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老兵的守正出奇

周俊仰

近年來，我國經濟呈現出增速換檔期，結構調整陣痛期以及前期刺激政策消化期三期疊加的階段性特征。來自產能過剩、利率市場化、金融脫媒以及互聯網金融與第三方支付異軍突起等方方面面的壓力使得銀行業壞賬持續增加，傳統的存貸款業務與中間業務被不斷吞食，利潤增速大幅下滑。應該說，銀行業業已告別黃金時期，步入冰河時代。華夏銀行作為在全國范圍有一定影響力的股份制商業銀行，與銀行業整體情況表現一致。根據可得最新數據來看，華夏銀行2016年第三季度凈利潤同比增長5.07%，增速較第二季度下降約100個基點；不良貸款約193億元，比上半年末增加12億元；不良貸款率1.6%，比上半年末上升4個基點；非息差收入亦顯頹勢，其中占比較大的手續費及傭金收入與投資收益，在2016年第三季度分別為41.7億元與-1.88億元，環比分別下降了1.9%與175%。在這一背景下，華夏銀行亟需一位在資本市場領域有豐富經驗的掌舵人，帶領華夏銀行突破各種不利條件構筑的藩籬，拓寬業務渠道，加快經營轉型，充分挖掘潛能，推動業務創新。為順應這一需求，華夏銀行在2017年3月30日召開的第七屆董事會第二十九次會議上審議通過了選舉李民吉為董事長的相關議案。李民吉是一名地地道道的金融老兵，他不僅在上海證券、首創證券、北京國際信托公司、北京科技風險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等市場金融機構擔任過高管，在北京科技園建設股份有限公司與首都信息發展股份有限公司等實體企業亦有任職經歷。環顧四海，在資本市場領域以及實體企業有如此豐富經歷的銀行機構董事長委實不多，其履新之后，華夏銀行在投貸聯動、銀行綜合化經營、跨界戰略伙伴合作以及打造一站式金融服務平臺等方面的表現將倍受矚目。

善弈謀勢

善弈者謀勢，不善弈者謀子，尋找行業發展大方向是金融行業高管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李民吉自然是善弈者，他的這種大視野與格局觀在其擔任北京國際信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期間，就有較為充分的體現。在一次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時，李民吉詳解了對信托行業未來發展路徑的判斷。他認為，信托轉型核心就是解決資源如何獲取、資產如何配置的問題。有五大領域和方向可供信托公司探索，即政信合作、國企改革改制、信貸資產證券化、資本市場、跨境資產配置。

第一類是政信合作。在信托與政府的合作中，地方債務規模和風險受到較大關注。由于監管政策不同，信托資金和銀行信貸資金在地方債償付上彈性程度不同。信托資金由于不能展期，彈性較小；銀行信貸資金可以以新還舊，彈性較大。由于信托資金的剛性特點，地方政府在到期兌付上可選擇余地小，應該優先償付。銀行債權對地方政府來說，本金可以滾動，必須支付的是當期利息，因此在計算當期必須償付的地方債務總規模時，應該把銀行、信托、城投債等其他地方債區別對待。對信托公司來說，衡量地方債務風險，既要看債務總規模，更要看債務結構，因此在43號文出臺之后，應加大政信合作的推進力度。

第二類是國企改革。國企改革落腳點在于提高國有企業資源配置效率。信托參與國企改革有兩大內容，一是國有企業資產證券化，二是打破行業壟斷。對于國有資產證券化而言，存量規模至少10萬億元以上，大有可為。強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有利于打破行業壟斷，信托是市場配置資源的重要手段，匯集社會資本參與國企改革，使改革成果惠及社會大眾，無疑值得探索與鼓勵。

第三類是銀行信貸資產證券化。與企業資產證券化相比，銀行信貸資產證券化規模更大，操作上更集中、更便利。2015年4月，中國人民銀行下發的《信貸資產支持證券發行管理有關事宜的公告》標志著信貸資產證券化實行注冊制管理，明確符合條件的機構可申請一次注冊、自主分期發行，大幅提高了后續項目的發行效率。同年5月，國務院常務會議部署新增5000億元信貸資產證券化試點規模，超過了過去9年累計發行總額。保守估計為了應對利率市場化和調整銀行資產負債表，信貸資產證券化占銀行信貸資產總規模的10%～15%是可期待的。規模大、競爭也激烈，信托業應做好準備。

第四類是資本市場投融資活動。股票市場暴漲暴跌，損傷了投資者信心，也影響了信托業在資本市場的資源配置戰略。目前兩市市值與中國金融資產總量相比占比依然很小，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未來三到五年應對資本市場繁榮充滿期待。

第五類是跨境資產配置。過去中國經濟走出去是貿易走出去，有跡象表明這種狀況在逐步改變，從商品和勞務出口變成資本輸出，資本輸出帶來資產配置的全球化，信托行業大有可為。目前QDII業務要求做標準化產品，信托的優勢是非標業務。要發揮信托非標產品的創新優勢，繼續讓信托做改革創新的排頭兵。與普通的資產配置講求安全性、收益性、流動性不同，境外資產配置現在主要關注安全性和收益性，委托人甚至偏好長周期資產，比如美國的土地、英國的房產、澳大利亞的礦產、德國的科技等，這些都符合中國高凈值人群的資產配置需要。信托具有制度優勢、人才優勢、風險控制優勢、創新能力優勢以及產品設計優勢，最適合做海外資產配置的排頭兵。

價值再造

2007年，以北京市國有資產經營公司常務副總裁的身份兼任首都信息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后，李民吉很快發現公司在基礎資源、技術研發、人才梯隊等方面已經有很好的積累，只是缺少一根主線，而自己的使命就是要在導向上進行新的探索。三年下來，這種探索事實上形成了對一個國企戰略、機制等方面的再造。李民吉上任之后就提出了公司價值管理理念，認為首都信息發展股份有限公司要從過去偏好于技術和受制于任務的狀態，提升到面向客戶的服務價值管理與面向股東的公司價值管理，不但要完成政府重要IT項目和關系民生的重要服務，同時，還要把現有的核心業務能力加以拓展，形成商業模式，放大到互聯網，服務更多的企業與市民，服務好北京，輻射到全國，這一系列的安排都要服從如何提升公司的價值。

李民吉認為，公司從1998年成立到現在，薪酬制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調整。建薪酬制度之時，可參考的IT行業樣本企業不多，加之公司作為國有控股企業還必須考慮國資委的一些要求和國企特點，盡管公司在薪酬制度、激勵機制與業績增長和個人貢獻之間有一些相關性安排，但“度”的把握略微有點保守。要按照市場化行業的標準，從企業的發展戰略和人才隊伍的吸引、培養、穩定和發展的角度來安排這個體系。

從創業板轉至主板是首都信息發展股份有限公司長期發展戰略中推行價值管理的重大舉措。李民吉認為公司在三年快速增長的基礎上，需要尋找有戰略性意義的大規模投資與發展機會。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方面是內生的機會，比如北京有龐大的醫療體系，需要穩定和有實力的信息技術支持。這涉及2000多萬人口的復雜需求，如果能圍繞醫保系統，向醫療衛生信息服務領域更大范圍和更深程度的參與，那么蘊藏的商業機會可想而知。如果還能繼續通過醫院向患者和市民輻射服務，就等于再造一個基礎性業務。另一方面，公司想跨越式發展離不開并購。這些投資自然需要資本市場的合理支持與價值反應，轉向主板后可以改善過去在創業板交投不活躍、不受投資者關注的局面。

創新求變

過去30多年，我國經濟主要依靠要素驅動實現經濟增長，通過加大資本和勞動力的投入，以低成本勞動力供應、高儲蓄率支撐的資本來源和以犧牲環境為代價獲得了比較優勢。但問題是，這種發展模式顯然難以長期持續，必須盡快改變經濟發展方式，從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政府永遠不可能代替企業成為創新的主體，而是應該營造良好的政策和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發揮引導和推動作用。李民吉在任職北京市國有資產經營有限責任公司黨委委員、董事、常務副總裁期間，就對企業的創新問題有過深入的研究，他認為目前急需解決的是國有企業創新動力問題。國有企業規模總量巨大，獲取資源的便利程度是其他所有制企業所不能比擬的，本應是創新驅動的主要力量，但實際情況并不樂觀。這位管理學博士憑借扎實的專業基礎與深入的調研，總結出國有企業之所以創新動力不足的主要原因首先是，受發展階段和傳統體制的慣性制約，存在追求速度偏好、擴大投資偏好以及追求外延式擴張的偏好。政府對GDP的追求強化了這種慣性制約。其次，在現有企業高管人員任用制度下，當期業績往往是國有或國有控股企業經營團隊，特別是主要經營者最迫切的追求，誰也不愿意在技術創新上形成“前人種樹，后人乘涼”局面。最后，國有企業股權激勵機制仍然很不健全，技術成果入股的制度性障礙難以消除，造成技術人員積極性低或者不得不將技術成果轉交民營企業。

經營者的業績觀要靠國有企業監督考核機制強制解決，科研技術人員的問題要靠產權制度改革來實現。在國有企業實施創新驅動，需要制定一整套綜合政策框架，以保證創新和企業家精神潛力的發揮。李民吉認為，從長期來看，實施創新驅動需要創造兩大基礎條件。一是提高社會流動性。創新驅動是我國在實施經濟發展方式轉變時面臨的重大課題。完成這個命題涉及如何改變社會結構、提高社會流動性。社會流動性狀況反映的是上一代的收入、教育和地位對下一代人的影響。當經濟從貧困陷阱中跳出來后，要素驅動的經濟發展必然帶來一定程度的社會分層，會有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社會存在收入差距，進而帶來地位差距。社會靜態的不平等不是最可怕的，而社會流動性低、社會結構固化才是最可怕的，這將造成動態的不平等，導致各類復雜的社會問題，并繼而導致經濟發展的停滯，因此，提高社會流動性迫在眉睫。二是提高全民教育水平，提高勞動力質量。在創新驅動階段，勞動力數量對經濟發展的影響趨于中性，勞動力質量的重要程度越來越高。受過多年教育和培訓的勞動力，可以成倍地提高生產效率，其勞動力質量幾倍于普通勞動力。不僅如此，教育程度越高的勞動力，其帶來管理和技術創新的潛能就越大，因此，西方國家經常用人力資本投入來指代勞動力質量。

守正出奇

信托公司在風云變幻的金融環境中頑強地生存下來并發展壯大，但是以傳統信托業務為主業的信托行業已走到十字路口，亟待轉型。李民吉任職北京國際信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期間指出，未來信托行業需要探索新商業模式從而實現可持續發展，而信托公司新商業模式的選擇依賴三個基本面。一是“走正道”：賣者盡責、買者自負。從信托產品兌付的邏輯上看，“買者自負”必須建立在“賣者盡責”的基礎上，其內涵在于清晰的界定權責歸屬，確保由投資者自行承擔的是市場風險而不是因信托公司未能盡職盡責而導致的相關風險。二是“回本源”：受人之托、代人理財。所謂“受人之托”是說信托產品應該由委托人發起，明確信托事由。所謂“理財”，應從狹義上的產品層次及廣義上的組合層次深入理解。產品層次屬于產品管理，表現為向投資者推薦一種或多種產品滿足其風險偏好和實際需求；組合層次屬于全方位理財，表現為統籌投資者的理財目標和風險承受能力，為客戶量身定制整個投資組合配置，最大程度地滿足客戶的金融需求。三是“雙輪驅動”：資產管理+財富管理。信托制度賦予了信托公司全品種和跨平臺優勢，資產管理以投資為核心，使投資者獲得最優的投資體驗。財富管理的核心在于資產配置和組合運用，要求信托公司加強主動管理能力，改善產品供給能力、堅持從客戶需求出發進行產品的開發設計，以服務鎖定客戶。

李民吉認為，信托業能否做到基業長青，取決于信托公司自身戰略定位的適當性與前瞻性，基于對宏觀形勢的判斷、信托制度的理解與商業模式的選擇，信托公司在轉型期的定位應著重做到以下幾點。

一是誠信、穩健。誠信是客戶對金融機構的根本要求，是信托業的經營之本。

二是適變應變。優化內部創新機制，從組織、激勵、文化、流程等全方位保障創新，由此提升對市場的洞察力和反應速度，并建立大局觀、適當引導行業創新。

三是專業化。設定短期、中期、長期三類專業化目標——短期實現行業專業化，在房地產、基礎產業、工商企業等核心行業精耕細作，做深、做專產業鏈，聚焦發展潛力高的細分產業，深入挖掘投資吸引力高的資產；中期打造產品專業化，發展成為領先的投融資產品專家，首先聚焦夾層融資、并購重組融資、債權基金、房地產投資，進而發展PE投資、組合式基金等；中長期實現客戶專業化，通過全面圍繞客戶需求的財富管理思路，持續深化自身發展。

四是特色化。在國企改革、科技、綠色金融、離岸投資、農地流轉等領域打造特色業務，實現差異化。

五是放眼全球。開展QDII業務，積極推進“一事一議”，參與海外投資特別是非標投資；與合適的國外領先機構建立戰略伙伴關系，待監管條件成熟后，建立海外非標資產投資專業，服務客戶的離岸資產配置需求。

六是領先的廣義投行。高質量的規模領先，以專業私募投行和另類資產管理為主要業務模式，向各類機構客戶和高凈值客戶提供財富管理服務。

在銀行業整體步入嚴冬之際，相信李民吉憑借豐富的金融從業經歷以及高屋建瓴的格局意識，一定可以為華夏銀行注入新的血液，整合優勢規避劣勢，在打造“華夏服務”品牌，建設具有鮮明品牌特色的現代化商業銀行的征途上大步前進。我們充滿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