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運會前警犬破獲盜槍案

張澤民

公安部離休老干部劉文在職時曾擔任部刑偵局局長，有過漫長的刑偵生涯，而在破案中使用警犬又是他的偏愛。賦閑的日子里，漫步在居住的社區，他喜歡靜靜地看著各種小寵物狗在草地上奔跑戲耍，這時候腦海里往往會浮現出那些活躍在案件現場的無言戰友——警犬，它們機智勇敢、忠實履責，在破案中尋蹤覓跡，建立奇功。在許許多多使用警犬破案的案例中，給劉文印象最深的，要算是發生在1990年亞運會前夕的那起某部隊軍械庫武器被盜案了。

說起劉文對警犬破案的最初認識，可以追溯到20世紀50年代初。那時，他在東北公安部治安處刑偵科擔任刑事技術組長，正值鎮反期間，某日深夜，沈陽市發生一起反革命分子縱火燒毀工廠會計室、車間的案件，市局刑警隊帶著警犬匆匆趕到現場，其中有一條優秀的警犬叫“萊克”，它在嗅過犯罪分子遺留在現場的一個印章后，竟然循著嗅源的氣味一直追到犯罪分子的住處，剛逃回去喘息未定的作案分子驚得目瞪口呆，這起重大的反革命破壞案件很快就被破獲了，“萊克”也因此獲得沈陽市公安局授予的“功勛警犬”稱號。就是這起案子引發了劉文對警犬的極大興趣。

時隔不久，劉文在舊書攤上淘到一本偽滿洲國時期出版的關于警犬的書，當時如獲珍寶，反復研讀，從中學到不少關于警犬生理特點和警察怎樣使用警犬的知識，并由此萌生了提議公安機關刑偵部門建立并開展警犬工作的想法。

1952年，經東北公安部領導批準，由劉文主持開辦了一期警犬訓練班，請沈陽、大連刑警大隊提供犬源，派老警犬訓練員授課。為營口、安東（現為丹東）、長春、梅河口公安局培養了馬春元、于開田、蔡樹元、何德奎等4名警犬訓練員，每人訓成一條工作犬帶回原單位投入實戰。

這些早期的工作經歷讓劉文對使用警犬破案有了深刻的認識，以至于那些記憶總是歷歷在目，無法磨滅。在后來的刑偵工作中，每當遇上案子，都會考慮一下能否使用警犬，這已成為劉文的一個職業習慣。

那是在距第十一屆亞運會開幕式還有5天的時候。1990年9月17日，北京人民正在熱烈歡迎來自亞洲各國和地區的政府官員、運動員以及來看比賽的外國游客。公安部、北京市公安局為保衛運動會的安全，正按照黨中央和國務院領導要做到萬無一失的指示，緊張有序地進行工作。部刑偵局雖不是亞運會保衛的主角，但全局上下也在嚴密地注視著全國的刑事犯罪動態，防止犯罪分子對亞運會和國際友人的侵害。

17日下午5時，部刑偵局指揮室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值班員先后接到某部隊總部保衛處和北京市公安局刑偵處來電報告：位于北京密云大山中的某部隊總部軍械庫被犯罪分子破窗而入，盜走全新的“七七”式手槍三支、“六四”式手槍一支、槍套彈匣若干。此時，劉文局長正在準備下班回家吃飯，接到值班室緊急報告，心中一怔：在這個特殊時間段里，這么多的槍支被盜，對亞運會安全無疑是個極大威脅，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難以預料，必須抓緊偵破！

他立即電話詢問北京市公安局刑偵處處長王殿棟，王殿棟說，正帶著偵查、技術人員在趕赴現場的途中，對發案現場情況尚不清楚。劉文當即決定派烏國慶先帶大案處的偵查干部立即出發去發案地，與市局刑偵處共同勘查現場和部署偵查。同時，發案現場所處的特殊位置又讓劉文馬上認定，此案可以使用警犬。為了保衛亞運會安全，部刑偵局已提前從4個直屬警犬基地調來優秀警犬和引導員，臨時組成警犬機動隊，在通州區的直升機機場駐扎待命。于是，劉文又命令警犬機動隊，立即帶領追蹤和鑒別能力強的警犬從駐地出發前往密云。劉文也從部機關出發，趕往密云的快速公路口集結。

在途中，劉文接到烏國慶的電話報告，他建議不要派警犬來了。當時，手機還不普及，劉文拿著一部“大哥大”聯系，信號也不太好，大概聽明白不派警犬的理由是，現在天已黑了，勘查現場困難，而且現場已被部隊先期到達進入的人員破壞，什么時候發的案還不清楚，警犬來了估計不會發揮作用，并說這是他和王殿棟兩人的意見。由于通話不便，劉文只是說，從現場的情況看，用警犬沒問題，有什么想法到那兒咱們再研究。但是，烏國慶又來了兩次電話堅持提出他們的建議。這樣，劉文只能果斷地告訴他：我去現場是指揮破案的，不要干擾我的部署。

在路上，劉文也細想過，烏、王提出這樣的建議有他們的理由，認為在那樣的現場條件下警犬發揮不了作用，但實際上這是因為他們不大了解警犬的特性。如果這事兒發生在城區，那不敢說警犬能起作用，因為人口過于稠密，發案后各種味道很容易混雜在一起，使警犬難以追蹤。但軍械庫的情況不同，那是在深山老林里，周圍沒有居民，即使現場進去人了，讓警犬辨別兩三個人的體味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且在那樣相對封閉的環境里，人體嗅源存留個三五天也不成問題。

劉文和警犬機動隊的同志幾乎是同時到達集結地，已經等在那里的密云縣公安局的同志立即驅車在前面引路，劉文他們的車跟在后面，很快就上了山區公路，四周一片漆黑，在車燈的照明下盤山而行。軍械庫位于群峰間的一條山溝溝里，在和先期到達的同志接上頭，在聽了他們簡短的情況匯報后，劉文一行就去看現場。軍械庫的庫房都是一排排平房，因天色已完全黑下來，擔心這時候進入丟槍的中心現場會破壞了痕跡，就只是在發案庫房的外圍轉了一圈，然后回到部隊營房召開偵破會議。此時，市局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張良基、某部隊總部左參謀長也先后到達，一塊兒參加了會議。

綜合匯報了解到的情況是：17日下午，有戰士偶然注意到丟槍那排庫房的一處后窗似乎是虛掩著，軍械庫的庫房平時都大門緊鎖，很少有人員進出，不大可能有人開窗通風，便將情況向排長報告了。排長過去查看，發現那個后窗確實是被打開了，他馬上想到可能是庫房里出事了，趕快打開門檢查，這一進去，便發現有幾個箱子被打開過，槍支被盜。

偵破會議上，劉文聽了先期到達的同志對現場情況的進一步介紹，也征求了他們對下一步工作的意見，又經過大家充分議論，劉文作出幾條決定：一是請左參謀長下令，軍械庫軍官、戰士及軍屬，從現在開始出入營區都要登記，并檢查攜帶物品;二是盡快查清近期來過軍械庫的人員;三是現場周圍派部隊看守，防止破壞;四是明早天亮后勘查現場，首先使用警犬搜索。保護現場，展開調查，這是在任何案件中都必須要做的;使用警犬更不能拖延，越早越好。事后證明，如果不使用警犬，是很難快速破案的。

會議結束時劉文看看表，已是18日凌晨兩點了，軍械庫的食堂也為來破案的刑偵人員準備了夜餐：油條、豆漿。估計他們是為了應急，把部隊的早餐提前做給他們吃了。劉文要求參戰人員吃飯后都好好睡一覺，備足精神迎接天亮后的戰斗，7點準時起床開始工作。同時劉文要求每位警犬引導員把睡覺的鋪位報告給自己，準備一旦睡過頭起不來，好去叫他們。

吃過飯后大家都去睡了，劉文還是有些不放心，獨自轉到營區觀察動靜，看看布置的工作落實得怎樣，門崗哨兵是否登記了出入人員。劉文發現，院內除他們帶來的3條警犬外，又多了幾條警犬，都拴在樹干上，一問是張良基調來的北京刑偵處警犬隊的警犬。

在床上躺了一下，劉文腦子里翻騰的都是案子，迷迷糊糊中就到了早6時多，看天已放亮，因急于盡快把案子查個水落石出，便提前把警犬訓導員都叫了起來，讓他們調整警犬的情緒，準備投入戰斗。

大約7時，劉文帶隊進入庫房現場，發現除幾個裝槍的箱子被撬，整個現場并不凌亂，看來偷槍者知道槍的存放處，從庫房的后窗翻進來直奔目標，沒有胡亂翻動，然后又鉆出后窗逃離。

警犬訓導員首先使用南京警犬研究所調來的優秀警犬“力克”，以現場上犯罪者觸摸處留的人體味和手槍、槍套、彈匣的氣味為嗅源，搜索追蹤?！傲恕苯邮苄嵩春?，一躍躥出了后窗，沿著庫房后山墻邊的小道低著頭嗅聞。訓導員跑著跟了過去，劉文他們緊跟在后面。只見“力克”在槍庫前的大院內四處搜尋，然后奔向庫房大門左拐，順著圍墻與營房之間的小道向西搜去。尋至新舊營房間的坡地處，突然表現出異常的興奮，對一處小草叢有明顯反應，它死死盯著那里，猛地縱身一撲，從草叢中銜出一只“六四”手槍槍套，搖著尾巴把槍套交給訓導員，接著低著頭，朝后邊一排空著的舊營房搜索而去。

“力克”通過了鐵絲網由西向東搜，搜到一堆碼放整齊的紅磚堆旁邊，它靜靜地趴在地上，朝訓導員搖動著尾巴。訓導員明白，“力克”是在表示紅磚堆中有東西。幾名刑警掀開紅磚，出現了一只裝軍用品的小木箱，揭開箱蓋，三支手槍和六個槍套以及彈匣赫然入目。

警犬找回了多數的被盜槍支和物品，劉文的心頭頓時松快了許多，欣喜之情自不待言。根據盜槍者的作案方式以及藏東西的地點完全可以斷定，此案是內部人員或者是從這里出去的人所為。經查，前幾天有個從軍械庫復員的戰士回來過，9月15日離開了。他在北京住在一個朋友處，辦案人員找到他朋友那里，經做工作，朋友交出了他讓保存的一支新手槍，并說他已回河南老家，過幾天回來。被盜槍支至此全部追回。

部刑偵局迅速向河南省廳通報案情并要求立即拘捕嫌疑人。當地公安人員趕到嫌疑人家時，他剛從北京回去不多時。嫌疑人被抓后供認了盜槍的犯罪事實，其作案動機是偷槍去賣，他自己也喜歡玩槍，就憑借著對軍械庫情況熟悉，返回去作了案。

9月19日宣布破案。這樣一起對亞運會威脅很大的特大盜槍案僅用兩天時間就破了，部領導都非常高興，給予了高度贊揚。王芳部長充分肯定了警犬破案的作用，擔任亞運會安全小組組長的顧林昉副部長說，這是為亞運會消除了一大隱患。

破案后，有人提出要給劉文請功，被他堅決制止了。他認為，自己所做的都是職責范圍內應該做的，而且只能做好。由于警犬“力克”在此案中的突出表現給它記了功，它是當之無愧的。這一成功案例后來被寫入了公安機關的警犬訓練教材中。

（編輯·宋國強）

feimi2002@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