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錫鈞
夜深人靜,劉憨家突然間起了大火,等睡夢中的村民們驚醒趕來,劉憨家已燒成了廢墟。
有人在廢墟里找到了一具燒成炭狀的尸體,經(jīng)過大家辨認,尸體左手沒有無名指,想必是劉憨了。但廢墟里沒有找到劉憨的妻子韓秀兒,這么大的火,她跑哪兒去了?
劉憨是村里公認的好人,這樣的人,誰會忍心放火燒死他呢?
村民們自發(fā)地為劉憨搭起了靈棚,并在廢墟上拉了燈,繼續(xù)翻找,他們不忍心讓劉憨一個人孤零零離去,要找到韓秀兒陪伴他。
這時,村路上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她穿著白色的衣服,披散著長發(fā),一路輕飄飄地跑過來。大家心驚膽戰(zhàn)地說:“這是鬧鬼了?”說著話,女人已來到近前了。
“女鬼啊!”村民們嚇得就要跑開,有人借著燈光看清了:“女鬼”正是韓秀兒,她身上一點兒煙灰都沒有。村民們更害怕了:“不好了!韓秀兒的鬼魂回來了!”
這時,一個四十幾歲的壯漢從廢墟里跑出來,他是村治保主任韓棟,他擋在村民前面攔住了韓秀兒,大喝道:“你到底是人是鬼?”韓秀兒好像沒有聽到韓棟的話,繼續(xù)向前跑。村民們看到韓秀兒身上穿的是白色睡衣,隱約透出里面的三點紅色,怕羞的姑娘們不約而同地背過臉去。
與老實憨厚的劉憨相反的是,韓秀兒可是村里出了名的俏姐兒,上中學時就因為和幾個男生掰扯不清被學校開除,在家沒幾天就跟個外鄉(xiāng)人跑了,一去幾年。被家人找回后,沒多久突然嫁給了劉憨。兩人過了幾年,倒也沒啥事兒發(fā)生,只是韓秀兒一直沒有生養(yǎng),還是喜歡追求時尚,近三十歲的人了,總愛打扮得像個姑娘。
韓秀兒眼看就要撞到韓棟,韓棟一閃身抓住她一只手臂,韓秀兒激靈一下,猛地站住了。突然,韓秀兒軟軟地倒了下去。韓棟急忙連拉帶喊地弄醒了韓秀兒,把她家失火、劉憨身亡的消息告訴了她。
韓秀兒聽后,先是愣愣的,突然“哇”的一聲哭了,直奔剛搭起的靈棚,撲到劉憨身上痛哭起來:“憨哥呀,我不是告訴你睡覺別吸煙嗎?你咋就是不聽啊?”
韓棟讓兩個村婦上前拉起韓秀兒,想問問她半夜不呆在家里,咋從村外跑回來?她咋知道火是劉憨點的呢?韓秀兒說,她也不知道咋了,本來睡得好好的,竟夢到出了村子,夢見劉憨又在被窩里吸煙,夢見家里起了大火。她就迷迷糊糊地跑回來,結(jié)果被韓棟弄醒了,真的看到家燒沒了。
韓棟聽完沒說什么,韓秀兒還要撲到劉憨的尸體上哭,卻被韓棟讓人拉開了。韓棟在縣里參加治保主任培訓班時,學過一些探案和法醫(yī)檢驗的常識,就蹲在劉憨身旁仔細地查看著。他發(fā)現(xiàn)雖然劉憨被燒得像塊木炭,但后背上還有完好的皮膚。這讓他起了疑心:如果劉憨是被大火燒死的,那么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老老實實地躺著讓大火燒呢?
韓棟找來一根木棍撬開劉憨的嘴巴,果然看出了異常,這樣大的火,劉憨嘴里竟沒有一點兒煙塵。韓棟知道,憑這一點足可以證明劉憨不是被大火燒死的,一定是在大火燒起之前就死了。可是,誰會殺死劉憨呢?韓秀兒確有作案的嫌疑,一個風流女子沒準兒會干出謀殺親夫的勾當來。可是,她一個柔弱女子想殺死強壯的丈夫,并放火焚尸,自己也必定會受傷。可看她的身上不光沒傷,連一點兒煙塵也沒有,這說明她一定有同謀。
這會兒,韓棟一邊在劉憨脖頸、胸口上摸著看著,一邊用眼睛的余光掃視著廢墟中的一個人,那是最近從鄰村搬過來的韓秀兒的老同學杜平。他是學醫(yī)的,村長同意他臨時給村民醫(yī)病。杜平和韓秀兒上學時就好得不得了,兩人是一起被學校攆回來的,他現(xiàn)在還是單身。
韓棟看到杜平一邊在瓦礫里尋找什么,一邊不時地向靈棚瞄一眼。韓棟心里有數(shù)了,暗罵道:“好一對狗男女,你們茍且也就罷了,竟敢干起謀殺的勾當,有我在你們就逃脫不了法律的嚴懲!”他越發(fā)仔細地檢查,果然有了新的發(fā)現(xiàn),劉憨脫了皮的左胸口有幾個很小的黑點,被煙火燒燎得幾乎看不到了。韓棟心里有了一絲亮光,再用手摸了摸那些小黑點,這一摸讓韓棟心中一驚,天哪!真的是謀殺親夫!
韓棟又向廢墟那邊看了一眼,他想讓人先把杜平和韓秀兒監(jiān)控起來,這一看讓他大吃一驚:不知什么時候,杜平不見了!韓棟立馬叫來兩個漢子,讓他們看好劉憨的尸體,不準任何人動。他同時又叫來妻子和一個婦女,和她們低語了幾句,那兩人聽完臉色驟變,但都點頭去了,走到了韓秀兒身邊。
做完這些,韓棟走到村長身邊,小聲和他說了幾句,村長也是一驚,瞪著韓棟說:“不會搞錯吧?這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快報警吧?”韓棟說:“先不急,現(xiàn)在要趕緊找到杜平,別讓他跑了。”
村長說:“那你去吧。不過,俺覺得還是先報警的好。”韓棟說:“也行,不過咱這兒離縣城太遠,就怕警察來了,罪犯早跑了。”說完,他喊上了兩個壯實的漢子。
韓棟三人先去杜平家找,沒有。又跑出村子順著大路找下去,跑出很遠了,鬼影也不見一個。實在是走累了,三人只好在路邊坐下休息,準備歇會兒再找。突然,韓棟猛地聽到身后樹叢里有動靜,跑過去一看,卻是杜平和村里的孫寡婦,兩人正躲在樹叢后摟摟抱抱。看到韓棟后,兩人誰也沒慌,推開對方就要走開,被韓棟攔住了。
韓棟對杜平說:“你不想對劉憨的死說點什么嗎?”杜平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韓棟的意思,語無倫次地說:“說什么?俺有什么好說的?劉憨死不死關(guān)俺什么事?這一晚,俺們都在一起,要不是劉憨家著火幫著救火,俺倆兒也不會在這兒。不信你問她!”孫寡婦也證實了杜平的話,還說要不是怕村里人說閑話,兩人早扯證了。
韓棟沒話可說了,既然杜平有人證實沒時間作案,他就不能再懷疑下去,于是,帶著兩個漢子往回走。可是,走著走著,他又覺得不對勁,這些天也沒聽說孫寡婦跟誰好啊?于是,他叫兩個漢子先回去,自己又去找杜平和孫寡婦。
很快,韓棟追上了孫寡婦,奇怪的是,這會兒杜平?jīng)]和她在一起。韓棟半開玩笑地對孫寡婦說:“你們進行得好隱秘呀!啥時候辦喜事呀?”孫寡婦突然變了臉:“辦什么辦?說好給一百的,天殺的杜平!摟了老娘半夜只給了五十!”這會兒不用韓棟多問,孫寡婦竟說出一件讓韓棟非常意外的事來。
孫寡婦說,就在剛才,她正在靈棚里陪韓秀兒,杜平拉她出來,說要和她好。孫寡婦平時就對杜平有點兒意思,立馬就出來了。誰知,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樣,杜平只是對她摟摟抱抱的,連嘴都沒親,還教她說今天一晚上兩人都在一塊的話。
事情漸漸清楚了。韓棟顧不上教訓孫寡婦,又跑去杜平租的屋子,依然沒有找到。韓棟只好慢慢往劉憨家走,還沒走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猛地站住了腳,轉(zhuǎn)身又往杜平家跑,這回他看到了杜平。杜平正在屋里收拾東西,身上還沾著土。
韓棟想起前幾天,他到杜平那里討止痛片吃。他走進杜平家院子時,突然聽到院里小偏房有聲音,剛要走進去看,就見杜平一身泥土地從里面走了出來。韓棟問他在干什么,杜平說幫著房主收拾點破爛。當時,韓棟因為頭痛得厲害,急著討藥也沒在意。這會兒他明白了。
怪不得幾次他們?nèi)ザ紦淞丝眨瓉恚牌皆谖葑永锿诹藗€地道,通到偏房里,第一次韓棟三人來時,杜平正和孫寡婦躲在村外。第二次韓棟再來,杜平聽到了動靜,慌忙從地洞鉆到了偏房里,韓棟沒想到他會藏在那里;第三次韓棟想起了這事,殺了個回馬槍抓住了他。
沒得說,在劉憨的尸體前,杜平看著韓棟從那些小黑點取出幾根大號鋼針來時,很快便交代了他殺害劉憨的經(jīng)過。
上中學時,他就愛上了韓秀兒,可那時韓秀兒身邊總有許多男生圍著,他根本靠不上前。后來,韓秀兒跟人跑了,他也沒心思上學了,退學回家跟父親學起了醫(yī)。
在杜平醫(yī)道初成時,有一回出診,無意中看到已嫁給劉憨的韓秀兒,這讓他那顆死灰般的心又活泛了起來。誰知,韓秀兒自那年在外面染上了那種病,痛苦萬分地回到村里,全村人只有劉憨不嫌棄她,給她淘弄了藥治好了她,勸她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這讓韓秀兒十分感動,竟一心一意愛上了劉憨并嫁給了他。任杜平怎么糾纏都沒有用,韓秀兒為了讓杜平死心,說想和她好,除非劉憨死了!
這句話讓杜平對劉憨起了殺心。就在韓秀兒患上夢游癥時,他用麻醉劑迷昏劉憨,把幾根大號鋼針刺進了他的心臟。杜平聽劉憨說過,他有夜里躺在被窩里吸煙的習慣。就放了把火想毀尸滅跡,他以為人們撲滅了火,一定會認為是劉憨夜里吸煙自己點著的。誰知,劉憨鋼針刺心,猝然死亡,口鼻里沒有吸進煙塵,給韓棟破案留下了線索。拂曉時分,縣公安趕到帶走了杜平。
誰會想得到呢?一個女人的絕情話,竟讓一個癡情男人動了殺心;一個普通農(nóng)民竟偵破了錯綜復(fù)雜的謀殺案。
(責編:邵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