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留學還值不值

易萱+++張恒

一個新的問題擺在計劃出國留學人員面前——如果留學目的只能是回國，且回國后身價暴跌，現在出國留學究竟還值不值？

據教育部統計，自改革開放到2015年年底，中國累計出國留學人數已達404.21萬人，累計回國人數達221.86萬人，歸國留學生占出國總人數一半以上，這是中國打開自費出國留學大門后從未有過的情況。

“未來留學生回國的趨勢還會繼續上升，這是大勢所趨。”首都經貿大學人力資源開發和人才發展系副主任魏華穎分析道，這個趨勢的另一面，是留學生的含金量在降低，回國后找到理想的工作難。

在美國找工作，申請工作簽證中簽率很低

劉梓鳴就讀于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金融專業。從大三開始，人們就問劉梓鳴的未來打算。“我很堅決表示要留在美國！”劉梓鳴說，“好不容易出來了，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就不能再縮回去了。”但他沒想到的是，等到畢業時，一切都變得讓他“特別崩潰”。當時不少同學都直接找工作了，他就想隨大溜一起找工作，可是統統收到了拒絕信。甚至還發生了在視頻面試時，他由于過度緊張當場嘔吐。

“當時就知道自己肯定完蛋了。”劉梓鳴說，那是他在美國4年本科生活中最苦澀、屈辱和絕望的時刻，他甚至沒有勇氣給那位面試官發封郵件，表示歉意。“整個2015年，我都過得特別灰色，感覺很壓抑。”時至今日，他仍記得畢業那年的經歷，白天去圖書館，他目不斜視，快速走過，盡量避免遇到熟人，不想和同學深入交談。因為這個時期的中國留學生，談話超過一分鐘，話題就會轉到畢業之后怎么辦的問題上。這是最讓他們糾結的問題。

留學生在美國找到工作需要申請H1B工作簽證。由于申請人數眾多，移民局用抽簽的方式決定，通常每年的中簽率在三分之一左右。相比印度等國家而言，中國留學生的中簽率更低。最近5年里，中國籍申請者的中簽概率維持在8%左右甚至以下，每年初次申請者被批準的概率僅為4%左右。

劉梓鳴的父母一直在說服他干脆回國。面對國外留不下的現實，越來越多的留學生正在這么做。

一些企業老板送孩子出國，目的就是拿錢解決孩子升學問題

在美國找不到工作的那些日子里，劉梓鳴常會想到父母送自己出國的目的。劉梓鳴的父親開了兩家軸承制造廠，父親的很多朋友都把孩子送出國了，有些孩子甚至在國外讀高中、讀初中。送劉梓鳴出國，也被他的父親列為人生B計劃：“中考考不好了，咱們出國上高中；高考考不好了，咱們出國上大學。”

劉梓鳴不想出國。劉梓鳴說，父親朋友的那些孩子，出國后問題挺多的，孩子在那邊沒人照顧，也不知道過得怎么樣，學習成績也不太好。“他們把孩子送出去，也就是想讓孩子長長見識，拿個外國文憑。但我總覺得那就是在國內實在混不下去的，才會出國。”

臨近高考，劉梓鳴遇事緊張的毛病又犯了。“復習時就有點喘不過氣，感覺很壓抑。”劉梓鳴說，“這時候父親又開導自己。他說能拿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讓我別慌，考不上他就送我去美國。”出國，不過是一個備選方案。

美國仍然是中國留學生最主要的目的地。2016年11月14日，美國國際教育協會發布一份報告，2015-2016年留美人數首次突破100萬，這其中三分之一是中國留學生。這是中國財富增長的一個象征，與改革開放之初的公派留學不同，現在絕大多數留學生是自費。出國留學是一筆不小的支出，但越來越多的中國家庭能夠承擔。出國前，劉梓鳴的父親就曾開導他，100萬的留學費用，家里還是拿得起的。

“因為經濟形勢好了，很多企業老板很有錢。”首都經貿大學人力資源開發和人才發展系副主任魏華穎說，這些人的意識也在轉變，希望能給孩子更好的教育，“覺得教育投資是特別好的一種投資方式”。這種局面，也成為一股催化劑。“包括英美、澳洲這些地方，很多人把教育當成一種產業了。它已經不是純粹以教育為主要目的，說白了就是為了掙錢。”根據美國商務部的測算，2015—2016年，這些中國留學生為美國貢獻了114.3億美元。

留學生為什么回國

2013年，魏華穎在教育部留學服務中心做顧問。她進行了一些調查，發現中國留學生越來越傾向于只留學不移民，很多人畢業之后選擇了回國。比例最大的是在國外生活1-2年的留學生，所占比例為45.3%；其次是在國外生活3-5年的留學生，所占比例為38%；再次是在國外生活6-10年的留學生，所占比例為14.5%；在國外生活10年以上的留學生，所占比例僅為2.2%。拿不到工作簽證，被迫回來的留學生自然也有，但回國意愿程度為“比較愿意”和“基本愿意”的加起來要超過六成，分別為29.7%和39%。魏華穎說，很多人出國時就已經抱著要回來的打算了。

當然，留學生回國的原因涉及更為復雜的因素。就業和經濟形勢，是重要考慮因素，但并不是唯一的。“2008年金融危機以后，海歸就大量地回來。”中國與全球化智庫秘書長苗綠說，這一方面是因為出國人數在不斷增長，回國的人數自然也會增加。另外，“中國經濟整體比國際經濟要好一些，而且這批人更多是獨生子女，獨生子女還是愿意回國，有家庭、親情的關系”。

此外，國外的安全形勢，也成為留學生回國的一個重要因素。北美洲中國學人國際交流中心，最近兩年一直在上海舉辦“海外博士與專家創新創業論壇暨項目推介會”，2015年有110人報名，2016年增加了一倍達到219人。從歐洲回來的留學生增長最快，從2015年的15%增長到2016年的23%，這跟歐洲大形勢也有關系。歐洲現在經濟不好，難民多，社會不穩定，恐怖活動時有發生，這些都是留學生選擇回國的考慮因素。

怎樣看現在留學值不值

劉逍然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后，嘗試留在美國未果，就決定回國。她一直想進央視或者新華社，連續投了兩次簡歷，都沒有任何回音，她這才明白自己是沒希望了。劉逍然分析道，如果應聘的是一份并不注重海外經歷的工作，留學生的優勢反而可能成為劣勢，“尤其是你對中國社會的了解，對方會以為你脫節了兩年……你是沒有競爭力的”。

“海歸留美7年耗資超770萬元，回國后月薪僅3000元”，近幾年在媒體上經常看到此類報道。伴隨著回國留學生人數的增多，他們面臨的情況已經大不如前。

“如果是像過去那種砸鍋賣鐵，或者借錢出國，我覺得就沒有意義了。”魏華穎說，這種經濟成本短期內是無法收回的。一年的學費加生活費，我們按照40萬元計算，你出國一趟，回來找一個工作月薪也就幾千塊錢。沒有太高的薪水，得多少年才能夠掙回之前的投入？“但是我覺得從另外一個角度講，出國留學是一種人生經歷和體驗。如果家庭條件允許，能有機會出國仍然是個好的選擇。每個出過國的人，很多想法、理念、看問題的方式，包括獨立處理事情的能力，跟沒有出過國的人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從這些方面看還是值的。”

劉逍然最后放棄了進入體制內媒體的打算，轉做自由導演，為鳳凰衛視、央視等一些電視臺做紀錄片。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她中美兩地跑，每年會回紐約幾次。她這時候才認真地去逛了紐約的自由女神、華爾街、博物館等景點，“上學沒有時間玩兒，覺得紐約只探索了10%，剩下的90%，要靠以后慢慢去探索了。”

那個前面提到的男生劉梓鳴。在美國讀本科畢業后找工作不順，后來他考上了波士頓大學的研究生，這樣就可以繼續申請留學簽證，多待一年。一心想留在美國的劉梓鳴說：“就算我這次還沒有找到工作，也不會放棄。我會再讀一個碩士，再等一年看看。”

（據《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