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君
孤獨三章
付明君

一
你是否有過這樣的時候?當你感到孤獨寂寞時,你非常渴望找個人聊一聊,你翻遍了所有的電話號碼,卻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但是你還是勉強找到了一位。他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另一半,不是你的兄妹,也不是你的同事,他就是你認為可以傾訴的人。你甚至為這次談話,做了精心準備,找到了一個安適的、寂靜的環境。他來了,一開始你確實很想好好和對方談談,你的愛,你的恨,你的苦惱,你的郁悶,你的快樂或憂傷,但是逐漸地,你放棄了這個想法。你發現他談他的,你不能走進他的世界,就像他不能走入你的內心一樣。
于是,你們的談話變成了兩條時而碰撞又迅即分離的曲線,那么兀自地、乏力地無限綿延。然而,你不愿意打破這種尷尬,你敷衍著,甚或假裝很投入的樣子,聽他說下去。但是你內心卻渴望他停下來,你想靜下來讓孤單啃噬你并不豐盈的靈魂。你非常失望,百無聊賴。此時,讓你失望的不是你身邊的人不能做伴,而是你心里無人做伴。你開始擔心這一輩子,再也遇不到真愛和知音了。
“其實不用擔心,你們當中的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遇見夢想的真愛。只會因為害怕孤獨地死去而選擇隨便找個人,互相飼養。”這是古羅馬哲學家塞內加早就說過的話。正因為這樣的“互相飼養”,讓你產生了真正的孤獨和寂寞,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有孤獨的時候,但孤獨感很快就會過去。其實真正的孤獨,往往產生于沒有情感交流的夫婦之間。夫妻尚且如此,何況他人。所以你不再奢求有人分擔你的苦惱,不再奢求別人會理解你。你知道,甚至你的死訊,都不如他人的一次牙痛來得重要。
于是,你領悟到了,有些心事不能告訴別人,有些痛苦不必說給別人,有些隱痛無法說給別人,有些壓抑說給別人,也是白說。偶爾,你還是幼稚地說了那么一點,事后你又會為自己說出的這一點,感到十分后悔。
所以,假如你不愚蠢,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靜下心來,獨享屬于自己的這份孤獨和寂寞,或者反過來說,讓孤獨寂寞獨享你。
這時,你就會慢慢地發現,午后的日影是怎樣拖著疲憊的身子踱進黃昏的,而黃昏的夕陽,又是怎樣在薄暮的冥茫里游進深夜的,你也會發現,夜色是如何把黑涂抹的到處都是,連每個毛孔都逃不掉。這時,你會感到有一絲沉重,一直沉下去,壓得你喘不過氣來,直至你昏昏乏力,連思想都是一種奢侈了……
這種沉重,在你的身體里無限膨脹,它充滿了你的整個空間宇宙,這無限膨脹的東西,就是孤單寂寞。你發現,你并未全身心地屬于你的家庭,你的朋友,甚至你最親近的親人,你試圖擺脫這種感覺,試圖找到它的來處和去處,擺脫這種內心盛大的狂歡,但是你沒有了聲援,沒有了希望,你只能在這幽暗的夜里,把自己的心掏出來,縫縫補補之后,再重新塞回去。有人說,這是孤獨寂寞的行為。然而,在這個繁蕪的塵世,有誰不是孤獨的孩子呢?
二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被一種無界限的白晝和黑夜軟埋了,迷戀一種天昏地暗的沉睡。我的魂靈和肉身成了一身泥,疏于言,懶于行,疲于思、不表態、不傷懷,不記起也不悅納,渾身的血似乎都凝固了,成為一個尸骸人.時間和光似乎都停止了,連氣息也似乎變涼了、變弱了、變模糊了。浸染在一個昏暗而靡亂的空間里,像蟲豸一樣在黑夜的土壤里蠕動著肉身,無聲無息,沉沉地睡去。連同骨頭、皮肉,還有意志。它們癱疲,麻木。我孤獨地蜷在碩大的床上,像是潛在更深的昏暗里,所有的記憶、喜怒、欲想、秘密,甚至自己的血脈都被時間和睡夢隱藏起來了,那些可知或不可知的,它們都在陷落。睡眠一直把它們軟埋在更深的地方。
香柏花苑小區樓房很密很深。我深埋在樓群的最底層。不拜訪別人,也不希望有別人拜訪,時間久了,這房子越來越像一座墳墓。這應該是我所樂見的。朝北的房間陰暗,陽光永遠無法光顧,我就住在那陰沉的房間里。特別是白天南屋陽光強烈之時,映襯著這間北屋單房更顯陰暗。它醒目的只有一張床,床上灘涂著永遠疊不起來的被子,還有一個頸部牽引固定器和一部讀不完的手機。床頭的寫字桌上有一臺老舊的電腦,蒙著細細的微塵,電腦鍵盤下壓著便條,上面記著一些數字,不是很工整的某個密碼,還壓有兒子的成績單。桌上還有水杯、鏡子、藥瓶、書、雜志、剝開的桔子連同它干皺著的皮、紙抽、筆,它們全都攤在上面,仿佛放了很久,仿佛從來沒有改變過姿勢。床另一側床頭柜上邊放著一床頭燈,靜止、獨立。
我慣于在床上閱讀,歪著讀,坐著讀,仰著讀……變換著姿勢,為的是修正我僵硬的頸椎和退化了的四肢。那個床頭燈,它投射出一種不明的柔光,照在淡白色的薄毯上,照在對面的墻上,伴隨著孤單的我,完成睡前的前奏。
我時常在這狹小的空間,列數著可為的事情,除了打開手機瀏覽網頁,或歪在床上看書,別無它為。我想從書中找到回望舊日帶來的現實利益,可是我大多的時候是失望甚至絕望。以至于睡眠成了無法逃避的選擇,無休無止,沒白沒夜、昏天暗地。
墻壁、床、電腦桌、電腦以及空間所有的一切都跟我一樣,它們昏睡,沉溺、靜止,仿佛從來如此,塵埃見證一切。
當致密的黑和單冷的孤襲來時,我無從反抗,并放棄陳述和表白,閉目、閉唇,閉心。我無需光和色,服從這黑色的土壤,緊抱著自己一小堆的肉身,向更深的夜埋下去。
如果不是呼吸、飲食的需要而制造點動靜,還不足以證明我還活著。這是一種囂張的態度,不反抗的囂張。我是一位平庸者,平庸者沒有反抗的能力。還是讓夜和孤獨推向更深深處,徑直地默默地奔向終點。
這樣想著,當我環顧我的房間,從來沒有產生過逃離的欲望,它非常契合我的意愿,我屬于這里,從來都是。我偶爾也化著薄妝去人聲鼎沸的菜市場,也帶著空乏的欲想聚會就餐,去完成肉身的狂歡;我還泡過酒吧,直至凌晨時分趔趄著摸回住所;然這一切過后,卻覺更大孤寂。那么,我是否可以找一個或多個的情人,成天周旋其間;不,我可以找到天底下最會玩的人,然后談情說愛——還有更多的事,更好的目標和理想。可我怕,怕那些見面必寵媚取巧的言說,必有言不由衷的話題,必言及廣博才能的淳淳教徒,我皆怕。我更怕把寫作當成人生的全部,所做所思皆是為了寫下偉大作品這等宏愿的人。我也怕那愛得發自肺腑,離時遍體鱗傷的情愛,身在其中,我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場。我更怕談及令我無助的孩子的教育問題,多少時候,我總是躊躇滿志。然而,我都來不及去做,來不及去想。錯過或消失,是我人生的重要內容,我不想記錄那個遺忘的過程,我正在消失,不再享受贊譽,不再享樂情愛。對可及的榮譽已無追逐之意,對可以走得更遠、更好的勸誡感到厭煩。不再用真情買醉。
當生活讓我喪失了熱情和耐性之后,我會把悲傷、喜悅連同我的糜肉藏起來,我還深深地知道,自己頹然老了,在黑夜里,在很深的睡眠里。我還會把夢掀起來再拋出去,拋向著更老、更深的歲月里。最終,我會說,我昏睡了一生。
偶爾,我也會走出小區,在貧民區的屋外游弋,蹲到最低的房脊下看月亮下垂到我的頭頂,或者順梯道爬到小區樓頂,眺望茫茫夜色之下的萬家燈火,心想著跳下去后的瞬間的喧囂和永久的沉寂;然我更多地是到附近的超市買些食品,以便喂飽我的肉身,為的是緊跟而來更深的睡眠,無休無止。
我的穿著也是可笑的,我在睡衣的外面加了件薄的披肩,下面穿了肥大的睡褲,看上去怪異極了。我有時甚至蓬頭垢面,因為在這里,不必擔心被誰認出嘲笑。是的,我對于別人,別人對于我都是陌生的,我無需認識他人,他人也無需認識我,我不要求自己在公共場合端莊,在上流場合優雅,在朋友場合要活躍,在私人場合要放蕩,而在所有場合,都要言談得體,妝束合宜。包括我的家人,我也不要求他能在我沮喪灰心的時候給予我安慰,同樣在他臭襪子藏掖在沙發墊下面的時候,我也不會大發雷霆。我們很久沒交流了,很久沒有合污了,很久也沒有交集了。我們變成了最熟悉的、最干凈的陌生人。我杜門索居,煮咖啡、玩手機、發呆、窩沙發里看電影、沖冷水澡、長時間凝視鏡子里的自己,日復一日。大多數時候,我會忘記家里還有一個他。
他并不為我的忽視而傷心。他有他的生活。除了旁觀我自哀自怨的表演,看著我一步步從市儈的完美主義者變成驕傲的悲觀主義者,他整日圈囿于自己的世界,不聲不響走出去,又魂不知鬼不覺走進來。時常在街區的變化和城市的發展中撿回一些信息讀給兒子:看到豪車碾過霓虹,花墻遮住廢墟,迷路的歌女在午夜街頭失聲痛哭,看到屠夫往肉里注水,偽裝的乞丐躲到露天廁所內舔指數錢,廣場上跳舞扭屁股嚎唱的大叔大媽。
這一切其實多好,我和他各自過各自的。這個家雖然冰冷,但卻是自由的,經由開放的門連通世界,家也成了世界的一部分。有什么理由拋棄這樣的家呢?雖然,我們都多次想到過離開過這個家。
有人為我這樣的頹廢而命名,很可怕,比如,向死而生,譬如,茍且偷生,再比如為了更早重生;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這屬于個人內心的調整,也是策略,看破、看淡,但是不該做透——在他們眼里,這種被黑軟埋了的睡法是不可思議的,是消極的,甚至是可恥的。面對所有這些意義非凡的定義,我始終沉默,睡,為什么非要賦予它非凡的意義呢?所有的人都惜時如金,有著明確的目的和方向。我偏不,既然人生不能好活,為什么就不能茍活。既然人生有牢記,我為什么就不能選擇遺忘。既然人生沒有百分百的正確,我就為什么不能選擇適合我自己的錯誤。誰說碌碌無為就是羞恥,虛度光陰就要悔恨?美美地飽餐后,然后聽歌曲、看朋友圈,然后為搶到幾毛錢的紅包興奮、然后昏睡,整個的過程都處于沉醉狀態。如此簡單多好。
當我蜷在那張寬大的床上,黑夜和孤獨的土漫過來,睡去,是一件多么美的事情。我不必先考慮被什么驚醒,不必先擔心被什么沉重的壓力壓垮,不必先擔憂孩子的學業和就業,不必先擔心老媽的身體……更重要的,我不必去說服自己應該如何如何。太多的時候,我會選擇把自己包裹起來,讓思維空白和停頓,讓一切沉寂屈服于我的內心。起身,關門,關窗,并把簾拉上,讓靜寂留在屋里,當然還有一種黑。不想聽蟻群的喧鳴了,也不想身臨池淵咳嗽不止,只想做一個安靜的女子,在黑暗中漸入黑暗,忘記前世的相遇和罪業,還有不需要耳朵和嘴巴,只需一顆心,于靜寂中聽自己骨胳在流失的鈣質中發出嘎巴的聲響,正拒絕所有的相邀……
當我自然醒來的時候,我總是不忍拉開簾子,望向窗外,我怕那強烈的光或致密的黑迷亂我的眼,我的沉我的昏。多數的時候,我掀起窗簾一角,仰起頭,狹長的一縫天映射我。月亮圓明如盤,懸浮在漠漠夜空之上,清光照耀昏沉的世界。在不算遙遠的東方,是徹夜失眠的城市,不知哪一盞冷清的燈,該屬于我。我已有小兩月沒收到任何邀請了,這意味著我是否已經被人遺忘。我眺望著溶溶月色下混沌的遠方。那里有我熟悉的城市。那里無所不有,又一無所有。那里有情者作繭而死,無情者化物而生。那里是眾生的來處和歸處,也是厭世者眼中吞噬一切的無邊虛空。
我折回到床上,看著形影相吊的自己,再看著越發瘦下去的身子骨,不忍細辯。床上一枕的落發,我看見桌上的水杯殘有半杯水,藥瓶半關著,那些舊雜志好久沒有翻開過,還有那些干皺展開一寸的手紙,一張孩子補課的收費單,它們滑向電腦顯示器的角落里,所有這些積滿了灰塵,我醒了,它們依然沒醒,一種難以抑制的悲傷攫住了我,我只得躺下去,我還能躺下去嗎?還能被時間軟埋,被世事軟埋,被昏睡軟埋嗎?先讓我想想,我蜷住身體,又軟埋在一種不明的昏睡中。
三
我的出行如同我的歸來已不計其數了,如同秋天走了,秋天又來。漸涼的風和往時一樣吹著,一切都重復得令人疲憊,那些在風中被輕搖下的落葉,耗廢了一生的時間,一夜之間就搶占了這個季節的墓地。我又一次在暮色中枯坐在絕望的黑暗里,小心地用疲倦的身體,藏起凌亂的內心。
我不能解釋,為什么我一直在這里——這間陳舊的、爛熟的房間里迎送日出日落。它實實在在地被我所用,又實實在在地不被我占有。
這是一天中最冷的夜里,也是這一天中剩下的最后時刻,我用一種孤涼的儀式,用無聲的凜冽和這一天告別,床上還灘涂著揉皺的被子,我候鳥般,在恐懼中鉆入巢穴,獨自忍耐和冥想。桌上還散放著不明的寂物,一切細節那么枯槁,沒有生氣。那是一種令人憂傷的沉寂。這一天中跌宕的四季——晨、朝、午、暮……大部分都已退場了,我還能清晰地記著,它們一分一秒離開時如流水般決絕的樣子,只有那只在我的心中,久久盤旋的蝴蝶不肯離去。這一天,還有什么會來,還將帶走什么,對此我真的一無所知……
寂靜中,我仿佛聽到了有窸窣的聲音,好像隔壁有用撲克占卜的寂寥啪嗒聲,還有庸常的呼吸聲。我想起來了,那個聲音是我的家人發出來的。從我認識他,我就住進了這里。想必他也同我一樣無聊。因為我們除了能聽到彼此令人煩躁的慣常喘息聲,很少發出別的共鳴。我們似乎忘了嘴巴除了吃還有另一個功能——說。我們不說,我們只是不相干的此岸和彼岸。我也試著把我這個此岸交給了其彼岸,最后他不是擁有兩個岸,而是擁有一個為所欲為的自己。是的,誰的就是誰的,世界如此,人心亦是。對于像他這樣靠卜卦為生的人,我總是無動于衷。毫無疑問,這一生除了偶爾和自己爭吵,我幾乎從不與人論長短,從不輕易戳穿那些真假難辨的說辭,我置身事外,生動地活在自己的潮汐里。很多年了,我每天重復著兩件事情,就是吃和睡。如果不是因為慣性,我的嘴在做本能的咀嚼動作,我更像一個標本。
過一日算一日吧,我仰仗的是我的饑餓而動,我的飽腹而眠。有時候在睡夢中,我會醒著和死去多年的故人重逢,并互致問候,我發現,他們總是在我睡著的時候出現,又在我醒來的時候消失,這就足以證明睡眠應該是死亡的一部分了。如此說來,死就像身在某個故事中一樣,不是一個離奇的角色。所以,這一路,我害怕離土地太近了。我的爺爺曾對我說過,“你難道還能上天么?”他一定不會相信,我真的上天了,我住進了三十四層樓里。我變成了輕盈之物,伸手就能輕易地摘到天上的云朵,這高懸的命運,就這么與人間對立。現在,除了食物和空氣我不依賴任何東西醒來。我有時候偶爾俯身藐視如蟻的人群,卻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正走在塵土飛揚的地上,目光茫然卻行色匆忙……很久以前,一些螻蟻就死在了我這里。一只螞蟻死了,另一只螞蟻還果決地裹噬它留下的遺骸。盡管這樣它不能逃脫同樣的宿命。
是的,一個尚未走到終點的人,怎么會慢下來呢?我像剛從瘋人院偷跑出來一樣,帶著不明的悲與喜,帶著蓄謀已久的恐懼,用紙包著火,小心翼翼地向終點前行。到此為止,我似乎什么都沒有敗露,虛弱不堪的心跳沒有敗露,從娘胎里帶來的病,也沒有敗露,就這樣,我獨行在暗器橫飛的時間里,躡手躡腳,不敢聲張,除了鈣質大量流失的骨頭咔吧咔吧發出聲響,除了一身輕飄的皮肉,在塵土飛揚的路上隱約可見,我基本上是空洞的……這一路上,我所有的收獲,最后只剩下自己心底的轟轟烈烈。
我也時常在鏡子中看自己,那完全是陌生的自己。荒謬的、不真實的自己,所以在鏡子前,我總是偏離了我的整張臉,往更深處看、更遠處看,這時我的影子就會貼著我的腳跟在動,可是它總藏在我的身后,不跟我說一句話。它的冷漠讓我的心在流血。我跟它相依為命多年了,它卻是那樣的陌生!還不如我那發黃的日志本——那是我忠實的伴侶。是我路上的唯一的讀物了。是心靈一種獨特的盛開。
于是,我坐下來,在蒼白的暮色中傾聽著這寂靜,在寂靜中,我不需要耳朵,也不需要眼睛。只需要我的心。有時我試著在這寂靜中自己擊打自己,因為我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就陷入這空洞里,我更擔心我會在一場又一場無望的掙扎中,越陷越深,找不到歸途,所以我總是試著在熟睡中叫醒自己。我妄圖打破這空,這輕、這白,讓寂靜吐蕊、讓枯燥蓬勃,讓寧靜豐富,可是我仿佛置身在一個碩大的煉鐵場中,我承認,我是缺鐵的人,然而,那種極度喧囂的打鐵聲音,令我疼痛和顫栗,震得我頭痛欲裂……這種感覺湮沒了一切。我眩暈轟鳴般極度飛騰了起來,翔空在高山大海之上,無依無落,可一旦沉下去,又怕下落不明……

付明君,遼寧沈陽人,2013年開始投稿,作品散見于《時代文學》《短篇小說》《滿族文學》《陽光》《詩潮》《大地文學》等純文學雜志,有多篇作品在征文比賽中獲得前三甲的獎項,另有散文隨筆在《文匯報》《工人日報》《羊城晚報》《團結報》以及《金田》《工人博覽》等全國數百家報刊雜志發表,且被多家刊物轉載,并收入各種學生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