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又玲：取道自然，還孩子一個健康童年

特約記者_楊艷 曾春林

牟又玲：取道自然，還孩子一個健康童年

特約記者_楊艷 曾春林

六株古楠木高大挺立，三株虬曲蒼勁的石榴樹紅花正盛，開在綠葉中，兩株大榕樹像兩把巨大的綠傘。記者第一次走進大邑縣東街幼兒園，還是初夏時節，桂花、紫藤雖然花期不當時，卻也可以想見花開之時的燦爛樣子。

從1921年開始，這所幼兒園就存在于此地。雖然身處鬧市，卻像建在森林里，所有的花草樹木默默無言地見證了它差不多一個世紀的成長。

牟又玲，大邑縣東街幼兒園園長，身穿墨綠色長裙從園子深處飄然而來，干練，卻不顯露，“先到辦公室坐坐吧！”她對我們抿嘴一笑，露出淺淺的酒窩。

牟園長的辦公室內有一株盆栽樹，同樣郁郁蔥蔥，高至天花板。“它叫幸福樹，我喜歡它的名字，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需要幸福健康地成長。”她對我們介紹道。

辦公桌、茶幾上，也擺放著錯落有致的綠色盆栽。從各個角度闖入來訪者的眼簾，讓人覺著，勃勃生機在這所園子里真是無處不在。小園子里有大天地

或許正是因為創辦時間早，又地處縣城繁華商業中心，東街幼兒園的園內空間并不算太大。然而，當真正走進去之后，你會發現，每一個小角落都有值得細看的東西。

面積小，就用優質、巧妙的環境創設來彌補。這是2012年8月，牟又玲任東幼園長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巧思妙想，合理利用現有資源，橫向不行，就朝垂直方向發展。”只要技術上是可行和安全的，只要是對孩子發展有促進作用的，從一棵樹，到操場死角，甚至房頂，無所不用其極。牟又玲希望，園內所有的環境創設，都能實實在在地以娃娃為本，而不是那些花哨的、急于向世人展現的東西。

牟又玲園長

用繩子互相連接而成的蜘蛛網狀軟繩梯

楠木高大茂密的枝葉，又成為這屋頂活動場天然的遮陽篷。孩子們在這里隨意地爬、打滾。玩累了，躺在草坪上，一抬頭就看到參天大樹如蓋綠蔭。

在幼兒園的主樓下，我們看到一個構思巧妙的立體攀爬墻，它是利用樓下一截走廊打造而成。這個走廊，原本是幼兒園的一個“盲區”，可以說是操場最冷清的地方。它中間長著兩棵樹，一側又是幼兒園的宣傳櫥窗，無論是位置還是空間大小都受到限制，平時大家都不愿意從那里經過。為利用這個盲區，東幼把兩棵樹挪了窩，又將宣傳櫥窗移到別處，再搬來不同質地的材料，在這個區域設置了層層遞進、多種難度的挑戰性項目。小小的改變立馬就得到大家的青睞，現在戶外活動的時間，這里絕對是全園最熱鬧的區域。

“環境打造一要實用，二要考慮娃娃們發展的個體差異。”為把每一寸環境都合理利用起來，爭取讓每一處環境都為孩子發展起作用，例如，攀爬架是根據材料提供的層次不同，讓不同的孩子都能在這里找到挑戰：全竹竿的硬竹梯；長繩連竹管的半軟梯；用繩子互相連接而成的蜘蛛網狀軟繩梯。其中半軟梯的難度又根據階梯的竹管長短分為單人梯、雙人梯、三人梯。稍膽怯的孩子，可以先從硬梯開始攀爬，得到成功經驗后，有了興趣，再逐級挑戰，給不同孩子不同的機會。

東幼還有一棟二層樓的樓房，樓頂常年光禿禿地限制在那里。經過老師們的一番打造，鋪上草坪，裝上防護欄，便成了一個300多平米的活動場。更妙的是，這棟樓下正好是那六株古楠木。于是，楠木高大茂密的枝葉，又成為這屋頂活動場天然的遮陽篷。孩子們在這里隨意地爬、打滾。玩累了，躺在草坪上，一抬頭就看到參天大樹如蓋綠蔭。

“這種美好的回憶，他們會記一輩子。而一個喜歡仰望天空的孩子，他的心里必定會對未來有著無限憧憬和希望，也自然會有藝術氣質。”牟又玲園長說。

與改造相對應，東幼還善于合理利用生態資源：在大樹下吊起高低不同的松果、網球，這是天然的跳躍區；在圍墻上掛起大小、高低不同的輪胎，這是兩用投擲區；在樓梯墻面裝上觸摸板，這是日常觸摸區。麻繩、木棍、竹、沙，探險、挖掘、攀爬、躲藏……簡單的材料，孩子們總是能想出點子，玩得忘乎所以。這些上下呼應、縱橫交錯的戶外環境，使得東幼的每一處都充滿靈氣。

我們都是從自然的、變化萬千的、充滿活力的事物中感知、學習并懂得道理，孩子不也一樣嗎？

如自然一般，歡享陽光和健康

正如我們所見，東街幼兒園的環境打造，有一種特別的貼近自然的美感，與其辦園理念和諧一致：“歡享健康生活，奠基健康人格，成就健康人生”——沒錯，這正是一所以“健康教育”為特色的幼兒園。

牟又玲園長告訴我們，歡享健康生活，是指常態下，遵循孩子的自然生長規律，多給他們提供運動機會，塑造他們陽光向上的積極心態，激發他們的健康活力，為他們的成長奠基健康人格。從長遠看，當孩子們有了健康生活、健康人格，當然就能成就一番健康人生。這三者是層層遞進的。

“而現在的孩子，運動少，跟大自然接觸少，所以他們身上都會缺乏一種靈動的氣質，和溫室里的花朵一樣。家長的過度保護讓他們失去了很多自我成長的機會。男孩怎么勇敢？怎么有責任感？”牟又玲園長說。缺乏運動，他們的身體沒有得到很好的發展；家長包辦，自我管理能力極差；缺乏和自然的接觸，審美和創造力、想象力受到局限。

或許是處于某種自覺，在平日的生活里，牟又玲就有意識地給孩子創造更多接觸自然的機會。從女兒7歲開始，一到寒暑假，她們母女倆便帶著相機一起旅行。“不是旅游，是旅行。”她重申。背著包，徒步去丈量大地。她覺得，這樣跟天地的距離更近。內蒙、桂林、北海、新疆……不同的自然風光能夠給予孩子不同的感受。女兒成長得陽光、健康，她精力充沛、活力四射、自理能力強。“我想，這就是大自然的饋贈。”

牟又玲堅信，自然對孩子人格的塑造總有獨特的力量。作為園長，她自然而然將這種“母親的直覺”運用到教育中。健康的兒童一定是在自然的環境中長大，在自然中游戲，在自然中學習。“我們都是從自然的、變化萬千的、充滿活力的事物中感知、學習并懂得道理，孩子不也一樣嗎？”

于是，東幼決定，從小處出發——以“運動”為抓手，以點帶面，來推動整個幼兒園的健康教育。除了前面所提到的以環境為依托的各類游戲、體育活動，就在去年，東幼又將曲棍球和足球引進了幼兒園，還專門聘請了省級專業教練規范的、安全的教學，孩子們似乎很喜歡。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學校常常組織小型比賽，老師們欣喜地發現，孩子們在比賽中表現出的協作和堅韌非常可貴。現在幼兒園已經有兩支小有名氣的曲棍球隊和足球隊。

東幼還成立了科研組，進行《幼兒園戶外體育活動的實踐研究》，采用“自上而下”的研究模式，追隨幼兒經驗與生活，以幼兒發展為本的研究，從而實現對教師的培訓。

老師們以觀察者、記錄者和學習者的身份，觀察、捕捉、研究問題，梳理出戶外體育活動時：是否關注了幼兒的生活經驗，是否關注了幼兒的年齡特點，是否關注了幼兒的個體差異，是否關注了幼兒的自主性？活動材料是否夠“野”，夠有挑戰性，考慮了不同層次的兒童需求嗎？等等。通過課題研究，老師們發現問題，并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此外，東幼還定期將國內外知名的幼兒教育專家請進幼兒園，親臨現場對教師進行指導與培訓，全方位提高教師素質。同時在園內還組建了針對專業發展的課題研究團隊，結合園本教研，做好新老教師的傳、幫、帶工作，逐步打造出一批專業、敬業、樂業的教師隊伍。

家長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僅僅有園長和老師的努力還不夠，孩子的教育需要家園一心。當健康教育走過了最初的階段，老師又開始分析：孩子們每天離園后在做些什么？

由于東街幼兒園留守兒童、流動商販子女較多，老師調查發現，家長對科學育兒缺乏認知，對孩子關注不夠，孩子們回家之后大部分時間是看電視、玩電子游戲。于是，如何做好家長工作，形成家園合力，成為最最緊迫的問題。

正巧2013年，大邑縣教育局面向全縣提出“五個一”的工作要求：一次家訪，一次懇談會，一封家校溝通信，一次入校品餐，一次送溫暖。東幼便將此當成長期工作堅持下來。

豈止一封信！在東幼，除了經常性的家長倡議書，老師們還通過幼兒網站、班級QQ群、家長志愿者工作室、幼兒園家委會以及走家訪、進社區等一系列措施，讓家長深入孩子的園內生活和學習，了解幼兒教育。

懇談會上，家長們向幼兒園建言獻策。家訪和品餐，更是拉近了家園距離。一次品餐會上，很多家長反映孩子不愛吃胡蘿卜，東幼廚師聽了之后，下去就琢磨著，把胡蘿卜切成碎丁，揉進面團里，做成饅頭，蒸熟后，白面饅頭上綻放出橙色的“星星”，這就是東幼現在特別受孩子們喜歡的“滿天星饅頭”。這樣的伙食，哪有家長不放心的？

東幼還借戶外野趣活動的機會，由各班家委會召集家長與孩子在節假日一起去爬山、踏青、拾落葉、放風箏、野炊等，老師們放棄自己的休息時間參與組織，在其中引導家長逐漸理解戶外活動的意義，知道如何去觀察記錄孩子的表現，如何幫助孩子，護理孩子的身體、心理健康，努力將家長“拉”進來做教育合作者。

園內的石榴成熟了，孩子們自己動手采摘

高大茂盛的楠木。東街幼兒園的環境打造，有一種特別的貼近自然的美感

不知不覺中，家長們的育兒觀念發生轉變，育兒素養得到提升。在教育孩子的過程中，自己的行為也得到改變：以前家長入園之后，總留下一片狼藉，而現在這種情況鮮有發生；以前家長很不理解幼兒園請孩子收集家里廢舊的瓶瓶罐罐做手工的活動，現在卻越來越配合。隨著對東幼的辦園理念也有更深入的認識，家長們開始真正成為幼兒園教育工作的重要合作伙伴。

童年時的一顆種子

與牟園長交談的時間里，她的話題始終圍繞這所園子、老師們、孩子們，還有未來的設想。她想在幼兒園筑個泥巴小坡，開一塊稍大的泥巴地，讓孩子們多親近泥土、接地氣；想在幼兒園的兩株大榕樹上打幾個樹屋，一個方形的，一個圓形的。圓形的像鳥巢一樣，孩子可以爬上去，躺在大鳥窩里，舒舒服服地做一回“鳥人”；還想在兩棵樹之間搭個吊橋，讓孩子們可以通過吊橋在樹上自由爬行，搖啊，晃啊……

這26年來，牟又玲在大邑的很多所幼兒園都待過，她還因此被大家送了一個玩笑綽號“園園通”——她笑了，其實我就像一棵雜草，丟到哪里，就會在哪里努力地生根發芽。

她還每每提及一路上幫助她的同事和朋友。仿佛是受到這種努力、感恩和頑強生命力的感染，東街幼兒園也始終透露出一種親和的朝氣和美。

而牟園長自己其實是沒上過幼兒園的，在上小學之前，甚至不知道幼兒園是什么。

小學時候，學校隔壁有一家幼兒園。放學后，好奇的她常常跑到幼兒園教室門口去張望，很快，老師們都認得她了，讓她進去當小老師。剛上一年級的牟又玲絲毫不怯場，大大方方地給他們講故事，唱歌跳舞，帶他們做游戲。老師們夸獎她：這個女娃娃，是個當幼兒園老師的料。

現在想來，牟又玲覺得，也許正是當年的這句話，在自己的心里埋下了一顆夢想的種子。“真是感激他們，現在，我也成了播種夢想的人了。”她很珍惜這個角色，這些年，雖然也有機會離開，但她沒有。她說，自己喜歡幼兒園這種簡單、本分、踏踏實實的生活。和孩子們在一起，永遠是快樂的。

簡單、本分、踏踏實實，這亦是對東幼最恰當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