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侶公眾號斂財走向瘋狂，歧路上哪有忠貞愛情？

夏河

在如今的自媒體時代，各類微信公眾號多如牛毛，一些人為了運營公眾號賺錢費盡心思，窮盡手段。在蘭州，一對男女因經營微信公眾號結緣，不惜以身試法，走上了非法斂財之路。在共同犯罪的道路上，他們彼此發誓做忠貞愛人。可歧路上的愛情，真的能夠相互忠貞嗎？

做公眾號舉步維艱，落魄之際峰回路轉

2016年2月，竇凌在經營微信公眾號舉步維艱，男友又與她分手的落魄之際，在朋友聚會上結識了網絡技術人員劉亮。

竇凌1988年出生于甘肅省靜寧縣，2010年大學畢業后到蘭州一家報社做編輯。2013年報社裁員，竇凌失去工作，遂應聘到一家企業內刊做編輯，可只干了半年刊物停辦，她再次失業。幾經輾轉，2014年底竇凌應聘到一家網站做網編，但收入微薄，與女上司的關系也很不融洽。而當時，她的幾位大學同學卻個個事業有成，其中有位在廣州的同學，當年與她是室友，兩人關系特別好，在她還沒離開報社的時候就邀她一起經營微信公眾號，但她沒有同意。想不到僅僅兩年后，同學經營的公眾號便吸粉無數，廣告收入頗豐。在竇凌做網編時，那位同學已辭去原來的工作專職經營公眾號，月收入高達數萬元。職場屢屢受挫，竇凌也想自主創業，她最先想到的項目就是經營微信公眾號。

2015年12月，竇凌申請的公眾號上線，她以女性生活指導類文章為自己的主攻方向。因為人緣不錯，公眾號上線后，朋友們賣力地幫她宣傳，紛紛加關注、點贊、轉發、評論，人氣頗旺。

不久，竇凌因工作原因遭女上司苛責，一怒之下她提出辭職，開始全心全意打理公眾號。男友知道后很生氣，指責她本事不大脾氣大，說公眾號只能業余做做，而她卻本末倒置。兩人吵得不歡而散。

竇凌知道，男友是公務員，而她卻不在體制內，男友的父母本來就對她工作不穩定十分不滿，她現在辭職做公眾號，在他們眼里肯定是不務正業。她決心盡快把公眾號做成功，讓他們刮目相看。

可讓竇凌沮喪的是，接下來無論她如何努力，公眾號的粉絲量一直沒有明顯增加，盡管后來取得了原創打賞功能，但打賞者寥寥，打賞額少得可憐。

創業艱難，男友反對，竇凌心情很糟糕，三天兩頭跟男友吵架、慪氣。終于，男友忍無可忍向她提出了分手。竇凌在氣頭上，當即同意。可沒過幾天她就后悔了，想打電話向男友道歉尋求和解，沒想到男友已在家人安排下結交了新女友。雙重打擊，讓竇凌萬分痛苦。

恰在這時，竇凌在一次朋友聚會上結識了劉亮。劉亮比竇凌大5歲，西安人，大學畢業后在蘭州一家科技公司做網絡工程。竇凌原本無心參加聚會，可后來想到能在聚會上多認識朋友，或許能幫她推薦公眾號，就強打精神參加了。朋友向劉亮介紹竇凌：“我們的才女，專職做公眾號。”劉亮一聽很感興趣，和她聊了起來。竇凌正好也有技術方面的問題需要向他請教，兩人相談甚歡，劉亮還當場關注了她的公眾號。

第二天，劉亮打來電話：“真是才女，文章寫得好！”竇凌一臉無奈：“別恭維我了，我現在正焦頭爛額呢！”劉亮給她打氣：“你做得太老實了，其實有很多技巧的。不要灰心，我幫你！”

劉亮說到做到。他利用自己的技術，把竇凌的公眾號直接帶入別人的微信朋友圈。竇凌贊嘆：“我加別人的微信需要對方同意，可你卻能長驅直入。”劉亮笑道：“你是夸我呢還是損我呢？”“當然是夸你啊，非常時期就要用非常手段，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嘛。”竇凌趕緊拍他的馬屁。這個辦法有些效果，竇凌高興地請劉亮吃飯，最后卻被劉亮買了單。此后，劉亮對竇凌展開熱烈的追求，在知道她的失戀經歷后真誠地對她說：“遇到我，你的生活就會翻篇兒，好日子在后頭呢！”感受著這份慰藉與溫暖，竇凌開始了一段新感情。

公眾號經營一波三折，男友亮出“秘密武器”

雖然有了新戀情，但因為公眾號經營沒有大的起色，竇凌心里時常苦悶。劉亮勸她：“你這是小打小鬧，我正在設計一個新程序，成功了咱們一起玩！”竇凌說：“那恐怕遙遙無期，眼下你還是幫我想辦法多吸粉吧！”

劉亮很快有了新點子——贈送吸粉，即通過贈送禮品吸引大家關注公眾號。竇凌面有難色：“那得投多少錢啊？”也是，她已經坐吃山空一段時間，手頭挺緊張。劉亮說，他考察了幾個贈送吸粉的方案，大同小異，比較好操作。首先是對贈品進行包裝，做成人氣商品，說白了，就是把低價品說得天花亂墜，提升價值。其次，禮品免費贈送，運費讓粉絲承擔。劉亮說：“訣竅就在這里，我們送的是不足10元的禮品，再讓快遞小哥幫忙收20元的運費。除去郵費，一件禮品還能賺幾塊錢！”竇凌擔心會被人說成騙子，劉亮說：“那就看你包裝的水平，要把東西說得非常好，遠遠超出運費的價值，大家就不會介意。”

竇凌同意一試，就和劉亮行動起來。他們從批發市場買來某品牌的小包裝香水，當然不是真品，但在她的筆下卻變成了“矜貴優雅，纏綿一生”，或者是“初戀般的味道，令人歡悅著迷，愛不釋手”，甚至號稱是某位人氣女星的最愛，配以該明星為這款香水做廣告的美圖。

劉亮說，“包裝”好后得找個合理的免費方式，無端免費可能被人認為是陷阱。正好，三八節到了，他們便在公眾號上打出廣告：三八節回饋，數量有限，一毛錢預訂，先到先得，贈完為止。這也是劉亮的建議，他說為了讓人踴躍參與，全免費可能還被瞧不上，得制造熱銷搶購的氛圍。果然，受眾反應熱烈。

但最終效果并沒有預期的好。那些迅速漲上來的粉很快又掉了下去。原來，大家收到禮物后一聽快遞小哥要運費，便認為是騙局。竇凌的包裝也無法掩蓋本質，大家都不傻，沒人認為她贈送的香水超過20塊錢。

這是一次失敗的策劃。劉亮很過意不去，竇凌也沒責備他，還善解人意地安慰他。劉亮很歉疚：“我會想辦法幫你挽回損失的。”他總結教訓，營銷必須得花錢，還得花到位，否則就會偷雞不成蝕把米。

劉亮很快又想到“病毒式”吸粉：粉絲想免費獲得贈品，需要直接推送5-10個微信好友關注公眾號。他暢想著：“一個人推薦10個人，10個人就能推薦100個人，100份贈品就能增加1000名粉絲！哈哈，足夠你發貨到手軟啊！”劉亮知道竇凌手頭緊，還主動提出這筆費用由他來出：“算是對你上次失敗的補償。”

這次贈品竇凌選擇了面膜，還在公眾號上特別標注說明：贈品包郵。于是一款廉價面膜被她描繪得十分高大上：“女神從冷泉冰膜開始，一體剪裁，360度貼合，通透質感，宛若隱形，呵護肌膚完全體驗……”這次營銷效果不錯，公眾號關注量幾乎翻番。

竇凌很開心，更感恩在自己人生低谷時遇到劉亮這樣不離不棄、一心扶持自己的男人。從此，她退掉租房，搬到劉亮那里與他過起了二人世界。她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把握這份難得的感情。

營銷有了效果，竇凌又乘勝追擊，在文章選題、標題上更下功夫，劉亮也不遺余力地繼續想點子幫她營銷，幾番折騰后，公眾號的粉絲量漸漸上了規模。

2016年6月，竇凌的公眾號第一次有了軟文廣告，她恰到好處地把一個情感故事鑲嵌在廣告里，廠家比較滿意，給了她700元廣告費。雖然錢不多，但卻是質的飛躍，表明她的公眾號正式進入了“營利模式”。

可在突破之后，似乎又陷入了瓶頸狀態，粉絲量徘徊不前，也沒有新的廣告。想著一波三折的過往，竇凌很沮喪。劉亮卻很振奮：“我的秘密武器已經橫空出世，來和我干個大的吧！”原來，他設計的程序終于完成，可以一展身手了。

劉亮興致盎然地描繪他們的未來，并提議新的企業公眾號以竇凌的名字注冊：“這是我為你創辦的公眾號，將來賺了錢也是你的。我要你擁有我全部的財產，而我只要你這個人。”竇凌嘴上說“好肉麻”，但心里還是很高興，男友用實際行動在創造他們的未來。她問劉亮到底設計了什么程序，劉亮大致給她講了講，但她聽得不太懂，感覺比較復雜。

很快，竇凌注冊了企業微信公眾號，還笑著對劉亮說：“以后賺的錢可都入了我的腰包。”劉亮拍拍她的頭說：“沒錯，你就是我們的財務總管。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忠貞愛人！”

公眾號傳銷大肆斂財，歧路上的愛情哪有忠貞

2016年7月，兩人的公眾號正式運行，推廣口號是：“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玩手機賺錢！”竇凌仔細看了劉亮寫的招商說明，才知道這是吸引會員賺錢的模式。最低門檻是100塊錢，也有300元、600元等不同的級別。就是說，只要客戶微信支付100元就能成為代理會員，代理會員再介紹會員進來，就會得到返款的90塊錢，介紹兩個會員進來，就可以得到返款180元，以此類推……

想不到，這個公眾號一經推出，居然很受歡迎。竇凌擔心人多之后上下線之間的關系會變得煩瑣，不便于統計。“放心，我的程序是專門解決這個問題的。”在劉亮詳細地講解下，竇凌才明白，原來劉亮開發的是一套多層分銷系統，主要采取有償加入、組成層級、發展下線、按人提成的模式，吸引人參加。首先是有償加入，參加人員在掃描二維碼并關注公眾號后，支付100元、300元、600元等不同的金額，就可以成為“三級代理”“二級代理”“一級代理”，并取得發展下線的資格。其次是組成層級，下級會員分別稱“星空”“大地”“海洋”，上級會員分別稱“銀卡推薦人”“金卡推薦人”“鉆石卡推薦人”。參加人員通過推薦關系按層級組成“金字塔”結構。然后是發展下線，參加人員通過分享公眾號二維碼，每發展一名下線，可從下線支付的金額中獲取返利。最后是按人提成，成為“一級代理”的，發展一個下線可獲得90元返利，下線發展一個第二層的“一級代理”可獲得180元返利，再發展一個第三層的“一級代理”可獲得270元的返利……

竇凌有點吃驚：“這不是傳銷嗎？”“你管它是什么，能賺錢就行！”劉亮的理論是，現在就是個逐利時代，大家的目的都是賺錢，他振振有詞地對竇凌說：“難道這些參與者不知道是傳銷嗎？他們當然知道。可為什么還會參加呢？這是因為咱們的產品初期投入小，100元便可入門，600元便可拿到最高級別的代理權，同時回報卻很誘人。所以，這些人才如此踴躍地參與并發展下線……大家都一樣，只要能賺錢，誰會管它違法不違法？做原始積累有誰是干凈的？”竇凌雖然不完全認同劉亮的說法，但她嘗夠了捉襟見肘的滋味，沒有反駁。

劉亮讓竇凌寫廣告文案，他準備在多個網站和社交平臺大力推廣，還要求竇凌在宣傳資料中宣稱與支付寶、微信支付、京東支付等是合作關系，以達到吸引會員的目的。竇凌有些不安：“這是造假，不太好，被抓住就麻煩了。”劉亮火了：“我這么做是為了誰？公司賺的錢在誰的卡上？你居然這么不知感恩？再說你沒造過假嗎？”竇凌趕緊解釋：“我造假是小打小鬧，可是你這牽扯的都是大公司，我怕出事。”劉亮安慰她：“放心吧，錢賺夠了我們就收手。”

從此，竇凌荒廢了自己原來的公眾號，每天忙于新號，寫文案，搞推廣……看到銀行卡里的錢數日漸增多，竇凌憧憬著美好的未來，同時也佩服劉亮的專業和能干，暗笑自己膽小如鼠，成不了氣候。

果然，公眾號發展迅猛，會員很快突破20萬，竇凌的銀行卡上也有了100多萬元的進賬。竇凌驚喜之余開始擔憂，規模越來越大，會不會被舉報，被警方抓啊？劉亮笑她杞人憂天，說全國類似的公眾號太多了，法不責眾。竇凌不再擔心，開始四處跑著看樓盤準備買房，但劉亮卻反對在蘭州買房，說：“我們賺錢的方式特殊，收手后需要換個城市安家。”這時竇凌才發現，他們做的公眾號并沒有劉亮說的那么安全，他很小心也很謹慎。

2016年12月，劉亮似乎聽到了什么風聲，讓竇凌暫停推介公眾號，還讓她把卡里的錢轉出來，存到他的銀行卡上，竇凌言聽計從。同時，劉亮還在成都租了房，打算去外地躲一躲。

2017年1月5日，動身去成都前，劉亮要竇凌自己回去看望父母，過兩天他再前往會合。竇凌問他有什么事，劉亮顯得很煩躁，讓她少管。大巴開到中途，竇凌想著最近男友因為公眾號的事情焦慮不安，便臨時決定不回老家，留在蘭州陪他。

可沒想到，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連續收到短信，她銀行卡上剩余的20萬元存款被分次轉走。是劉亮嗎？只有他知道自己的銀行卡網銀密碼。她立刻給劉亮打電話，可對方手機已經關機。

竇凌感覺不妙，拼命往回趕，把準備出門的劉亮堵在了家中。她質問劉亮：“你把錢全拿走要去哪里？沒打算帶我去成都？”劉亮居然說：“錢是我賺的，你沒資格過問！”竇凌驚愕不已：“是誰發誓說要互相忠貞一輩子？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劉亮不理她，把她推到一邊準備出門。竇凌氣憤之極：“你站住！信不信我現在就報警！”“報啊，公眾號是你開的，看警察抓誰！”劉亮肆無忌憚。竇凌這才明白，劉亮把公眾號開在她名下是有目的的。她憤怒地拿出手機，一邊撥110一邊說：“我寧愿自己坐牢，也不會放過你！”劉亮立即撲上來搶奪手機，兩人廝打起來。竇凌招架不住，大喊救命，劉亮一緊張，揮拳將她打倒在地，撲上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再掙扎才收手……

蘭州市安寧公安分局民警接到群眾報警趕到案發現場時，竇凌已經死亡。民警在核實死者身份時才發現，她就是被舉報的涉嫌微信公眾號傳銷的公眾號注冊人竇凌。三天后，外逃的劉亮被抓獲。據劉亮交代，他預估到公眾號傳銷的風險，所以才會和竇凌談戀愛，并在斂財成功后準備拋下竇凌，如法炮制另尋“合伙伙伴”，重開公眾號，沒想到卻被竇凌發現。

目前，本案還在進一步審理當中，等待劉亮的將是法律的公正判決。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