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淑媛 崔榕
摘要:
鄉村治理是近年來研究的熱點。學者們回顧了治理理論的起源與發展,對鄉村治理的概念、主體、模式等問題展開了集中討論和總結;并從民族地區民間組織、習慣法、民間信仰及多元文化等層面對民族地區鄉村治理的獨特模式及經驗進行了深入探討。但是這些研究存在著理論交叉重復的情況,研究視角單一,特別是對民族地區鄉村治理研究薄弱,缺少理論提煉。
關鍵詞:
鄉村治理;問題;述評
中圖分類號:D42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332(2017)04-0051-07
鄉村治理研究對于完善我國社會治理理論體系,促進國家治理現代化具有十分重要的現實意義。1998年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徐勇教授首先提出“鄉村治理”的概念,之后,我國學者對鄉村治理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總的來看,對鄉村治理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鄉村治理多元主體、模式等方面,并著重分析了鄉村治理存在的問題及原因。同時,針對少數民族地區鄉村治理所具有的特殊性,學者們通過田野調查、實證分析等方式,從不同的方面探索了少數民族地區鄉村治理的模式及經驗。
一、關于治理概念
治理概念源自古典拉丁文或古希臘語,原意是控制、引導和操縱。自從“治理危機”一詞于1989年被世界銀行的報告首次引用后,西方諸多學者從政治學、政治社會學等視角對治理進行了界定,治理理論取得了長足發展。
關于治理的定義國內外學者有不同的概括,詹姆斯·N·羅西瑙作為治理理論的主要創始人,他提出,治理是通行于規制空隙之間的那些制度安排,或許更重要的是當兩個或更多規制出現重疊、沖突時,或者在相互競爭的利益之間需要調解時才發揮作用的原則、規范、規則和決策程序。[1]9全球治理委員會于1995年對治理作出如下界定:“治理是或公或私的個人和機構經營管理相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它是使相互沖突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和并且采取聯合行動的持續的過程”。[2]41國內學者徐勇認為治理是通過一定權力的配置和運作對社會加以領導、管理和調節,從而達到一定目的的活動;[3]俞可平將治理定義為:“治理一詞的基本含義是指在一個既定的范圍內運用權威維持秩序,滿足公眾的需要”。[2]
總之,治理是一個內容豐富、包容性很強的概念。
二、關于鄉村治理
西方社會治理理論為我國開展鄉村治理研究提供了理論基礎,不同學者在鄉村治理領域進行的積極探索,推動了我國鄉村治理理論的發展與完善。
(一)鄉村治理概念
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徐勇等人吸收國外治理理論,結合中國具體國情,于1998年首次提出“鄉村治理”這一更具有包容性的概念來解釋和分析鄉村社會。隨后,我國學者從不同視角出發,對其概念進行界定。郭正林提出“鄉村治理,就是性質不同的各種組織,包括鄉鎮的黨委政府、七站八所、扶貧隊、工青婦等政府及其附屬機構,村里的黨支部、村委會、團支部、婦女會、各種協會等村級組織,民間的紅白理事會、慈善救濟會、宗親會等民間團體及組織,通過一定的制度機制共同把鄉下的事務管理好”;[4]24-31賀雪峰認為“鄉村治理是指如何對中國的鄉村進行管理,或中國鄉村如何可以自主管理,從而實現鄉村社會的有序發展”;[5]219-224黨國英認為“鄉村治理是指以鄉村政府為基礎的國家機構和鄉村其他權威機構給鄉村社會提供公共品的活動”。[6]1-17由此可見,隨著鄉村治理概念的提出與發展,越來越多的學科相繼被納入其研究范圍之內,研究的深度不斷拓展。
(二)鄉村治理主體
鄉村治理主體是指在農村治理活動過程中起到重要作用的機構、組織和群體。現代化的社會治理,要兼顧不同階層、群體和社會成員的利益訴求,保障不同階層、群體和社會成員的意見表達渠道,增進溝通交流,就必然要求多元化治理主體的介入。具體來講,學者們的觀點主要可以分為兩個方面。
一是認為鄉鎮政府及各種組織機構是鄉村治理的重要主體,認為鄉村治理的主體是多元的,要充分考慮各種民間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的影響。如蘇靜媛提出鄉村治理主體多元化是結合當前鄉村治理實際情況的必然趨勢,在鄉村治理中不僅要劃清鄉鎮政府的權力責任范圍,還要關注村民認可的當地權威組織以及私人機構在鄉村治理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7]黨國英持相同觀點,她認為中介機構在鄉村治理中起到了關鍵作用,如農協等,這類中介機構不僅能夠促進鄉鎮政府與村民之間的溝通互動,同時也能把村民與市場聯系起來;[6]徐勇和朱國云認為鄉村治理主體包括鄉鎮黨委和政府、村黨支部、村委會等構成的政府權力組織、農村民間組織及介于上述政府權力組織和民間組織之間的半官半民組織等三類。[8]
二是認為村民自治、鄉村精英也是鄉村治理的主體,認為鄉村治理的主體不僅包括政府以及民間機構,還需要考慮作為社會成員的村民以及其中的鄉村精英所起的作用。如劉麗等認為在承認鄉鎮政府等權力組織在鄉村治理中主體地位的同時,保證村委會職能的履行,才能確立村民自治在鄉村治理中的實質主體地位,更好地實現村民自治需要積極培植一個既強有力又富有公共理性的精英階層,形成一支高素質的人才隊伍;[9]張艷娥從宏觀制度性和微觀行為個體性兩個角度對鄉村治理主體進行了劃分;[10]吳光蕓指出鄉村治理是通過治理主體之間的合作互動關系來有效管理農村公共事務、切實解決農村公共問題、高效率提供農村公共服務;[11]曾芳芳強調農村治理多元主體中,基層黨組織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12]
(三)鄉村治理模式
目前鄉村社會治理的基本制度為村民自治,主要通過“鄉政村治”的治理模式來實現。該模式自20世紀80年代實施以來,有力地推動了基層民主的發展,取得了輝煌的成就,同時也暴露出了一些矛盾沖突,這些問題已經影響到了鄉村社會的經濟政治發展。關于如何完善基層民主制度,處理好基層政權與村民自治的關系,金太軍認為目前“鄉政村治”產生問題和沖突原因主要是代表村民權力的村民委員會和代表國家的鄉鎮政府之間對于自身權力合理性和合法性的沖突;[13]徐勇認為當前的鄉村治理模式應該進行結構性的轉換,提出實行“縣政、鄉派、村治”的新型治理模式;[14]溫鐵軍提出應該實行村鎮并列自治的鄉村治理模式,把鄉政府改成鄉公所這一上情下達的機構。各村落實自治法,村自治組織直接對縣。鎮改建為自治政府,其自治權和村民自治的權利是相等的,鎮不得剝奪有自治權的村;[15]沈延生提出“鄉治、村政、社有”的中國農村基層組織改革新模式。他認為未來中國應實行兩級地方自治,現在的直轄市和地級行政建制為上級地方自治體,以縣轄市、鎮、鄉為下級地方自治體,簡稱社區自治體。同時將政府組織延伸至行政村,在村一級設立鄉鎮政府的派出機構村公所;[16]1-34鄭風田從地方經濟發展的角度來考慮鄉村治理模式的創新,他認為未來鄉村治理的結構模式應該是:“強縣政,精鄉鎮,村合作”。即通過取消地級市,由省直管縣的方式,減少中間環節,強化縣級政府的經濟宏觀管理的能力。對縣鄉村的發展進行合理分工,增強小城鎮的經濟集聚和輻射能力。而在基層農村,要提高經濟合作能力,增強農民與市場之間的聯系,加強村域合作,完善農民自治制度;[17]黨國英認為,通過擴大農村基層自治體的治理半徑,合并村莊,公共服務和經濟發展的職能分工,建立農村大社區治理模式,推進城鄉一體化建設,提高農村公共服務水平和宏觀經濟調控的能力。[18]
(四)當前鄉村治理面臨的困境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鄉村治理的發展對農村經濟發展和社會穩定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但是,我國鄉村治理目前仍存在一些問題與困境。
一是認為鄉鎮債務沉重,公共產品供給不足。袁金輝認為由于小農經濟的局限及部分地區超越地方經濟水平大搞“形象工程”等原因導致目前我國部分地區鄉村債務非正常擴張;[19]楊華、王會認為國家通過稅費改革及配套改革脫卸了農村基層組織的治理責任,使鄉村社會陷入了基礎設施缺失、農民負擔沉重、鄉村債務惡化的嚴重困境。鄉村債務加重不僅影響鄉鎮政府的正常運轉,也加重了農民的負擔,對農村經濟社會穩定發展會產生不良影響[20]
二是認為各治理主體間利益沖突加劇、農村公共權力需要規范。歐陽雪梅認為當前我國村民委員會履行職責不力,自治能力不強,村黨支部與村民委員的權力范圍和自治的權力范圍劃分不明,導致“兩委”之間的沖突加劇,部分村鎮政務不公開、不透明,民主監督缺失;[21]77-79袁金輝提出我國鄉鎮政權治理能力不足,鄉鎮與縣級政府在事權和財權方面的職責權限劃分模糊,兩委關系難以協調等阻礙了鄉村治理改革進程的問題。[19]
三是認為治理體制及基層民主建設有待完善。楊靜認為當前我國農村基層民主建設的法律制度不夠完善,無法建設出一個和諧、健康、公平公正的基層民主;[22]57黨國英提出了群眾民主權力未得到充分實現、農民合法權益沒有受到真正保護、農民參與民主政治活動質量不高、《村民委員會組織法》規定的權力結構包含了村干部腐敗的可能性等問題;[6]鐘漲寶認為當前我國基層政權機構的人員冗雜,鄉鎮干部精簡流于形式,鄉鎮基層政權功能日益弱化,基層政權信任缺失嚴重,這些因素的影響和制約了農村基層民主政治建設的進程。[23]12-15
四是認為農民政治參與程度較低,素質有待提高。楊靜指出,由于受到小農思想的嚴重束縛,大多數農民只考慮眼前利益,文化水平低,民主政治意識薄弱,影響了民主政治建設的進程;[22]張春華認為,當前我國農村農民非制度化的政治參與如宗族勢力參與、賄賂、越級上訪、暴力游行等嚴重影響了鄉村秩序及鄉村治理的成效。[24]48-53
五是認為存在影響鄉村治理的其他不利因素。肖唐鏢認為鄉村繁榮表象下的危機,不僅是治理技術與治理體制的危機,更是鄉村生態、文明與文化的危機,呈現出“復合性危機”趨勢;[25]陳柏峰、董磊明在《鄉村治理的軟肋:灰色勢力》[26]、楊述明、張明在《破解鄉村灰色勢力治理困境》[27]、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楊華在《鄉村混混與村落、市場和國家的互動——深化理解鄉村社會性質和鄉村治理基礎的新視閾》[28]、羅興佐在《警惕鄉村社會灰色勢力發展》[29]中分別對鄉村中的灰色勢力進行了研究,指出當前灰色勢力構成了當前鄉村治理的非正式基礎,對鄉村治理構成了嚴重的威脅。
(五)完善鄉村治理對策
一是提出完善村民自治,加強基層民主建設。黨國英認為要把自治制度逐步推進到鄉鎮一級,擴大鄉鎮政府的財政自主權,合理減少政府行政級層,縮小農村干部的權力,向農民充分賦權;[6]李文政提出鄉村治理的關鍵在于縣鄉之間進行制度化分權改革,增強鄉村社會的相對自治性或獨立性;[30]許文興認為在農村公共事務的管理中必須引入民主制度,以充分調動廣大農民參與農村公共事務管理的積極性和創造性。[31]45-52
二是認為應構建服務型村鎮政府。李文政提出,要推進鄉鎮撤并及鄉鎮政府職能定位,把“全能型政府”改造成有限政府,構建高效率的服務型政府,重建縣域公共服務體系;[30]張春華認為,推進鄉村治理的完善需要各級鄉鎮政府轉變職能,構建服務型和責任型政府,以開放和平等的姿態與農民建立互信關系,為鄉村治理提供良好的環境。[24]
三是認為要健全法制。黨國英認為“完善鄉村治理要在修訂《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時考慮建立更合理的選舉和罷免程序。對違反選舉法規的行為要有制裁辦法,刑法的有關條款要適用農村自治選舉中發生的違法行為”;[6]袁金輝提出,要通過完善法制建設,依法處理鄉鎮政府與村委會的關系。進一步明確界定鄉鎮政府與村民各自的治理權限。[19]
四是要提高農民政治參與度。鐘漲寶提出,要加大農村文化教育力度,提高農民的文化素質,強化農民的公共責任及政治認同,激發農民的參政熱情,充分發揮民主治理功能;[23]賀雪峰提出從村莊層面理解農民的生存處境,理解他們的喜怒哀樂及理解他們生活中的各個方面。[5]
五是要加大財政投入。鐘漲寶認為要加大對農村財政支持力度,擴大公共財政覆蓋農村的范圍,重點加強對農村教育、衛生、公共安全等公共需要的保障力度;[23]楊靜指出,要增加政府的財政投入,推進農村建設,實現高產、高效、高質量的現代農業,貫徹惠農政策,堅決維護農民利益。[22]
三、關于少數民族鄉村治理
少數民族鄉村治理是國家治理體系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少數民族鄉村治理展開研究,不僅有利于提高少數民族群體的凝聚力和認同感,促進少數民族地區繁榮發展和社會穩定,而且還有利于鞏固黨在少數民族鄉村的執政基礎、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健康發展。近年來,學者們主要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研究。
(一)少數民族地區鄉村治理面臨的特殊挑戰
當前,隨著我國城鎮化步伐的加快,我國原有鄉村治理格局發生了深刻變化,一方面激發了我國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活力,但同時也引發了一系列突出矛盾和問題,我國民族地區由于民族、宗教、歷史以及地緣等特殊因素,鄉村治理面臨更嚴重的困境。王鵬指出,農村社會的分層、宗教極端思想的滲透增加了農村社會治理的難度,農民貧困,不穩定的“因子”增加使得對少數民族地區農村治理陷入困境;[32]文新宇以貴州少數民族地區為例分析了目前我國鄉村治理中的法治化缺失、鄉村治理中出現相關民族習慣法與國家法沖突等問題;徐健指出當前我國少數民族地區鄉村治理面臨著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渠道不暢、政府的角色定位出現偏差,農民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不高等問題;[33]45-48鐘紅艷等學者認為,少數民族基層群眾的文化水平低、民主意識淡薄,且受家族、宗教觀念的長期束縛,缺乏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導致基層群眾有序參與鄉村治理的過程不順暢,嚴重影響了鄉村治理的成效。[34]
(二)少數民族鄉村民間組織與少數民族鄉村治理
根據仝志輝的定義,鄉村民間組織就是“以追求農村經濟活動效率和農村社會福利為目標,以農民為參與主體,在農村這一范圍活動的,政府和企業之外的社會組織。”[35]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及新農村建設的發展使民間組織活力進一步激發,目前我國農村民間組織已達300萬個以上,已成為鄉村治理的重要主體之一。譚新雨闡述了少數民族民間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維護農民利益和拓寬農民利益表達渠道、增強村民的民主意識和參政意識、維護鄉村社會穩定等方面的作用,并提出構建有效、合理科學的鄉村民間組織內部管理體制促進鄉村民間組織與鄉村治理良性互動的對策與建議;[36]52-62彭慶軍以湖南通道侗族自治縣作為案例闡述了民族地區傳統社會組織經過市場化的滲透和族性支持后,可以與現代社會相適應并能提高當地鄉村治理水平,促進民族地區現代化發展,同時也為我國其他民族地區傳統鄉村組織的創造性轉化提供了借鑒。[37]
(三)少數民族習慣法與少數民族鄉村治理
習慣法是民族地區鄉村治理內生秩序的基礎,對少數民族的生存和發展,鞏固民族團結,發揚民族傳統道德都有巨大的促進作用。學者們就發揮民族習慣法對鄉村治理的維護作用進行了分析。如鄒淵提出“少數民族習慣法是獨立于國家制定法之外,依據少數民族或民族地區的社會組織的權威而俗成(自然形成)或約定的,主要調整該少數民族內部社會關系,具有強制性和習慣性的行為規則的總和”;[38]冉瑞燕以湘鄂西民族地區為例提出了確立習慣法介入社會文化經濟發展的合法地位,在保留習慣法傳統良性價值的同時吸納國家法中的普遍價值,不斷創新,實現民族習慣法與國家法的融會貫通、良性互動,充分發揮習慣法對鄉村治理的功能,解決當前民族地區鄉村實際的社會失控問題;[39]盧明威以廣西南寧金陵鎮壯族聚居村落的田野調查為例,論述了習慣法在鄉村治理中的示范撫慰、潛在強制力等功能;[40]李興旺、王建國提出應規范村規民約制定、修改的程序、加大政府對村規民約的監管力度,使村規民約與國家法進一步進行調試以完善少數民族鄉村治理等具體措施。[41]
(四)民間信仰與少數民族鄉村治理
民間信仰是指民眾自發地對具有超自然力的精神體的信奉與尊重,包括自然崇拜、圖騰崇拜和神靈崇拜等,貫穿著我國歷史文化發展過程的始終。[42]民間信仰區別于法制等強制手段,長期發揮著勸導、教化的作用,民族地區鄉村治理不僅需要考察國家層面,同時也要考慮鄉村社會自有的秩序邏輯,在此情況下民間信仰能發揮更加有效的作用。李何春、包麗紅強調民間信仰在村落的社會秩序中提高民族凝聚力,強化民族認同,維護鄉村穩定和團結的重要控制和調節職能;[43]何瑞娟、祝國超從民俗學的角度指出了貴州響水鄉白族本主崇拜在當地鄉村治理中維系社會秩序、整合社會沖突、凈化社會風氣、降低鄉村治理成本、提升鄉村治理效能等作用;[44]王四小指出民間信仰是重要的文化傳統及社會資本,可以通過民間信仰人士參與社會管理、民間信仰教團組織獨立處理公共事務以及民間信仰教義等方式發揮民間信仰社會教化,促進社會整合、實現鄉村社會善治的功能。[45]
(五)多元文化與少數民族鄉村治理
鄉土社會本身就是一個多元文化的集合體,少數民族地區村落傳承久遠的傳統文化以其豐富的內涵和獨特的形式對村莊政治、社會、文化乃至經濟發展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李志紅、喬文紅以“拉斯節”為例,指出通過村落內源性公共文化空間與外源性嵌入式的政治公共空間交融互構,以發揮傳統村落文化強化村落整合、構建道德秩序、傳承傳統文化、撫慰心靈和維持社會秩序的功能;[46]舒麗麗以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縣為例,提出了民族地區傳統文化具有特殊性,從其特殊性入手,通過有機整合,傳統文化可為鄉村治理與控制提供強大的“軟實力”;[47]何慧麗、萬威通過調查分析臺灣邵族的“祖靈祭”與大陸豫西漢族的“罵社火”提出改善鄉村治理,要從歷史文化信仰、地方民俗傳統等內在的地方性知識和本土化資源入手,關注鄉村治理的內生力以優化民族地區鄉村治理。[48]
(六)基于特殊視角對少數民族鄉村治理的研究
學者們除了從民間組織、習慣法、民間信仰、多元文化等對少數民族鄉村治理進行關注外,還從一些特殊視角對少數民族鄉村治理進行了研究。如彭國勝從政治社會學視角出發,提出伴隨中國經濟體制轉軌和社會結構轉型的農村社會結構變遷并關注了民族地區農村社會結構變遷對鄉村治理帶來的個體有序流動、群體階層整合、家庭穩定、社會和諧、傳統衰落及基層政府能力弱化的挑戰;[49]黃亦君從社會資本視角出發,肯定了民族村寨社會資本對民族地區鄉村社會的發展的促進作用,同時提出要充分挖掘民族村寨鄉村治理中合理的傳統治理資源,對其進行加工或創造性地重構,積極培育并大力發展現代社會資本,找到一條適合民族村寨發展的道路,真正實現民族村寨鄉村治理的善治;[50]羅彩娟以鄉村社會治理中存在和利用的各種資源及其資源整合機制為切入點,以馬關縣馬灑村為例講述了民族地區鄉村治理的資源結構與整合邏輯,提出在承認權威多元的前提下,尋找出當地鄉村治理的社會基礎及其背后的邏輯,發掘出個鄉村治理所仰賴的各種地方性資源,總結出鄉村治理的共性及其規律。[51]
四、對當前研究的簡要評價
長期以來,我國學者從不同角度對鄉村治理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取得了較為豐碩的研究成果,對我國推進鄉村治理建設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但是,目前鄉村治理研究仍存在諸多薄弱環節。
第一,當前理論層面的研究較多,存在理論交叉重復的情況。我國學者對鄉村治理的研究大多集中于鄉村治理的主體、模式、機制等方面,對村治本身的關注較少;對西方理論范式與概念體系借鑒較多,本土化理論創新較少;對我國傳統鄉村治理結構特點以及國家與社會的關系對鄉村社會治理的影響梳理、分析較多,而學理性的總結與反思較少。研究深度還較為欠缺,高水平的理論成果較少,部分觀點存在相似或相近的情況,理論討論缺乏基本溝通,難以形成學術積累。
第二,對鄉村治理的研究視角單一,缺乏嶄新的視角。當前學者們對鄉村治理的研究理論視角和分析過程過于單一和集中,影響了對鄉村治理的全面的分析和評估,相關學術研究遇到了發展瓶頸,因此,亟須建構新的分析框架,從多樣化的視角深入開展研究,如城鄉一體化的視角、公共服務的視角、利益博弈視角等出發,全面拓展研究空間,完善鄉村治理理論體系,使鄉村治理研究更加立足鄉村實際,更加切合我國的實際國情,實現鄉村治理的理論話語與實踐形式的與時俱進。
第三,關于民族地區鄉村治理問題的研究尚存在許多薄弱環節。民族地區與非民族地區的鄉村治理存有共性之處,但由于社會文化結構的不同,其社會治理方式也有較多的特殊性。然而從整體而言,當前對民族地區地方治理相關的研究仍處在探索階段,有關研究成果偏少,現有的部分研究套用了鄉村治理的一般理論,或者只是針對某一少數民族地區進行了一些個案研究,脫離民族地區的實踐,缺少理論提煉,缺少針對于民族地區地方治理的宏觀理論,對民族地區地方治理并沒有實際的指導作用。學者們應立足民族地區實際情況,不斷加強對民族地區鄉村治理理論的研究創新,切實解決當前出現的新問題、新情況,不斷豐富民族地區治理理論體系,促進民族地區鄉村的穩定與發展。
注 釋:
[1] [美]詹姆斯·N·羅西瑙:《沒有政府的治理》,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
[2] 俞可平:《治理和善治:一種新的政治分析框架》,《南京社會科學》,2001第9期。
[3] 徐勇:《中國農村村民自治》,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
[4] 郭正林:《鄉村治理及其制度績效評估:學理性案例分析》,《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04年第24期。
[5] 賀雪峰:《鄉村治理研究的三大主題》,《社會科學戰線》,2005年第1期。
[6] 黨國英:《我國鄉村治理改革回顧與展望》,《社會科學戰線》,2008年12期。
[7] 蘇敬媛:《從治理到鄉村治理:鄉村治理理論的提出、內涵及模式》,《經濟與社會發展》,2010年第9期。
[8] 徐勇、朱國云:《農村社區治理主體及其權力關系分析》,《理論月刊》,2013年第1期。
[9] 劉麗、劉屹、唐紹洪:《“多元主體”在鄉村治理中的路徑選擇》,《領導科學》,2009年第32期。
[10] 張艷娥:《關于鄉村治理主體幾個相關問題的分析》,《農村經濟》,2010年第1期。
[11] 吳光蕓:《多中心治理:新農村的治理模式》,《調研世界》,2007年第10期。
[12] 曾芳芳:《農村治理主體多元化》,福建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年。
[13] 金太軍:《中國鄉村關系的現狀及對策》,《揚州大學學報》,2002年第4期。
[14] 徐勇:《縣政、鄉派、村治:鄉村治理的結構性轉換》,《江蘇社會科學》,2002年第2期。
[15] 溫鐵軍:《如何進行新一輪農村改革》,《山東農業》,2003第3期。
[16] 沈延生:《村政的興衰與重建》,《戰略與管理》,1998年第6期。
[17] 鄭風田、李明:《新農村建設視角下中國基層縣鄉村治理結構——“強縣政、精鄉鎮、村合作”》,中國人文社會科學論壇暨新農村建設與和諧社會論壇,2006年。
[18] 黨國英:《城鄉一體化進程中如何解決鄉村人口布局問題——山東德州市建立農村大社區治理結構的做法》,《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10年第8期。
[19] 袁金輝:《中國鄉村治理60年:回顧與展望》,《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09年第5期。
[20] 楊華、王會:《重塑農村基層組織的治理責任——理解稅費改革后鄉村治理困境的一個框架》,《南京農業大學學報》,2011年第2期。
[21] 歐陽雪梅、李鐵明:《當前村民自治進程中存在的問題及對策研究》,《新視野》,2007年第4期。
[22] 楊靜:《鄉村治理與農村基層民主政治建設》,《蘭臺世界》,2014年8月。
[23] 鐘漲寶、高師:《后稅改時代的鄉村治理改革》,《農村經濟》,2007第11期。
[24] 張春華《農民非制度化政治參與與鄉村治理》,《學術界》,2012年第165期。
[25] 肖唐鏢:《近十年我國鄉村治理的觀察與反思》,《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14年第6期。
[26] 陳柏峰、董磊明:《鄉村治理的軟肋:灰色勢力》,《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09年第4期。
[27] 楊述明、張明:《破解鄉村灰色勢力治理困境》,《社會治理》,2016年第2期。
[28] 楊華:《鄉村混混與村落、市場和國家的互動——深化理解鄉村社會性質和鄉村治理基礎的新視閾》,《青年研究》,2009年第3期。
[29] 羅興佐:《警惕鄉村社會灰色勢力發展》,《農村工作通訊》,2008年第17期。
[30] 李文政:《當前中國鄉村治理的困境與策略探究》,《中國農學通報》,2009年16期。
[31] 許文興:《轉型社會的鄉村發展與政府效能研究》,中國農業出版社,2004年。
[32] 王鵬:《少數民族地區農村社會治理出現的新問題及對策研究》,《新疆社科論壇》,2016年第2期。
[33] 徐健:《西部少數民族地區鄉村治理問題研究》,《貴州民族研究》,2015年第3期。
[34] 鐘紅艷、莫德建:《提高少數民族地區基層群眾有序參與鄉村治理的參與度研究》,《興義民族師范學院學報》,2015年第6期。
[35] 仝志輝:《農村民間組織與中國農村發展:來自個案的經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5年。
[36] 譚新雨:《邊疆民族地區民間組織在鄉村治理中的作用探析——以河口縣A村老年協會》,《山東行政學院學報》,2013年第6期。
[37] 彭慶軍:《論民族地區傳統社會組織的創造性轉化——以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縣為例》,《華中科技大學學報》,2013年第5期。
[38] 鄒淵:《習慣法與少數民族習慣法》,《貴州民族研究》,1997年第4期。
[39] 冉瑞燕:《論民族習慣法對鄉村社會的治理——以湘鄂西民族地區為例》,全國民間法民族習慣法學術研討會,2008年。
[40] 盧明威:《民俗習慣在鄉村治理中的秩序維護功能分析》,《廣西民族大學學報》,2016年第2期。
[41] 李興旺、王建國:《政治與習俗:少數民族地區村規民約與村莊治理-基于云南紅河若干少數民族村寨的調查》,《黔南民族師范學院學報》,2014年第3期。
[42] 鐘敬文:《民俗學概論》,上海文藝出版社,2005年。
[43] 李何春、包麗紅:《論民間信仰在民族地區鄉村治理中的功能——基于那坡縣黑衣壯聚居區的田野調查》,《廣西師范大學學報》,2016年第3期。
[44] 何瑞娟、祝國超:《民俗學視野下民間信仰的社會治理功能探析——對貴州響水鄉白族本主崇拜的田野考察》,《重慶理工大學學報》,2016年第8期。
[45] 王四小:《論民間信仰的鄉村治理功能》,《求索》,2013年第1期。
[46] 李志農、喬文紅:《傳統村落公共文化空間與民族地區鄉村治理——以云南迪慶藏族自治州德欽縣奔子欄村“拉斯節”為例》,《學術探索》,2011年第4期。
[47] 舒麗麗:《現代化進程中侗族地區鄉村治理文化機制探究——以湖南省通道侗族自治縣為例》,《思想戰線》,2010年第3期。
[48] 何慧麗、萬威:《從“祖靈祭”到“罵社火”:現代化背景下鄉村治理的內生力探討》,《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學報》,2016年第6期。
[49] 彭國勝:《改革開放以來民族地區農村社會結構的變遷及其對鄉村治理的影響》,《貴州師范大學學報》,2015年第4期。
[50] 黃亦君:《社會資本與鄉村治理: 以新農村建設語境下的貴州民族村寨為例》,《魯東大學學報》,2015年第2期。
[51] 羅彩娟:《民族地區鄉村治理的資源結構與整合邏輯——以馬關縣馬灑村為例》,《廣西民族大學學報》,2016年第2期。
責任編輯:劉冰清
文字校對:蔣文艷
作者簡介:
劉淑媛(1992-),女,河南南陽人,中南民族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思想政治教育;崔榕(1972-),男,湖北恩施人,民族學博士,中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南方民族文化與社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