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主義思潮對平面設計的影響

姜忱 劉湘凝

一、現代主義思潮的的源起

現代主義思潮是20世紀諸多具有激進思想的文藝派別匯聚而成的一股文藝思潮。現代主義思潮席卷了當時的美術、音樂、文學、戲劇和設計等諸多人文領域，其前衛反叛的風格為這些領域帶來了全新的進步和發展。

現代主義思潮的思想內核在于第二次工業革命后所盛行的人類中心主義——人類征服和統治自然具有天然的合法性。人類中心主義來自于工業的發展帶給了社會空前的自信，相信科學、文明，崇尚由人類創造的新技術、新材料和新的生產方式。現代主義藝術者們提出了 “人性化”的觀點，提出藝術應當服務于“人”。人類中心主義的影響下，現代主義藝術者們期望創造一種全新的社會關系，一個不存在貪婪，消弭了斗爭，甚至完全公平的社會，他們相信機器是一種社會革新的工具，占社會大部分的工人階級將成為社會的中心動力。持民主主義傾向和社會主義傾向的不同流派之間的現代主義者之間，不僅理論存在大量分歧，還對他們的理念和觀點進行駁論和相議。這種爭論使其對社會和人文價值的思考被廣泛傳達和認可。

二、現代主義思潮的影響

現代主義思潮在20世紀初的興盛，不僅顛覆了傳統版面設計形式主義的弊病，為現代版面設計奠定了基本原則，還進一步刺激了印刷行業的發展。從表面上看，現代主義思潮中未來主義和達達主義所追求的自由版式和構成主義的結構和力量似乎毫無關聯，但深刻挖掘他們設計理念的本質就會發現現代主義思潮的根本影響：顛覆傳統，擁抱現代。

（一）未來主義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隨著鐵路、汽車和工廠的蓬勃發展，更多的藝術者開始關注機械化環境而不再從自然中尋找靈感。正如《未來主義宣言》中所宣揚的機器之美：快速、自由、進步，未來主義藝術者們希望藝術不再為了貴族、名流、收藏家或是資產階級而產生。他們認為藝術應當服務于工廠中的年輕工人們，和他們一起通過變化和前進推翻社會和文化領域中陳腐的古老。這種追求自由，打破常規的理念，反應在平面設計上就是完全打破傳統講求對稱美和穩定感的版式設計，追求及其自由的版面編排。

藝術者們為了向大眾宣傳未來主義，文字在他們手中不僅僅是擬聲的理性符號，還可以作為視覺符號感性的表現圖形。譬如意大利詩人費利博托·馬索·馬里內蒂的詩作《月下花語》，作者將文字陳設在版面上，直接通過視覺的感官傳遞話語的聲音和情感訴求。詩作描繪了一位軍人寫給一位姑娘的信，被隆隆槍炮打斷的筆跡，被炸斷的字母，右下角蜷縮的姑娘，點滴細節躍然紙上。自由而富有力量感的排版中文字大小不等，字體不一，毫無字間距行間距。整首詩的排列讓像圖形一樣自由結構組合，產生了令人驚訝的視覺張力和戲劇性。

這種極為靈活和自由的版式設計對印刷技術提出了非同凡響的要求，未來主義藝術者為了使他們的作品刊行于世，創造性改革和推動了印刷技術的發展。例如在《月下花語》中，創作者馬里內蒂將剪貼文字、手寫文字和經過剪輯的圖形通過黏貼重新組合后，拍攝下來，作為一張照片進行曝光和平面印刷。這種自由排版——攝影——印刷的模式，極大的豐富了平面設計師的創造可行性，直到上世紀末仍有沿用。

（二）構成主義

1917年的俄國革命成功和1920年的布爾什維克勝利，促使了構成主義藝術者的革新愿望——通過藝術與設計的力量推翻暴政、解放人民——進一步增強為直接參與俄國的重建，他們的藝術作品成為蘇俄政府宣傳其價值觀念的利劍。早期的構成主義藝術者卡米希爾·馬列維奇曾使用“集體性的造型藝術”一詞強調其普遍性高于個人化的一面。構成主義藝術者們常使用文字、符號和攝影相結合的方式制作宣傳海報，選取的攝影材料往往是工業批量生產中無產階級常見的事物。構成主義者們成功將社會主義革命的觸動融合進了他們的藝術作品。

構成主義藝術者古斯塔夫·科魯茲曾使用攝影剪貼的方式制作了用于宣傳政府方針政策的政治海報。海報中夸張的比例和元素的重復，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律動感，傳遞出進步的思想和先進的理念。例如科魯茲1929年創作的海報《交通運輸的發展，五年計劃》，其中將巨大的火車頭與極度渺小的騎駱駝的男子放置在一起，巨大的火車頭上的紅色五角星代表了蘇聯，而海報左側反復出現的火車頭元素描述了國家工業化的階段性進步。構成主義藝術者認為攝影的可復制性和機械化相比起插畫和繪圖使他們能更好的表達現代主義，而且攝影圖像在海報中給予受眾更為“真實”的觀感。科魯茲在海報中使用的火車頭攝影剪貼向受眾傳遞出了政府官方對交通運輸的支持和尊重是現實存在，有據可依的。

構成主義所設計的大量使用攝影元素的海報的手法，不僅影響了其他社會主義國家政治宣傳的制作，還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后世的廣告海報制作。構成主義的宣傳海報使用了大量的象征性元素，表達了政府的力量和社會主義的未來，攝影使這些元素的表達力和傳播度前所未有的強大。

三、現代主義思潮的衰落

20世紀中后葉，經歷過二戰和戰后蕭條的西方世界開始對原有的哲學體系和思想取向開始反思和批判，由人類中心論和機械崇拜等哲學思想所支撐的現代主義思潮開始衰退。藝術者們開始思考藝術創作中的主觀與客觀、理性與感性、人性與共性、人性與機械性、藝術的審美與反審美。藝術者們在現代主義思潮興盛時通過他們的作品傳播觀念的做法成為了良好的范例，當藝術者們開始反思和結構現代主義時，他們同樣通過作品來傳遞價值觀念。

在現代主義思潮的起伏興盛中，似乎可以看到，人性永遠是使藝術家困惑并驅使他們去不斷探索的課題。在藝術發展的歷史過程中，尤其在工業化社會和后工業化社會，這種狀況更是常見。現代主義思潮之所以驚世駭俗，就是因為藝術者們在不僅和傳統藝術背道而馳，而且在向傳統的觀念和思想體系挑戰。當藝術者們認為現代主義的哲學體系陳舊時，同樣的藝術者們也對現代主義的觀念和思想體系開始了挑戰和顛覆。藝術通過不斷顛覆自己向前發展，社會亦然。

四、總結

現代主義思潮微觀而言是一場藝術文化的革新，但從宏觀來看現代主義浪潮實際上是席卷大半個世界的關于“人”的思想浪潮，并且余浪仍舊源源不斷影響后世。藝術者們在現代主義興起時對“人”這一角色的自我認知，衰退時的自我反思，這些人文價值，才是留給平面設計也好，留給人類文明也好，最大的財富。

（作者單位：華東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