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秀華
海上觀瀾
“小紅樓”的前世今生與上海唱片業的發展
章秀華*
坐落在上海徐家匯公園內的中國唱片廠“小紅樓”承載了中國唱片業興起、發展、轉型的輝煌歷史。它為上海和中國近百年唱片業留下的聲音資料是寶貴的、不朽的,不應被遺忘。
中國唱片廠 小紅樓 百代 光盤 黑膠
中國唱片廠(以下簡稱“中唱”)小紅樓位于徐家匯商圈內,坐落在有都市綠肺之稱的徐家匯公園一隅。如果說天平路入口處的大中華橡膠廠留下的高聳大煙囪是這個公園的門楣,那么這幢深藏于綠蔭叢中的清水紅磚外墻小洋樓便是該公園的鎮園之寶(圖1),它承載了中國唱片業發展的歷史。此樓自始至終為唱片而造,為唱片所用。曾經有數代唱片從業者在此辛勤勞作,也曾留下無數戲曲名家和音樂家的足跡。數以千萬計的各類唱片在這里誕生,進入中國的千家萬戶乃至世界五大洲各個國家。近年來,唱片業因信息時代的到來,其功能大部分被數字化替代,在全世界都遭遇寒流,但唱片業的興起、發展、興旺的歷史是輝煌的,其文化意義是顯著的,不應該被遺忘。近百年唱片制作過程中留下的聲音資料是寶貴的、不朽的,可以世代流傳下去。況且如今黑膠唱片又成新寵,從形式到內容都極具欣賞和收藏價值,黑膠唱片相應放唱設備的需求也呈現出可喜的增長。中唱小紅樓一度變成高檔酒樓,現在酒樓停業了,樓前擺設的古舊唱片刻紋機歷經風吹雨打快要變成廢銅爛鐵了,人去樓空的小紅樓一定也在嘆息。筆者作為曾經的從業者要在此訴說小紅樓的前世今生,希望引起共鳴,讓這幢小紅樓繼續歸屬唱片,或在此開辦唱片博物館、唱片歷史紀念館,或舉辦各類唱片的展覽,展示其從早期粗紋、小密紋到后來的薄膜、立體聲大密紋(也稱黑膠)、盒帶、光盤等不同載體。還有各類唱機、單卡雙卡錄音機、CD播放機等各種放唱設備也可以展出,這是深厚的海派文化的一大門類。上海不缺高檔酒樓,缺的是物質和非物質文化的挽救、傳承和展示,乘人在物在樓在,要爭分奪秒。

圖1 中唱小紅樓外景
19世紀末,留聲機開始在歐美出現并很快進入中國。當時位于上海南京路上的英商謀得利洋行率先將臘筒唱片引進上海,這種可以留住聲音的機器被上海人叫做留聲機,會自己唱歌的盤片則被叫做唱片。由于謀得利奪得先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唱片被統稱為“謀得利唱片”。當時洋人的唱片的內容都是外國音樂,一般中國人聽不懂,洋商為打開商路,便設法迎合中國人的喜好。傳說有個叫樂浜生的法國人在上海街頭擺個攤頭播放《洋人大笑》的搞笑唱片,去聽的路人每次收費十文錢,其廣告語為“十文大洋聽一次,包你捧腹;聽過凡不笑者,大洋奉還,分文不取”。此片長2分32秒,音效逼真,大受歡迎。這張《洋人大笑》被后人確認為是西洋流入中國的第一張唱片。樂浜生在滬經營唱片業成功后告老還鄉回到法國,后來是法國唱片公司的高級職員。
英、法兩國的唱片業發展得很早,法國的“雄雞”牌唱片、電影稱霸國際市場。法國人在19世紀初就在中國采錄京劇名家如譚鑫培等人的著名唱段,送回法國去刻錄、生產唱片,返銷到中國賺取利潤。現存的有些唱片的片芯還留有法國人的手寫體字樣。在1914—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法國的唱片生產因戰事而中斷,法商不得不到比利時生產,但這仍是杯水車薪,供不應求。在這種形勢下,法國人開始策劃在上海買地蓋房,在中國就地生產,以滿足日益龐大的需求量。因為上海早年就有東方巴黎之稱,在電影、音樂、時裝等諸多方面都引領時尚,和國際接軌,法商正是瞄準了這個商機,在當時上海徐家匯路(今衡山路)1434號買下一塊地皮,蓋起了留存至今的小紅樓,同時引進了一系列設備和技術人員,成立了Pathe-Marcom唱片公司。根據譯音中文以“百代”命名。由于法國人投資電影失利等一系列原因,他們在1934年將“百代”轉讓給英國EMI公司。因為當時“百代”在中國及東南亞華僑華人集聚的許多國家地區名聲很大,英國人接手后仍然襲用“百代”這個名稱,并更新了法國人留下的舊設備、舊技術,給“百代”增添了新的活力。
當時上海共有數家唱片公司,其中“百代”規模最大。如果以壓片機數量來衡量,“大中華”有8臺,“勝利”有12臺,“百代”則有24臺;從錄音角度衡量,“大中華”基本上只在上海錄音,“勝利”與“百代”除本地錄音,還到全國各地去大量采錄,且品種繁多。抗戰前夕,“百代”錄制川劇70多面,“勝利”錄制秦腔也有70多面。這些節目都是當時這兩個古老劇種的著名藝人佳作,雖因故未能出版,但完好保存至今。“百代”抗戰前在同行業中影響最大,英國老板知道要編錄生產出受中國人歡迎的唱片,必須啟用本地人才,當時“百代”的音樂編錄一度讓任光負責。任光曾留學法國,不僅懂音樂,外語又好,頗受器重。他主持錄制了不少進步內容的歌聲,其中有不少聶耳與冼星海的作品,如聶耳親自演唱、演奏的《碼頭工人歌》和器樂曲《金蛇狂舞》等。聶耳、安娥都在“百代”擔任過編輯。當年“百代”的口號是:“當代名歌全歸‘百代’,影壇俊杰,盡是一家。”“百代”出版的唱片品種繁多,包括戲曲、曲藝、器樂曲及歌曲,其中尤以國語流行歌曲數量最多,也最為人津津樂道。“百代”出品的流行音樂產品占市場70%以上的份額,因為其擁有最一流的創作和編曲人才,伴奏聘請的是水平很高的白俄樂隊。小紅樓里有作曲家的專用辦公室,里面還配備鋼琴。“百代”重視原創節目(當時被稱為“時代曲”),特別能獲得新生代消費群體的青睞。1927年由黎錦暉創作的《毛毛雨》一度風靡上海,此曲揭開了中國流行音樂的序幕,被稱為時代第一曲(圖2)。

圖2 唱片《毛毛雨》封面

圖3 黎錦暉
后來黎錦暉(圖3)還創辦了第一所專門培養歌舞人才的中華歌舞專修學校,培養了金嗓子周璇和王人美等數位明星。黎錦暉的弟弟黎錦光(圖4)也是著名音樂家,他從解放前到1993年病故一直在小紅樓編錄唱片,去世時中唱上海分公司在報上專門登了訃告。

圖4 黎錦光

圖5 姚莉
另一位著名音樂家陳歌辛創作了大量流行歌曲,其中最有名的是《玫瑰玫瑰我愛你》,由姚莉(圖5)首唱并灌錄唱片。1951年,美國著名的爵士歌手弗蘭克·萊恩將《玫瑰玫瑰我愛你》用英文翻唱,灌錄的唱片在當年全美流行歌曲排行榜上名列前茅。這首歌可謂是中國第一首走向世界的流行歌曲。當年炙手可熱的紅歌星黎莉莉、薛玲仙、白光、李麗華、李香蘭都在“百代”錄制了大量歌曲,電影明星胡蝶、金焰、趙丹也留下了他們美妙的聲音。可以說,“百代”培育了一大批電影、歌壇雙棲明星。
當時上海除了“百代”(EMI)、“勝利”(HMV)、“大中華”,還有“新月”、“長城”等唱片公司,他們各有所長,如“新月”留聲機唱片公司打出的口號是“華商資本,華人制造”。各家唱片公司都有自己的品牌,但這些公司都難以與“百代”匹敵,最后穩坐第一把交椅的是“百代”,她的麗歌、歌林牌子最硬(圖6、圖7)。“百代”在上海生產的產品質量穩定,新技術的推廣應用往往僅比倫敦晚兩個月,也就是說,上海“百代”的產品可以與當時國際水平持平。

圖6 百代出版的部分唱片

圖7 新百代京戲目錄
1942年上海被日本侵略淪陷后,一度“百代”由日本人掌控,日本人經營時仍然沒有放棄“百代”這個品牌。抗戰勝利后,日本人將公司還給了英國人,“百代”是戰后同行業中恢復生產最快的一家。1946年,“百代”公司的產品以絕對優勢控制了整個市場。與此同時,“大中華”唱片也占有重要的一席。“大中華”最早在1917年由孫中山創導,邀請日本人鏗尾慶到上海創辦唱片廠,中日合資的“大中華”留聲機唱片公司在虹口大連路設廠開業,商標為“雙鸚鵡”。“大中華”生產的唱片用不同顏色的片芯來區別唱片種類,紅色為京劇,綠色為歌曲,藍色為地方戲曲。1924年,他們還曾為孫中山先生灌制了幾張演講的唱片,這是“大中華”歷史上最為光彩的一頁。1927年,日資撤出,“大中華”改由中國人自主經營,成為中國大地上第一家本土唱片廠。但是這始終只是中國唱片史上的一個分支,百舸爭流中占主導地位的始終是“百代”。打開當年的報刊,幾乎每天都可以看到“百代”唱片的大幅廣告,而滬上的廣播電臺也無時無刻不在播放“百代”的唱片,喜歡趕潮流的上海人無不以擁有這樣一張“百代”唱片而感到時髦。
解放初期,百廢待興。英商“百代”公司因資金周轉困擾,抑或對新政權持有觀望態度,一度停止生產。公司一批有覺悟的職工齊心合力,與英商交涉。其中有個帶頭人叫干保康,他在公司管理部門任職,在工友中有相當的威望和號召力,和黎錦光等十幾人聯名寫信要求英商及時恢復生產(圖8、圖9)。此事引起新中國人民政府的重視,最終由華東工業管理部出面,與英商達成租貸廠房設備的協議。租費由國家承擔,租金逐年付給英方。直至80年代,中方和英方在香港回歸問題談判后,一攬子相關土地房子租貸關系也從此自行解除,小紅樓真正歸屬中唱。1952年1月,華東工業部上海唱片公司成立,當年3月恢復生產78轉粗紋唱片。1953年2月,上海唱片公司劃歸中央廣播事業局領導,更名為上海人民唱片廠。1955年1月,將已經遷往北京的一大批“大中華”唱片廠的職工并入上海人民唱片廠,正式成立了中國唱片廠,這就是后來被上海人熟知的衡山路811號的中唱,其標志性建筑就是老“百代”這幢小紅樓。當年“百代”的職工代表干保康一度擔任中國唱片廠副廠長,其兒子干志雄子承父業,也是中唱人。干志雄如今已80高齡,他先后擔任盒帶車間主任和錄音科科長,為中唱真正干了一輩子。

圖8 干保康等人的聯名信

圖9 聯名信的簽名
中唱成立后經過2年的恢復和建設,到1957年已經初具規模,從編錄、出版、發行,已形成一整套完整體系。1958年在新中國成立9周年前夕,制造出第一批25CM密紋唱片6個片號。它們是歌曲、軍樂、樂曲《黃河大合唱》、《社會主義好》、《人民戰士進行曲》等2張,民歌、民樂1張,戲曲2張,曲藝1張。在試制密紋唱片的同時,還試制出四速電唱機。以上這些成了中唱的國慶獻禮。密紋唱片是中唱的拳頭產品,中唱是全國唯一有能力生產密紋唱片的廠家,后來即便有也只是個別、少量的,從25CM到后來立體聲30CM,一直由中唱獨攬。“文革”前中唱是有成就的,但10年動亂唱片業和其他文化產業一樣嚴重受損,編錄人員下放勞動,其間雖然有如芭蕾舞劇《白毛女》和其他幾個樣板戲及革命歌曲由少量人員參與編錄,總體上編錄工作處于停頓狀態,但唱片和唱機的生產卻始終沒停,還是堅持當時所謂的抓革命、抓生產,產量還在一度徘徊后逐步回升。特別是一些新產品的研制、開發和技術改造工作,在技術人員和工人的維護下繼續進行,并取得了成果,為以后生產大發展打下了基礎。如薄膜唱片的試制和生產就是很好的例子。薄膜唱片價廉物美,適合大批量生產,很符合國情,當時中唱在沒有技術資料、經驗的情況下,只憑從日本雅典唱片公司拍回的一張照片,就研制成功了17.5CM薄膜唱片壓片機,并壓出第一張薄膜唱片。進而又在1976年研制出25CM薄膜唱片和壓片機,1979年正式投產。這是我國唱片行業的一件大事。薄膜唱片用料省,能自動化大批量生產,極大地增加了市場投放量,讓唱片這個歷來被少數人享用的貴族商品走進了千家萬戶,也刺激了相應放唱設備——唱機的生產和銷售。同時密紋唱片也歷經數年的研制和改造得到長足發展,粗紋唱片因其容量小逐步退出市場。由于國產10噸蒸汽鍋爐的誕生,解決了壓制密紋唱片生產所需的蒸汽量和壓力問題,使得密紋唱片生產的能力大幅度提高。立體聲大密紋唱片后來被稱為黑膠唱片,深受音響發燒友、音樂愛好者和收藏家的寵愛。目前中唱又引進了新的流水線,新一代黑膠唱片很快將大量新鮮出爐。
中唱的編錄、生產始終緊跟時代,對新鮮事物保持極大的敏銳度。中密紋M001是解放后生產的第一張密紋唱片,錄的是《黃河大合唱》,這張代表中華民族堅強不屈、百折不撓抵抗侵略者的合唱唱片成了中唱標志性的產品。1959年,由上海音樂學院的年輕學生何占豪、陳鋼創作的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由俞麗拿首演,在當年“上海之春”登臺亮相后不久,中唱就灌制成了唱片,《梁祝》作為中國第一部小提琴協奏曲走向世界,中唱是重要傳媒。80年代音樂舞蹈史詩《東方紅》、《長征組歌》上演后馬上就有中唱的唱片問世,在電視、錄像還未普及前,這些聲音無疑給廣袤的中國大地上的民眾帶去了最好的精神糧食。唱片是廣播的延續,是電波稍縱即逝的物質化存在。很多人圍著一臺唱機聆聽音樂無疑是人們溫馨的美好記憶,現今的許多酒樓和咖啡館把金色大喇叭唱機作為擺設便是一種證明。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散了陰霾,唱片業在80年代出現了飛躍發展,并一度達到巔峰。那時全國各地廣電、文化、出版三個系統俗稱三駕馬車齊頭并進,各省市紛紛成立音像出版社或音像公司,打破了港臺地區與歐美進口盒帶大行其道的局面。最早開始是廣州太平洋公司領的頭,而后全國遍地開花,光是上海就不下三四家,打破了中唱獨此一家壟斷的局面。在這股洶涌而來的大潮中,中唱表現如何?當時中唱已自上而下成立了中國唱片總社和上海、廣州、成都等分社,編錄人員紛紛匯攏并擴充,錄音設備快速更新,錄音從單聲道全面轉為立體聲;調音臺從最早的雙軌機,發展到24軌、32軌。編錄歷經撿拾口水歌,扒帶子,到和港臺地區及歐美唱片公司聯手,轉讓版權,交換節目,后來直接簽約歌星等,節目源極大地豐富,原創節目也開始編錄。1986年,中唱的盒帶除了中華牌單聲道HD和立體聲HL兩種外,為順應飛躍發展的大趨勢,還注冊了卡樂CL、銀螺YL、樂聲L三種商標,每年都有幾百個新品種從盒帶車間大批生產出來,裝上等候在中唱大院里的卡車運往全國各地。記得由中唱自行編錄、編號為HL-375的張行獨唱專輯大熱,其中的《遲到》、《告訴我》等歌曲幾乎響遍上海的大街小巷,盒帶首次達到天量,供不應求。還有編號為CL-1的《阿里巴巴》,也同樣創下銷量奇跡。引進版邁克·杰克遜的《真棒》是中唱上海分公司的一個重頭產品,因其價格遠低于進口版而搶占市場,也達到極高的銷售量。盒帶節目中,各種地方戲曲占極大的比例。編錄人員扛著錄音設備到陜西錄秦腔和西北民間音樂;到山東錄呂劇,其名戲《借年》被做成大密紋唱片;到洛陽、鄭州錄豫劇,將名旦馬金鳳的所有節目都錄了下來;到安慶錄黃梅戲;到鹽城錄淮劇;到揚州錄揚劇;到福州錄閩劇;到漳州錄薌劇;到廈門錄高甲戲、梨圓戲等。那10年間,每年編錄小分隊都要外出錄音三四次,每次都會帶回數百分鐘的節目,每年都要拿出100多個片號去投入生產。由于素材充裕,各個劇種的各個流派唱腔集錦也豐富多彩,真所謂要戲曲到中唱,要什么有什么。當時盒帶車間從最早定下的年產50萬盒的預期一下子擴充到年產量1000萬盒。據當時車間主任干志雄回憶,生產線上兩班制來不及生產,時常要開三班,年產能可達到1500萬盒。
卡樂牌CL是由中唱上海公司獨立編號發行的,從CL-1一直編到2008年的CL-706。而由中唱總公司統籌規劃編號的中華牌HL,則最終編錄到2011年的HL-1192。盒帶這個唱片的新載體是唱片業發展歷史上最蔚為壯觀的,直至后來光盤CD的出現和普及,才逐步萎縮,產量日益減少。在千軍萬馬的突飛猛進中,中唱的優勢是講究產品質量。1987年4月,中唱經美國杜比實驗室驗證,取得Dolby降噪技術專利使用權,是國內為數不多掌握這項技術的廠商。1987年,中唱與另兩家公司一起與香港積益實業公司及美國激光影視公司合作成立聯合光盤廠,中唱占一半股份,這個廠的建立使國內正版CD生產發展進入快車道。當時CD是新生事物,正版靠進口,價格不菲,市場上正版片數量和品種不足,南方來的盜版片因價格低廉而暢銷,中唱聯合光盤廠的大量生產無疑對規范市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快速興起的盒帶競爭和劣質光盤惡性膨脹的結果是快起快落,唯有中唱以其深厚的底蘊、正規的編錄始終健康發展。
1989年,中國唱片總公司在廣電部的直接關心指導下評選優秀節目編輯獎和優秀編輯獎,上海分公司就有16種節目和13位編輯獲獎。中唱的編錄人員敬業,業務水平高,包括封面設計的美術編輯也是一流的,那些年留下的唱片封套和盒帶封套中不少都是藝術珍品。
自70年代末撥亂反正時期開始,中唱人就著手清理數量巨大的母版老版,當年有行內“萬寶全書”之稱的老唱片出版工作者吳震,就一直在舊版組帶領幾位同志清洗、整理、造冊,一直干到病終。他們利用老版挖掘出一大批節目,最著名的有周璇、白光、姚莉、吳鶯音等明星的老歌,一套20張。還有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荀慧生四大京劇名旦的唱段。越劇追溯至姚水娟、筱丹桂這代名角的唱段,滬劇、評彈滑稽等也有不少。到了90年代,中唱開始將母版數字化,將其刻成光盤,逐一有序地歸類存檔。搬出小紅樓遷入新的廠址后,這項工作更是進入常規化,由原中唱上海分社副社長(開始擔任出版科長)陳劍平領頭,對聲音資料進行徹底清理。母版的清洗實現機械化,效率提高。文字輸入計算機,條目清晰。①海登·懷特:《元史學——19世紀歐洲的歷史想象》,陳新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3年,第425頁。本文提到的許多事件和原件照片都由陳劍平提供。在紀念抗戰勝利60周年、70周年時利用老版出版了數張光盤,刻錄了《打回老家去》等抗戰歌曲。其中《抗敵歌》由蝴蝶、高占非演唱,《大眾的歌手》由辛瑞芳演唱。

圖10 中唱整理、保存的有關音像資料
從解放前的“百代”到新中國的中唱,80多年中共留下各種母版10萬面,其中解放前4萬面,解放后6萬多。在中華牌的各種載體的各種劇種中,光《紅樓夢》就有數十種。凡是在國內有特色、有成就的戲曲家、音樂家都在中唱留下過聲音,這是中華文化的一筆寶貴財富。中唱人功不可沒,小紅樓可以見證。
中唱因上海市整體規劃,2001年5月和與其一墻之隔的大中華橡膠廠一起搬離衡山路,留下數公頃地皮改造成綠地公園,供大眾休閑娛樂,成為鋼筋水泥叢林中的一葉綠肺。小紅樓萬幸被留下了。小紅樓是個殼,它承載著中國唱片業百年的精華和精神。中唱小紅樓作為一張城市名片,應成為教育青少年的一個課堂和旅游業的一道人文景觀,這也是我們唱片從業者的共同心聲。
(此文寫作得到中唱老職工干志雄、陳劍平以及中唱的新生代骨干阮立、蔡佳倩等的大力支持和幫助,在此謹表感謝。)
責任編輯:沈潔
*章秀華,女,1948年生,上海市人。復旦大學中文系畢業,中國唱片社上海分社編輯和廈門音像出版社駐滬辦主任。長期從事音像出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