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人

黃永武

有一句老生常談的話：不識字能吃飯，不識人就不能吃飯。立身處事，識人比識字還重要。要想識人，最基本的是要懂得觀人。

“口吻目睫”，本來是最好的觀察人的地方。新任一個職位，不問利弊興革，只問升遷的途徑，有誰關照，有誰阻抑，就明白這人心志的卑下了。批評一件事物，只看到缺點毛病，對其優點長處不聞不問，就明白這人的刻薄無情了。大體上說，言辭隱約糾纏的人，胸中常不可測；言談爽直認真的人，胸中青天白日。識人必先善于聽人說話。

當然，人是最難以了解的，真正賢俊的人，也許被人批評“狂”。真有灼見的人，也許被人批評“不智”。所以觀察人，最好私下從多方面留心。《漢書·杜欽傳》里主張從六個方面看：當他顯達的時候，觀察他提拔些什么人；當他富有的時候，觀察他怎樣花錢；當他窮困的時候，觀察他哪些事是“不為”的；當他匱乏的時候，觀察他是否堅守“不取”的原則；和他接近時，觀察他日常做什么事；和他遠離時，觀察他主張些什么事。這六方面可以決定人品。

人是善于偽裝的，在泛泛之交時，覺得他溫和可親，一旦共事，面臨切身利害，奸狡才豁然顯露出來。也有聽他說話真是肝膽相照，一旦付諸實際行動，就面目全非。所以觀察人最好與他有過金錢上的往來，就能明白這人的好歹；有過事業上的挫折困頓，就明白這人品格的高低。更有人主張同他一起喝酒，三杯下肚，原形畢露；喝酒仍不露原形，同他一起賭博，幾番勝負，脾氣丑態，無不裸露；賭博仍不露原形，同他到有異性美色的地方，酒色財氣之中，沒有不現原形的。

“恣之以財、醉之以酒、臨之以色”，長時間的觀察固然重要，短時間的“乍見”也不可放過。當我和他還兩不相識，他對我沒有遮掩，我對他沒有成見。在初見的一刻，忠厚險奸，常常在毫不防備和矯飾的時刻，一覽無遺。所以有人主張“觀人之法，莫妙于初見”，這是說不經意間的第一印象，也是極為重要的。

（步步清風摘自漓江出版社《愛廬小品·生活》一書，連培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