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擬漢譯的寓言投射的教學研究

蔣麗萍

摘 要：寓言投射是文本意義解讀與再構的認知機理。文章運用寓言投射理論，以文學作品和非文學作品中的仿擬實例為分析語料，從仿音、仿詞（語）、仿句（篇）揭示譯者在仿擬言語解讀和意義重構中的多重寓言思維運作，為語言和翻譯教學與應用研究提供一個認知新視角。

關鍵詞：仿擬；漢譯；寓言投射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00X（2017）20-0040-03

Abstract： Parabolic projection is the cognitive mechanism for meaning interpret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in the text. Based on English examples from literary and non-literary works， this paper applies the parabolic projection theory to analyze parodies on the phonetic， lexical， syntactic and textual level to reveal the translator's multi-parabolic working of mind in the interpret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so as to provide a new cognitive perspective for a cognitive pragmatic study.

Keywords： parody； Chinese translation； parabolic projection

隨著仿擬研究的不斷深化、細化，仿擬翻譯研究也從最初的辭格技巧、方法等探討發展到語用翻譯、互文性、模因論和目的論等方面的研究[1]。但是到目前為止，研究仿擬翻譯過程的文章尚為數不多。本文擬運用寓言投射理論，以文學作品和非文學作品中的仿擬實例為分析語料，從仿音、仿詞（語）、仿句（篇），對仿擬翻譯過程進行再解讀、再審視，揭示譯者在仿擬言語解讀和意義重構中的多重寓言思維運作，為語言和翻譯教學與應用研究提供一個認知新視角。

一、寓言投射——思維與教學意義

“寓言投射”理論最初由認知語言學家Mark. Turner提出，經Stockwell[2]，及Michael Burke[3]發展而來的關于文學意義構建和文本解讀的認知寓言推理機制理論。該理論認為，寓言是現實世界中意義構建與文學解讀過程中無意識地被我們使用的一個基本的、連續的思維認知工具；寓言投射以文學傳統兩個核心概念，即故事與敘事投射為其兩個主要認知工具。故事是一個基本的認知能力，一個意象圖式亦可稱為小空間故事，如： 流水；月盈虧；我們周圍這些簡單的故事能夠被我們識解，并能夠投射和整合成更大更抽象的故事，表明人類心智本質上既是寓言性，又是文學性的。而敘事投射則通過故事間性聯想，以一個故事理解其他故事，甚至創造新故事， 如：流水→高山流水；做家務活→家庭主婦→家庭煮男； Never put off till tomorrow what can be done today→Never put off till tomorrow what can be put off till the day after tomorrow just as well，這種從一個故事投射到另一個故事，總稱為“寓言”。

寓言投射過程即是概念合成。合成是兩個或多個概念結構之間的交匯點。這些結構稱為輸入空間。映射到共享空間，顯示共享信息，從共享空間將共享信息投射到合成空間，進行整合和相互作用。最后合成新顯結構，即產生新內容。新合成空間自身又形成一個潛在輸入空間，并被用來生成進一步意義構建結構，涉及三個階段：組合（認知元素的融合）、填充（在合成中各種模式的填充）和擴充 （能夠無限延伸合成后的心理行為）。雖然寓言投射涉及隱喻映射，但與隱喻映射（多半涉及長時記憶）所不同的是，寓言投射以及最后的概念合成不是線性和單向，而是多維格子網絡輻射；是在線（多半涉及短時記憶），動態，開放的復雜運作，因為無論是文學解讀還是真實世界理解，固定意義不會只有一種。寓言投射過程也不是簡單地在敘事和意義之間直接隱喻映射，而是依賴互文性以及個人/社會世界圖式知識，涉及兩個重要的互文觸機：一是涉及語內特征，（如句式結構，語義場、音位模式等統稱為文本固有特征，重在功能）；二是語外層面，也即語用語境層面，重在功用，（可以包括歷史語境或體裁），并關涉個人思想、情感以及社會、文化圖式知識等，投射過程也是上述兩個觸機互文互動的過程。

概言之，寓言投射就是故事持續敘事投射。寓言的根本機制在于人類有想象故事，并以寓言方式將一個故事投射到另一個故事的認知能力，而人類日常生存則為故事提供了最基本元素，這表明人類心智本質上既是寓言性，又是文學性的。該理論為認知推理過程中文學、非文學以及其他離散語言提供了有力的認知闡釋力。

二、寓言投射與教學仿擬解讀

仿擬形式獨具一格，有仿音、仿詞、仿句、仿語、仿篇，以故意效仿或套現熟悉的語言，包括成語、諺語、名言、典故、名篇，或日常熟知的某一話語為表征，以舊“裝”新，為現成的言語帶來意蘊新穎、詼諧“諷”趣的言語藝術魅力，被廣泛地運用在文學作品、非文學作品等其他體裁以及日常生活用語中。如果說隱喻言語形式上是隱中有顯，那么仿擬形式則半隱半顯。也就是說，仿擬在形式上有別于其他語言形式的一個典型特征是部分套現。在解讀和意義構建中，可以以熟悉的話語、典故、格言、名言等作為一個原始域，并以此為一個潛在輸入空間，通過多個概念空間的相互映射，以語內語言特征互聯以及語外個人/社會世界圖式為互文故事聯想為兩大觸機，其中以借喻映射（也即部分共同特征互顯），并兼有隱喻映射的參與為主要表征，并將某些共同的特征投射到類屬空間匹配，在合成空間經過組合、填充和擴充三階段整合，生成新仿結構，合成空間還可以作為下一個原始域，經過多次、持續、在線、開放的多重整合過程，也即多重寓言投射，創造出與原始域有借喻性的，又似從母體子宮誕生出來有血緣關系又不相同的新生命體，既維系本體， 又開啟新意，一箭雙雕，乃至一箭多雕。以上是對新仿體構建的寓言解讀。以下我們從仿擬涉及到的幾種類型分別以實例加以具體詮釋。

（一）寓言投射與仿音解讀

所謂“仿音”，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諧音雙關，通過語音的象似突顯、互動聯想，更換本體，產生各種文體藝術及語用效果。我們以一部電視連續劇中的一句幽默臺詞：“家庭煮夫”為例：

這個仿音涉及兩個語音互文聯想“zhu”和“fu”，是以語音為前景化突顯。“家庭主婦”可視為原始域，為一個輸入空間，另一個輸入空間可以是以“zhu”和“fu” 為語音上前景化突顯、詞匯語義上又象似的詞與 “主婦” 相互映射，并將兩者共同的特征投射到類屬空間匹配，在合成空間經過組合、填充和擴充三階段整合，根據兩者的共同顯化特征更換意象，通過互文聯想、創造生成“煮夫”，它們的語內互聯觸機是，“煮”與“主”，“夫”與“婦”巧妙諧音；同時，“煮夫”可以以一個“女盛男衰”的概念隱喻作為下一個原始域的起點，進行在線、開放、持續的多重寓言投射，生發更多除了“男人在家做飯、主家務活、沒有家庭地位”等之外，還能引發其他風趣、嘲弄之言外之力的互文觸機。

（二）寓言投射與仿（詞）（語）（句）篇解讀

仿音之外，仿擬的表現形式還可模仿一個詞、一個短語、一個句式、一個句子，一段話語、一個篇章。同一句話語可以同時包含兩個以上不同的仿擬表達形式。為避免重復，我們選取模仿一首詩人崔護的唐詩仿篇進行綜合解讀：“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麻花相對搓”。

該仿篇涉及詩歌兩聯的幾個意象更換，不僅涉及仿音，還涉及仿詞、仿語等更復雜的概念合成過程。“人面桃花相映紅” 作為激活和投射的潛在空間，可視為原始域，為輸入空間Ⅰ，與“人吃麻花”輸入空間Ⅱa，“人搓麻將” 輸入空間Ⅱb， 分別構成兩組并列的輸入空間；同時，“人吃麻花”輸入空間Ⅱa與“人搓麻將”輸入空間Ⅱb又構成第三組輸入空間，這三組輸入空間分別在類屬空間Ⅰa， Ⅰb，Ⅰc的互為映射和作用下，共同投射到合成空間Ⅰ，經組合、填充和擴充三階段多次整合，生成新仿結構，“人面麻花相對搓”；而這一新顯結構又可以以“搓麻將勞筋傷骨” 之隱喻作為一個新的輸入空間，一個隱喻原始域起點，持續、開放整合。在整合中，以借喻式合成，打造。其中語內互文觸機是：以“麻花”替代“桃花”，以“相對搓”代替“相映紅”；以“花”和“花”，“相”與“相”同音，同形為共享信息，以動作者 “面對面行為”，客體量之多、之繁，為共享信息，又以“眼花麻木”、“昏天暗地”為隱喻式映射，在音韻、詞匯項上借喻式、前景化突顯，從而觸發語外互文觸機：一是隱射幽默風趣、嘲弄諷刺之言外之力；二是讀者或受話者又會互文聯想到他文本——唐朝詩人崔護的一句著名詩句“人面桃花相映紅”。因而，此仿篇有多個原始域可以填充，我們稱之為一個中心心理模式，在那里各種輸入被裝載起來，促進持續意義生成的解讀構建。

三、寓言投射與教學仿擬翻譯

基于上述解讀，再來考察仿擬翻譯過程中的寓言投射。Wolfram Wilss[4]在“文本敏感性”問題上指出，“沒有相當掌握語言四元組合的詞素、用語、句內語法和文本[我們在此外加語音元素]，這些四[五]層語言知識實際上是構筑譯者行為的基礎。……譯者只有能夠協調這些語際功能，才能實現源語作者意圖[我們認為既是功用意圖]和目標語讀者期待”。即，譯文中語言功能的重視不僅需要，而且必要；而對“仿擬”獨特語言形式的重視則尤為重要。翻譯時，為了成功地再現其多價（multi-valent）形式，就需要盡可能突顯其獨特的語言形式。充分突顯話語所蘊含的隱性與顯性的多重寓言投射，是理想譯文效果的前提，使譯語讀者產生象似的寓言聯想和功用效果。

以下我們結合文學作品和廣告實例，對折射于話語各個層面中的仿擬，尤其著重對仿音、仿詞、仿句的翻譯進行解讀。

（一）寓言投射與仿音翻譯

上文提到，仿音主要涉及諧音雙關，以語音前景化突顯，產生互文聯想，在音的突顯中折射出其隱性的蘊意。因此，成功的譯文應該包含諧音、語義及其語用用意的復式寓言投射，讓讀者能夠感知其音的突顯用意。且看以下譯例：

例1：Gra.： Not on the sole， but on the soul， harsh Jew. / Thou makest thy knife keen.

（Shakespeare， M.： The Merchant ofVenice，London，Methuen，1955.）

<朱譯>葛萊西安諾：狠心的猶太人，你不是在鞋口上磨刀，你這把刀是放在心口上磨。[5]

該對話通過語內特征：“sole”（鞋底）與“soul”（心靈）的語音前景化，突顯動作者或言說者的憤慨情緒。朱譯的“鞋口”與“心口”，不僅成功地再現了原文的語音突顯，而且能夠激起譯語讀者象似的情緒。

（二）寓言投射與仿詞（語）翻譯

仿詞（語）主要通過部分詞項更換，以詞匯項前景化突顯，產生互文聯想，在詞語的突顯中折射出其隱性的蘊意。因此，成功的譯文應該包含詞項、語義及其語外意蘊的復式寓言投射，讓讀者能夠感知其詞項上的突顯重心。該類仿擬的翻譯因沒有音上的要求，難度低于仿音翻譯，且看以下譯例：

例2：Jane has fallen in love with Jack. It is said that she had hesitated for a long time before she finally walked into love.[6]

譯文：簡愛上了杰克。據說她是猶豫了好長時間才慢慢地愛上他的。

該仿語以“fall in love”為原始域，經過巧妙改造而成，兩短語借喻式映射，相映成趣，將動作者簡的心理接受過程刻畫得入木三分。譯語的“慢慢地愛上他的” 突顯了語義、語外意蘊的復式寓言投射，但原文詞項形式上的突顯已不復存在，譯語讀者很難產生象似的聯想。鑒于此，我們試著在譯文中以概念隱喻“愛情是河流”為寓言投射，再現原文形、意上的突顯效果。

試譯：簡與杰克墜入了愛河。據說她是猶豫了好久才悠悠地步入愛河的。

例3：Wine was thicker than blood to the Mondavi brothers， who feuded bitterly over control of the family business——Charles Krug Winery.

譯文：對蒙特維兄弟來說，“酒濃于血”，他們為爭奪這份家產，——查爾斯·庫勒格釀酒廠——而結怨成仇。

——www.docin.com

該仿語也是通過語內特征：成語“blood is thicker than water”（血濃于水）為原始域，經過部分更換成“Wine was thicker than blood”，以借喻式隱射，突顯爭端焦點，譯語成功地再現了原文詞項的前景化突顯，同時能夠產生象似的語用效果。

（三）寓言投射與仿句（篇）翻譯

仿句（篇）主要通過句式更換，或篇章模仿，以整句、或整篇前景化突顯，產生互文聯想，在句、篇的突顯中折射出其隱性的蘊意。因此，成功的譯文應該包含語內特征詞項、句篇語義及其語外意蘊的復式寓言投射，讓讀者能夠感知該仿擬的突顯重心。且看以下譯例：

例4： “Calm reigns in the country， thanks to the confident wisdom of everyone.”（M.Pompidou）

——《玻璃山》[7]

試譯：“多虧各位滿是自信的智慧， 國家才有了久安長治”。（蓬皮杜先生）

該語段戲仿以名人語錄為原始域，通過句式創造性改造，以整句話語前景化突顯，又以隱含“死亡是安息” 之概念隱喻，反諷渴望登山成功者前赴后繼，最終全部長眠于山腳之下，換來國家的“久安長治”， 以一鏈雙關警示，涉及至少雙重寓言投射過程；譯文不僅成功地再現了原文上下連貫，在形和義上零距離再現一象兩鏈，保留語用諷刺意味，而且能使譯文讀者產生象似聯想，領會其中諷味。這一類的仿擬對譯者的想象力和創造力是極大的挑戰。

四、結束語

仿擬作為一種語言現象，既具有語言的普遍屬性，更具有其特殊屬性；同樣，仿擬的翻譯既適從于當下翻譯研究的多模態趨勢，也呈現出其自身的特質。本文以寓言投射理論為認知框架，以文學作品和廣告為分析語料，從仿音、仿詞、仿語、仿句、仿篇等各個層面，揭示了仿擬現象涉及多重寓言投射過程及其翻譯中的多重寓言思維運作。我們認為成功的仿擬翻譯既突顯仿擬的特殊形式，顯化其語言功能，又再現隱身其中的語用功效，以達到形意互現。與以往仿擬翻譯觀點有所不同的是，我們沒有將仿擬作為語言的一種修辭，進行語內探討，或將仿擬作為語用功用進行語外探討，而是將仿擬置于語內與語外互文互動中的認知語用角度進行功能與功用之間互動的新探索，以功能研究帶動功用研究，為語言和翻譯教學與應用研究提供新的視野，注入新的活力。

參考文獻：

[1]孟祥春.漢英短語翻譯中的“趨避”意識與翻譯策略探討[J].中國翻譯，2009（2）：74-78.

[2]Stockwell， P. Cognitive Poetics： An Introduction[M].London& New York： Routledge，2002：121-128.

[3]Gavins， J & G. Steen. Cognitive Poetics in Practice[M].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2003：115-121.

[4]Wilss， Wolfram . Knowledge and Skills in Translator Behavior[M].Amsterdam &Philadelphia：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1996：172-173.

[5]莎士比亞.莎士比亞全集（1-11卷）[M].朱生豪，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

[6]呂煦：實用英語修辭[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4：252.

[7]程錫麟.唐納德·巴塞爾姆其人[J].外國文學，20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