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電亮



和西方藝術相比,中國傳統繪畫中缺少人體文化。除卻魏晉壁畫和明清春宮外,人體在美術史中基本算是空白。即便是魏晉壁畫中的人體,也是延續著印度式造型理念的幾何構造,理性的光輝中缺少些東方的天然韻致。相形之下,滿足世俗生活“剛需”的明清春宮圖就顯得彌足珍貴。春宮以圖文解說的樣式通過人體的姿態直接地表述著人的原始;中動,然而即便如此,中國畫還是沒有發展成類似日本浮世繪那樣對肉欲和性的大膽夸耀,而是以言傳意會的方式點到為止,含蓄而內斂地向觀者傳達著古拙的趣和雋永的味。
魏全儒的人物造型,正是基于對傳統繪畫樣式中人體造型的理解,以醇厚的筆墨沉實地勾勒出樸拙的現代人物形體。畫面中飽滿健碩的肢體形態傳達出原始的狂野意味,讓人仿佛能嗅到鄉村泥土的芬芳。豐腴的“自足”輪廓弱化了自然形體中多余的起伏關系,順暢的“梨形”身段將觀者的視線引向對畫面主體形象情味的體認上,粗壯的手腳又自覺屏蔽掉對士夫審美趣味的聯想。畫面中任何形體的塑造都是無關性欲的指涉,只是以最誠懇的方式回歸到繪畫最本真的表述方式當中,言說著關于現實生活的深切體悟。
情感是人類永恒的話題,也是支撐社會文明的源動力。魏全儒筆下的“亞當與夏娃”系列正是通過“萊歇”式的形體意味向觀者訴說著“夏加爾”般的世間柔情,展現了對現實生活微觀情感世界的思考。中國古代的詩詞里從來不缺少情感表述的內容,這些凝練的經典詞句共同構建起了東方人的深沉的情感世界,魏全儒細心地將這些精巧的敏感詞句汲取出來,納入現代生活的語境當中去察看,并與畫面中的拙樸形象相互關照產生互文的言說效果,醉意綿綿地將自己最真實的生活體驗和盤托出,使傳統的水墨樣式重新煥發青春活力,進而可以深情款款地演繹著平凡中的幸福。
在現代繁忙的都市生活里,疲于奔命的我們往往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爭個你死我活,生活的重壓下飛速運轉的神經往往容易忽略身邊最平常而簡單的幸福。在古代,人們可以花一天的時間賞一朵花,可以花一年的時間想一個人,可以翻山越嶺訪故交,也可以十里長亭送摯友,而現在裝備齊全的我們卻不愿意花上半分鐘的時間關心一下最親最近的人。情感深沉程度的減損直接導致了人與人之間情味的淡薄,如果說藝術在表述之外還有其它價值的話,那便是在洪流中極力地轉身并關照著我們自身的生存狀態,魏全儒的作品恰恰是對這一價值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