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
小時候我有一本書,里面夾滿了各種圖案的糖紙,我竟然收藏了從未使用過的糖果包裝紙,平展展的,足夠我在孩子群里顯擺一番。那些亮晶晶的玻璃糖紙還可以折成小人兒,都是清一色長裙子,像微型的芭比娃娃。現在家里每到新年、春節前夕依然要買些糖果,傳統習慣而已,似乎不值得一提。隨著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糖果已沒了實際意義,仿佛只是為了迎新,像圣誕樹上的各種點綴,烘托—下節日氣氛罷了。
有一年臘月,我跟影友們結伴去雪鄉。凌晨5點出發,吃早餐沒有胃口,順手抓了個食品袋,把盒子里一直被冷落的糖果一股腦兒塞進去。五六個小時的車程,暈得昏天黑地,哪里顧得上吃東西,想一想吃的東西便會使昏黑的天地旋轉起來。
次日依然早起,要去羊草山拍日出,需在天亮前趕到山頂。攝影人的廢寢忘食、風餐露宿真是可敬,穿著臃腫,器材沉重,所有人在零下30℃的夜色中有說有笑,像黑暗中的光芒。這即將到來的日出,仿佛即將成為他們生命中的一件盛事。乘坐一輛既像坦克又像拖拉機的雪地車,車里沒有任何取暖,就那么搖搖晃晃、顛簸著、轟鳴著,一路向山頂進發了。
到了山上,那天并沒有日出。即便如此,天亮后的養草山還是令人振奮。從小生活在東北,關于林海雪原似乎也只是個傳說,而到了養草山,茫茫林海,皚皚雪原,原來我們走進了傳說里。溫度比山下更低了,大家拍攝卻更來勁兒。顧不上談天說笑,各自忙碌起來。后來索性把雪地車打發回去,我們決定徒步下山!
一路下行一路拍攝,當審美終于疲勞,自身的感受凸顯出來,冷、累、餓,對食物的需要空前迫切,這才記起了背包里的糖果。
用凍僵的手打開食品袋,先來一塊士力架,手指不聽使喚似乎不是因為寒冷,而是餓到無力,終于兩手拇指和食指摸到一處鋸齒,用盡力氣撕開,準確送到嘴里,成功咬下第一口……一瞬間,士力架充滿俠義色彩,多像有的朋友,平常看不出交往厚薄,關鍵時刻鼎力相助。心里熱了,手指也靈活了,據說士力架已經是世界巧克力家族的巨人,屬于能量型,50多克的一條含280大卡,雪中送炭啊!
又摸出一顆——紫皮糖!來自俄羅斯的巧克力,因為包裝紫色,大家都約定俗成地這么叫了。外面一層巧克力,里面裹著榛仁碎果粒,酥,脆,滿口生香。
把糖果分發給身邊的朋友,我也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雪中送炭的人。下山走了兩個多小時,在奇異的風光里,品嘗饑寒交迫中可貴的甜蜜,使這段路程變得有滋有味。
我是在那一瞬間愛上這些糖果的,仿佛患難之交的朋友。回到家里再看它們,可愛、可親。之后每次出行,隨身的背包里裝上它們,就會覺得在路上有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