以直接服務學習、倡導性服務學習為主，多是一次性的探訪或倡議活動，包含一些非正式課程，且一般在本地開展。中級模式的服務學習類型以初級模式為基礎，將服務與學習結合得更緊密，實施服務學習項目的同時，進行服務學習課程教學，分為無學分課程與有學分課程，同時涵蓋其他學習經歷，如講座、工作坊、培訓等等，服務學習的類型還增加了間接服務學習、研究性服務學習。高級模式的服務學習類型以中級模式為基礎，服務學習成為全校必修課及學生畢業條件。不僅服務學習四種類型都包含其中，內容深淺也會隨著學生的年級遞增，活動形式根據不同階段去設計，并結合本學科的知識進行服務學習的教學及項目開展，使其融合于教學課程，并將所學知識運用到學生的其他學習經歷中，實現跨學科的服務學習，學習的專業性、學科性變得更強。[10]無論是中級模式還是高級模式，都增加了在海外開展項目的比例。

三、經驗借鑒與實踐反思

服務學習不應只視為德育教育的延伸，而應視為整個大學學習的一部分。與課程相結合的服務學習形式在中國內地已有零星的探索，如南開大學、華南師范大學、云南大學、汕頭大學等，但服務學習課程與項目形式相對比較單一。香港地區大學生服務學習的經驗與成效，不僅對內地高校開展和推廣服務學習有借鑒價值，也為更好地開展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提供了思路。

（一）建立服務學習經費保障與支持制度

在中國內地高校開展服務學習是一項新的課題。與香港社會積極捐資支持服務學習項目不同，經費短缺將是內地高校面臨的較大問題。此外，人們對服務學習的理念及內涵認識的局限，沒有現成的師資資源，社區與高校的聯系并不緊密，學生人數眾多，班級規模較大，這些因素都不太利于服務學習的開展。[11]因此，要解決好以上諸多問題不是短期工作，也說明服務學習的推廣是需要循序漸進且必須制度化。制度化的過程，需要讓高校管理層全面了解服務學習的積極作用和影響，在此基礎上才能獲得經費保障及制度支持。首先，需要建立服務學習專項經費制度。可以預料的是，在內地高校能獲得的社會資助服務學習經費相當有限，不足以支撐服務學習項目的開支，也就是說要開展服務學習課程及項目，主要還得依靠國家撥款和學校自籌。其次，要建立專門統籌服務學習事務的機構，可以獨立設置，也可以由學生處統一管理。若是由學生處統一管理，至少需要專設一個服務學習管理科或是辦公室，有專人負責相關工作。從香港8大公立大學服務研習中心的職能可以看出，其承擔了繁重且多樣的任務，既包括服務學習的管理、組織、培訓、協調，也包括課程的安排及項目的評估，甚至是服務學習的研究工作，這些工作的確需要專門人員來統籌管理。再次，建立有效的教師參與、培訓和獎勵制度，為本校教師定期舉辦服務學習國際會議、論壇、教師研討會、工作坊及暑期體驗課程，為有志于服務學習的教職員工提供寶貴的培訓學習機會。

（二）重新規劃現有課程體系，融入服務學習內容

有針對性地改革課程體系，調整課程結構，融入服務學習內容。可以借鑒香港8所公立大學的經驗，根據學校具體情況，將服務學習課程設置為不同的類別。條件具備的高校，可以將服務學習設為專業必修課或公共必修課，作為學生畢業條件之一；條件尚缺的高校，可將服務學習設為公共選修課、專業選修課或是通識課程。在具體開發某門服務學習課程時，教師、服務學習管理部門、社區、學生，可以一起設計教學大綱，并注重課程的總體規劃和環節設計，同時要認真考慮教學法的使用，學生能力與態度通過這門課可以發生怎樣的改變，如何評估學生的學習成果等等。教師是服務活動的指導者，服務學習管理部門則提供培訓和監督。課程實施時，服務學習管理部門應該首先召開服務學習課程說明會，讓大家了解服務學習的課程特色、參與項目類別、社區資訊等。此外，行政管理人員的支持度、學校文化傳統、對改革的接受程度、教師士氣，以及對教學、科研和服務的重視程度都深刻影響著服務學習課程開發與實施，學校應系統地營造支持服務學習課程建設的環境氛圍。

（三）將服務學習各環節引入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

內地高校現有的社會實踐活動不少，如各種大學生素質拓展、暑期社會實踐、青年志愿者活動、“三下鄉”活動、社團活動、專題社會調查、勤工儉學等。在當前難以全面實施服務學習計劃的情況下，作為一種過渡的做法，可將服務學習的環節引入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這樣既可以逐步推進服務學習，也能進一步完善社會實踐活動本身。如，引入培訓環節，對參加大學社會實踐活動的學生，進行一些活動前的系統培訓。引入反思環節，反思是一個自覺的、主動的、專注的認知學習活動，是發展新知識的方法，是服務學習的關鍵環節，也正是我國絕大多數大學生社會實踐活動缺少的環節，即使有也至多是撰寫一篇總結性的活動報告，難以達到預期的學習效果。引入評估環節，評估的目的，不僅是對整個活動過程的監控，也是對活動質量的控制，通過評估可以發現每一位參與者的前后變化，這種對比結果，也促進了大學參與活動的積極性。最后，可以引入研究環節，鼓勵教師帶動學生對社會實踐活動開展研究。

（四）注重學生參與和學生領袖的培養

學生的興趣與動機，直接影響著整個服務學習的進程。用何種方式來激勵學生參與服務學習也面臨著現存學業壓力的挑戰，服務學習若是必修課會擠占學生學習專業課程的時間；若設為選修課，學生參與服務學習的選課積極性可能并不高。服務學習的核心概念是學習經驗，學生在經驗中學習，但經驗是多元難測的。因此，服務學習的課程及項目很難追求完美的結構與系統。以香港8所公立大學的經驗來說，服務學習課程由教師主導，但服務學習的很多項目是學生自己設計、建構，與外界合作的伙伴也很多是學生自己尋找的，學校更多是搭建平臺，提供一個服務學習框架以及必要的資源，形成服務學習的文化氛圍。因此，要充分發揮學生的主動性，尤其是服務學習學生領袖的作用。在大學生服務學習過程中，學生領袖的作用非常重要。發揮他們的組織領導性，讓他們去組織活動、尋找合作伙伴，分享成功經驗。對于學生領袖的培養，主要包括給予一定的獎學金獎勵，海外培訓獎勵等等，讓其成為服務學習各項活動的代言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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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HKUST Connect.Service Learning Courses[EB/OL].[2016-08-06].http：//connect.ust.hk/stud_in_action/Service_learning_courses.html.

[5]The Chines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Service Learning Center Chung Chi College[EB/OL].[2016-08-01].http：//www.news.ccc.cuhk.edu.hk/slp/mainland.php.

[6]The Education University of Hong Kong.Co-curricular and Service Learning Courses[EB/OL].[2016-08-20].https：//www.Eduhk.hk/fehd/study/csl.php.

[7]Hong Kong Baptist University.Service Leadership Education Project[EB/OL].[2016-09-15].http：//ge.hkbu.edu.hk/service-leadership.

[10]Lingnan University office of service-learning.Title Publication Date Using Elder Academy as a platform of Other Learning Experiences Manual[EB/OL].（ 2011-04-30）[2016-08-27].http：//www.elderacademy.org.hk/en/Pr/publications.html.

[11]藍采風，許為民.服務—學習：在高等教育中的理論與實踐[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1：224.

（責任編輯陳志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