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網絡平臺：人類治理第一難題

超級網絡平臺：人類治理第一難題

10年前，全球市值領先的五大巨頭埃克森美孚、通用、微軟、花旗集團和美國銀行，分布在石油、制造、軟件、金融等范圍廣泛的行業。今天，全球前五則被蘋果、谷歌、微軟、亞馬遜和Facebook（合稱“FAMGA”）等網絡超級平臺悉數把持，而且由網絡超級平臺壟斷排行榜的時代，可能剛剛拉開序幕。無獨有偶的是，在中國，阿里和騰訊市值逼近3000億美元，不但一舉超越中移動、中石油、工商銀行等超級巨頭，而且冠居整個亞洲。加上先后越過500億美元關口的百度、京東、滴滴，中國也開始全面進入網絡超級平臺主導的新階段。這些網絡超級平臺，不但壟斷性獲利地位漸趨加強，更重要的是，業已成為左右人們生活、工作、娛樂和商業等方面的信息基礎設施，如馬云所言“未來阿里巴巴提供的服務會是企業繼水、電、土地以外的第四種不可缺失的商務基礎設施資源。”扎克伯格的目標是到2030年，Facebook平臺上的月活躍用戶將達到50億，相當于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二。那時候，這些網絡平臺之上的活躍用戶都將是數十億用戶的規模。

網絡超級平臺在很大程度上代理了原本由國家來承擔的網絡社會公共服務和公共政策，正在顛覆傳統政府的核心職能。過去一直主導全球秩序的主權國家也將讓位于超級網絡平臺。可以說，互聯網浪潮席卷全球已經20多年，看起來到今天才真正進入深水區。全球治理將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時代，人類面臨的最大的難題將是超級網絡平臺的治理問題。這一問題，亦將超越政府主體，走出狹義的網絡治理范疇，逐步延伸到社會治理，乃至國家治理，甚至成為全球治理的主導性力量。

超級網絡平臺的治理問題難就難在人類現有的知識體系完全無力解答。迄今為止，全球商界領袖、政治家和專家學者，都沒有誰能夠給出基本的答案，這種基于多邊市場強大的網絡效應，解決傳統單邊市場和簡單雙邊市場的傳統反壟斷體系已基本失效。難題的第一要點，是網絡超級平臺集私有和公共兩性于一體，融日常網絡監管、內容審查、違法信息阻止、用戶信息保護以及各種服務于一身，制定并實施了迄今大多數的網絡治理規則，成為人類網絡空間事實上的“二政府”，強力難以撼動；難題的第二要點，在于利益和權力的失衡。超級網絡平臺憑借前所未有的“網絡效應”，不僅僅贏家通吃，基本消滅了市場競爭，而且由于平臺成為近乎公共物品的新型基礎設施，從媒體、商業、娛樂、社交和生活等多層次形成對用戶的“鎖定效應”，使得基于互聯網的創業和創新也逐漸納入各家平臺的“圍墻花園”之內。各平臺自成體系，背離“互聯互通”的互聯網初衷，形成利益博弈的寡頭化和權力孤島的不斷固化，將會嚴重弱化和侵害用戶的基本權益、社會的公共利益、互聯網發展的生態環境和持續創新的動能。

超級網絡平臺所承擔的職責，早已經超越了一個企業正常的范圍，成為企業自身發展的不可承受之重。按照現在的狀況發展下去，網絡平臺會越來越“無所不能”，權力越大責任自然本應越來越大。而失去制約的權力僅僅依靠“不作惡”的企業自律，顯然難以支撐。公私難分，權利失衡，導致平臺與用戶之間、平臺與政府之間、平臺與平臺之間的沖突在所難免。近年來先后發生的“淘寶十月圍城”事件、淘寶與工商總局處理假貨事件，包括最近蘋果與騰訊的交火事件，已經顯示出對抗沖突的刀光劍影。

客觀地說，盡管存在各種內在挑戰，但超級網絡平臺無疑代表了當今全球互聯網的發展水平，代表了科技創新和技術進步最前沿的偉大成果，是人類網絡新文明的最佳載體。網絡超級平臺全球化的內在驅動，極大抵消了各種反全球化的力量，主導了整個時代的發展和進步。然而，網絡超級平臺蘊育的各種矛盾同時也在累積疊加，甚至在數據跨境流動等問題上與傳統國家主權的內在矛盾不斷激化。因此，解決網絡平臺有效治理的超級難題，既不能影響正常的發展進步，也不能縱容網絡超級平臺擁兵自重毫無節制，給社會帶來破壞和沖擊。這樣的挑戰過去從未出現過，全無古法可循，已經成為我們無法回避的第一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