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戶院子里的笑聲

任宗民

“曹大哥、嫂子，你們讓俺喝的荷包蛋茶水（在王屋山區的農村招待客人，至今流傳著的一種風俗習慣，吃正餐前讓客人喝一碗荷包蛋茶水，即開水里燉荷包蛋，荷包蛋熟透后出鍋加白糖，此法清熱去肝火），咋那么甜哩！”

“馬所長、譚警官，不瞞你們，俺家你嫂子說，你們東進濟源城，北上山西侯馬市，幫助她解決了長達10年的戶口問題。這么大的事兒，家里也沒啥好的東西招待你們，你嫂子特意在荷包蛋茶水里加了山里的土蜂蜜。”

“噢，謝謝大哥、嫂子，讓你們破費了。”

“馬所長，咋和俺山里人客氣呢，俺和你嫂子感謝還來不及哩。”

“哈哈哈……”

“嘿嘿嘿……”

“咯咯咯……”

2017年7月16日上午10時許，這笑聲在河南省濟源市下冶鎮官窯村貧困戶曹全龍家的院里子里久久回蕩。

故事還得從河南省濟源市公安局下冶派出所戶籍民警譚俊芳的一次下鄉走訪說起。

6月21日中午，譚俊芳在開展轄區人口標準地址信息采集核查走訪時，得知家住王屋深山區下冶鎮官窯村年過半百的村民曹全龍48歲的妻子趙春紅10年來一直沒有戶口，影響了一家人的正常生活，特別是大病醫保。曹家家境十分困難，2016年10月被鎮里列為貧困戶。第二天，戶籍民警譚俊芳專程到官窯村對趙春紅的個人信息進行深入調查核實。據村民反映說，趙春紅這輩子十分不幸，從小因家里姊妹多負擔重，3歲那年被人抱養到200多公里外的山西侯馬市偏僻的大山里給人家當閨女，長大成家后夫妻性格不和，經常遭受丈夫的家庭暴力，但心地善良、沒有文化的趙春紅只有將淚水往肚子里咽，在苦水中打發著日子。2005年春的一天深夜，趙春紅再次遭到了丈夫的一頓毒打后負氣出走，后翻山越嶺半個月終于摸回了老家——河南省濟源市下冶鎮磚陽河村。整整45個年頭從未謀過面的父女相見抱頭痛哭了一個晚上。兩年后，趙春紅經好心人介紹嫁到20公里外的下冶鎮官窯村，和比自己大5歲的曹全龍組成了新的家庭。一年后有了兒子大山。因趙春紅沒戶口，和曹全龍結婚也沒領取結婚證，兒子大山的戶口只好上到了其伯父的名下。

10年的時間里，曹全龍、趙春紅帶著兒子大山艱難地過著日子。趙春紅因沒有辦理新農合，無法享受國家惠民醫保政策，兒子大山到了上學年齡也無法和同齡人一樣上學讀書。在全面了解了趙春紅的個人情況后，譚俊芳向所長馬得義作了匯報。馬所長指令，一定要徹底弄清趙春紅的婚姻和戶籍問題，全力解決趙春紅的戶口難題。

6月25日早上，王屋山區一場難得的夏雨過后，天氣涼爽了許多，空氣格外清新。譚俊芳第三次走進趙春紅家了解情況。但趙春紅的談話顯得格外小心翼翼，流露出強烈的自卑情緒。經過大半天的安撫交談，趙春紅慢慢地說出了心里話。據趙春紅介紹，自己老家在下冶鎮磚陽河村，姊妹7人，3歲時被人收養后一直在山西侯馬市生活，18歲時養父包辦將她嫁給臨村一個姓郭的男子，婚后生下一男一女。因長年遭受家暴，2005年夏季逃回河南省濟源市下冶鎮娘家，和年邁的父親生活。后自己改名叫趙春紅。一年后和下冶鎮官窯村比自己大5歲的曹全龍未辦證結婚生子。當譚俊芳問趙春紅在山西的具體地址時，趙春紅說只知道侯馬市，具體村名記不起來了。再問趙春紅前夫的名字，趙春紅剎那間淚如泉涌，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半個小時后，待趙春紅的情緒穩定后，再次談起山西的家庭情況時，她卻再不愿意開口。

譚俊芳發現，原想通過和趙春紅談話找到她在山西侯馬市生活的軌跡，查到她前夫的戶籍情況，若前夫名下沒有趙春紅的戶口就可以按政策補錄，但從掌握的信息來看著實不符合政策和法律規定。

26日下午，譚俊芳第四次走進趙春紅家，將自己通過網站查到的打印出來的侯馬市全市的村名一一念給趙春紅聽。半個小時后，趙春紅確定了一個叫“喬山村”的村名。譚俊芳第一時間通過濟源市公安局治安支隊戶證大隊民警幫助查找趙春紅前夫的家庭情況，但仍沒有任何進展。27日上午，譚俊芳又找到趙春紅，讓她好好回憶回憶在山西省侯馬市生活的情況。經過一個半小時的回憶，趙春紅說好像自己在山西用的名字叫陳玲。當天，譚俊芳整整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碰撞相關戶籍信息，還是沒有找到。28日上午，譚俊芳嘗試著撥通了侯馬市公安局戶政大隊的電話，說明趙春紅的個人情況后，侯馬市警方讓譚俊芳在微信上傳發了自己警官證的照片。對方驗證后，下午3時許，侯馬市公安局通過微信傳發了一張圖片，譚俊芳連忙讓趙春紅辨認是否是趙春紅在山西的戶籍信息。趙春紅反反復復前后看了多遍，搖搖頭說不是自己。第二天，侯馬市警方又傳來一張圖片，圖中顯示的是名叫陳環玲（后來證實是趙春紅在侯馬市落戶時的名字）一代身份證檔案卡，并告知譚俊芳，2005年陳環玲戶口被死亡注銷。獲取這一難得的信息后，譚俊芳和侯馬市公安局戶政大隊負責人互相留下了聯系方式，并通報了趙春紅的家庭困難情況，出具了趙春紅在濟源市至今無戶口的證明。第二天，侯馬市公安局戶政大隊民警給譚俊芳打來電話說，陳環玲的戶政情況上報市局領導后，領導高度重視，經研究可以為陳環玲補錄戶口。

30日下午，當譚俊芳將這一喜訊告訴趙春紅時，本該高興的趙春紅卻生怕到山西侯馬市遭到前夫和家人的阻攔，并聲稱自己哪怕這輩子不要戶口，也真的不愿再回侯馬市那個讓自己飽受摧殘的小山村，更不愿再見到前夫一家人。連夜，下冶派出所所長馬得義和譚俊芳找到下冶鎮官窯村村干部協商后決定，由馬所長、譚俊芳，還有趙春紅的表哥一起北上侯馬市，幫助辦理趙春紅的個人戶籍。7月1日，一行三人驅車直達侯馬市公安局。侯馬市公安局戶政大隊民警幫助陳環玲（趙春紅）恢復了戶籍，并要求轉告陳環玲，其丈夫已于5年前病故。當天，兩地警方互相留下聯系方式和地址，方便郵寄陳環玲（趙春紅）的跨省《戶口準遷證》和《戶口遷移證》等證件。7月2日，濟源市公安局給侯馬市公安局寄發出了陳環玲的《戶口準遷證》，10日，濟源市公安局收到了侯馬警方寄來的《戶口遷移證》。所長馬得義隨即根據趙春紅個人的申請將陳環玲的戶口姓名報請市局領導批準變更名為“趙春紅”，后又幫趙春紅將戶口遷到了其父趙體信戶主名下。16日，馬所長、譚俊芳再次來到趙春紅家，送上了嶄新的戶口簿。雙手接過整整企盼了10個年頭的戶口簿，趙春紅和丈夫曹全龍緊緊擁抱在一起，淚流滿面。這樣就有了本文開頭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