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松
我不止一次地想,我怎么會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呢?沒錯,我家里條件不是很好,父母都在外面打工,雖然他們的收入不高,但匯款非常準時,一到月底就會將錢打到銀行卡上。
生活費到賬,我就要扳著指頭算計,如果手一松,下半月又得餓肚子。班上有幾個同學,他們出手闊綽,銀行卡里好像永遠取不完似的。我會拿他們的父母和我的父母比較,他們的父母也是打工的,怎么有這么大的區別呢?父母每個月的那點錢,我只能省著用,這讓我在學校一點都沒有面子。
我想過很多辦法打電話要錢,比如說交資料費、補課費。這些招數還挺靈,屢試不爽,母親很大方,如有零頭直接給整數。但這些費用不能太過于頻繁,一般一月要一次,以免露餡。
讓我心里有些不服的是,同桌穿了上名牌鞋子。雖然我的鞋子才買不久,但卻越看越不順眼,因為不是名牌,在一般的商店買的,一百多塊錢。于是我給父母打電話,說鞋子壞了。母親同意給我買雙新的,但聽說鞋子的價格后,她沉吟了一下,說,下個月再說吧!我還沒有發工資,身上沒有錢。
我嘀咕著,真是摳門!母親可能沒有聽到,掛了電話。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個月我的銀行卡上生活費竟然多了一倍,顯然,母親將買鞋的錢打了過來。我如愿買了一雙名牌鞋,這雙鞋幾乎可以抵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了。我穿著新鞋在校園里轉了一大圈,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
我始終認為,父母是大方的,只要我提出要求,總是有求必應。我也知道他們的收入:父親在工地打工,母親在工廠里面,兩人的收入并不高,掙的錢除開學費和生活費,應該所剩無幾。
我心安理得地向父母索取,將父母當成取款機。因為攀比,我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但我不敢給父母說實情,依然給他們報最高的分數,拍著胸脯保證上大學沒有問題。高三是最緊張的時期,我沒有感受到壓力,上課應付,下課懶得看書,該睡覺就睡覺。
終于紙包不住火,父母知道我的學習狀況后,他們專程回了趟家。父親一陣責備,母親沒有怪我,只說今年沒有考上,明年復習再來一次。我說,我不想讀書了,想馬上走,到外面去打工。
母親輕言細語地說,打工非常累,你那身體吃得消嗎?好好復習吧!我不敢想,現在復習班的學費根據高考的分數來定,我能估計這次高考得多少分。母親搖著頭說,不要緊!只要你讀書,我們會想辦法的。
自從上高中后,母親再也沒有買過新衣服,她身上的衣服還是幾年前的,上面皺巴巴的,有些地方還褪了色。連老太太都用智能手機了,她還用的是幾十塊錢的功能機。她對自己很摳門,卻對我的花銷如此大方,我特別慚愧。
高考考場上,看著試卷上的題,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因為知識儲備不足,不知道如何答題,終于等到交卷的鈴聲,熬過考試。半個月后,打開網站,查到一個糟糕的分數,按照復讀的收費標準,這樣的分數補習費至少上萬。
那年暑假,我去了父母打工的城市。父母租的房子很小,放一張床后就沒有什么地方了,外面是垃圾場,周邊污水橫溢。母親說,這里的房租便宜,就搬到這里來了。聽說我要復讀,他們像過節一樣高興,母親多炒了兩個菜,不喝酒的父親端起了酒杯。
父親說,找老鄉借到學費了,今天過去拿。地方有點遠,父親準備走路過去,反正沒事,走路可以節約幾元公交車費。要是以前,我會鄙視父親,說他摳門,可這次我沒有說出來,父親的摳門是為了我。
父親下午出去,回來時很晚。他拿出包好的一沓錢,大方地說,錢借到了,你不用擔心,安心去學習吧。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讓淚水流出來,眼睛憋得紅紅的。那年高四,我付出了艱辛的努力,終于如愿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學。
對自己摳門,對子女大方。普天之下,應該只有父母,他們才會有如此偉大,以一顆無私、博大的愛心一次次容忍又一次次期待,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夠懂得,通過努力實現自己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