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德平(北京語言大學) “大華語”不是對目前海外各種華語變體的統稱,這種統稱沒有來自被統稱者的命名請求。目前就海外各類華語變體而言,其各自的語言共同體本身或滿足于“國語”,或滿足于“華語”,并無繼續創造新的名稱的愿望。而“大華語”這一新的專名的價值在于:從未來全球華人的影響力量看,是否存在一種基于華人“意志統一”的表達和交流的可能性。如果存在這種可能性,未來“大華語”的命名就是必要的。
對一種語言的命名不過是對于人的意志狀態的一種轉譯。目前沒有“意志統一”轉譯需求的狀況未必等于未來的語言格局。“大華語”指向華人“意志統一”的未來,是一種提前命名。或者換句話說,是通過一種提前命名,來推動“意志統一”的演進。問題不過在于:語言對于社會變遷的建構力量究竟能有多大,是否可以通過專名或相關語言工作來發揮應有的作用。雖然如此,專名所帶來的認同效應似乎具有洗不掉色彩的功用。在社會發展史上,語言的集體贊美或眾人貶斥,常常可以改變一種社會事實。提前抓住一種專名,在一定意義上又等于提前抓住一種社會事實。全球華人“意志統一”的社會事實,是未來時,目前少有人相信,也少有人展望,而未來這種社會事實的出現與否又是不容易證偽的命題。從這一意義上說,提出“大華語”的命名問題,討論各種華語變體的演變可能性,又具有透視華人群體未來發展和變化可能性的功用。
對這種華人“意志統一”集體意向性的索引,不過是“大華語”專名的表達功能。那么“大華語”專名的應用是否可以喚醒這種集體意向,或催生之,并和現實層面實現互通,這又是“大華語”專名的獨特應用價值。“大華語”是以一種集體意志,將海外分布廣泛的華語社區,超越現有的地理空間,轉變成更廣闊的統一言語社區。在這個更廣闊的統一言語社區里,原先的方言變體進入了語詞總和,而一種更加統一的語言代碼母版逐步成為交際的載體。“大華語”的不斷應用,目的正是在于對“意志統一”的喚醒,在于建立更廣闊的統一華人言語社區。對于這種從意志指向實踐的未來華人語言格局,僅僅從現有的分散性華語社區出發難以推知。正是指向未來的統一格局,當今分散的華人言語社區成員,借助“大華語”的推動,可以增加內部的流動性,提高交流的強度,拓展互動的半徑。這又是“大華語”所具有的重要社會功能。所以,我們認為,“大華語”從集體意志的表達和催生這一深層次層面,逐步浮現為社會統一功能的實踐層面,從而和當前各種華語社區的華人成員產生現實的社會鏈接。這一過程是從理念到實踐的轉化,也是建設世界華人共同體這一復雜過程的同義詞。
通過因果關系的呈現,人們可以認識既往事實的邏輯可能性;基于當前時空的語境,人們也可以認識當前事實的邏輯可能性構成。但是,對于未來維度上的事實的認識,人們很難相信其邏輯走向。這就是關于一種未來可能性的探索,人們難以形成相應信念的原因。指向未來維度的“大華語”,從語言角度看是一種專名的命名,但從概念構成的角度看,又是一種面向未來邏輯可能性的思想。語言和思想不可分割。人們說出一個專名,不是為了一種語詞的運用,而是為了思想的表達。“大華語”就其實質而言,是關于未來華人社會統一可能性的思想。這是我們提出“大華語”的意義所在。
討論“大華語”問題,不等于討論語言問題,而是從一種新的專名的可通用性程度,來衡量采納這種專名的社會人群未來的發展邏輯。語言問題的研究總是從語言學家開始,但從語言向語言外指向,特別是從語言向未來的語言外指向,并不停留于語言學家。“大華語”由語言學家提出,但對“大華語”概念的探討,對未來華人發展可能性的思考,實質上是當代中國學者的共同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