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
唐堂有關系。唐副礦長是他娘舅。俗說話:娘舅親,輩輩親。
唐堂工作關系還沒到機電區,唐副礦長的電話就到了。唐副礦長給機電區區長老馬說:“我姐就這么一個寶貝疙瘩,有啥事你們多擔當。如果他犯了啥錯誤,你們給我打電話,我絕對饒不了他?!?/p>
唐副礦長是老馬的頂頭上司,他這么說了,誰敢不買面子?即使敢,也磨不開這個情面不是?打狗看主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畢竟唐堂后邊站著唐副礦長。老馬把工作崗位給唐堂作了介紹,想干什么,要他隨便挑。唐堂琢磨了半天,最后選擇了電鉗工。老馬私下給電修組組長賈富貴說:“唐堂是唐副礦長的外甥,你要照顧好他。工作干多干少無所謂,主要別捅婁子就行。”
唐堂來到電修組,賈富貴還組織了一個隆重的歡迎晚宴。賈富貴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去他請的是唐堂,其實他請的是唐副礦長。賈富貴想,我把他外甥照顧好了,說不定唐副礦長一高興,就能把我提成副區長。機遇這事,誰能說得清楚?誰又能說唐堂不是一個機遇?
有了這層關系,唐堂的膽子越來越大。
最初,唐堂偶爾遲到。他遲到了,賈富貴幫他瞞著。后來,唐堂偶爾曠勤。賈富貴幫他刷卡。再后來,下井不下井,照樣過工開支。賈富貴認為,把唐堂照顧好是區長的安排。老馬認為,把唐堂照顧好是唐副礦長的安排,于公于私,都應該把唐堂照顧好。
唐堂的膽大妄為,并不僅僅是遲到和曠勤,更多地是表現在了工作上。唐堂電修技術不行,卻不愿意別人說他不行。井下維修運輸大巷架線,帶電作業,被安監員逮住了。安監員非要他駐班學習。“唐副礦長的外甥你也逮,”賈富貴講情講不下,氣急敗壞地說,“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賈富貴這么說,安監員審時度勢,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批評教育完事。第二次,唐堂帶電維修架線作業,被老馬看見了。老馬有些生氣,但又沒有流露出來?!罢l教你這么干的?”老馬說,“帶電作業,出了事可了不得?!薄皼]事?!碧铺谜f,“以前我都是這么干的?!比绻R區長當時能夠及時制止教育,唐堂肯定不會有后來的多次帶電維修架線作業,關鍵是賈富貴偏袒,安監員不敢制止,馬區長縱容默許。這讓唐堂產生了一種錯覺,認為機電區是他舅舅的地盤,外甥在舅舅的地盤還不是為所欲為?常在河邊走,豈能不濕鞋?唐堂在某一次帶電維修架線的時候,終于觸電了。唐堂觸電的那一瞬間,在外人眼里就像一節木頭樁子,“哎喲”一聲,“噗通”躺倒在地。觸電并不是致命因素,栽倒卻是要命的事。唐堂的安全帽沒有系帽帶,人摔出的同時安全帽甩了出去,缺少了防護的后腦勺就實實在在地摔在了軌枕上。眼睛一翻白,人便失去了知覺。
現場人員通知機電區值班室,值班室通知礦調度室,調度室通知急救站,急救站通知醫院,經過緊鑼密鼓地搶救,性命是保住了,人卻混混沌沌地傻了似的。主治大夫說:“能不能恢復,還需要觀察及后續治療?!?/p>
賈富貴去醫院探望唐堂,心情很是沉重,半天沒有說話。
馬區長去醫院探望唐堂,心情也很是沉重,半天沒有說話。
唐副礦長去醫院安慰老姐,扭頭看到賈富貴和老馬,氣不打一處來,說:“我把外甥交給你們,難道你們就是這么照顧他的?”
賈富貴直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偏袒他!”
馬區長連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縱容他!”
他們這么說,唐副礦長張嘴結舌了,愣沒有說出一句話。說起偏袒,說起縱容,如果沒有他這個娘舅,誰又會偏袒和縱容他呢?嚴是愛,松是害,說到底是他毀了唐堂的一生。
想到這里,唐副礦長大嘴一咧,不禁嚎啕出聲:“唐堂啊,都是舅舅不好,是舅舅害了你?。 ?/p>
編輯 韓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