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麗
摘 要:文章論證了在古籍電子資源建設中將古典目錄學的思想理論與數字資源先進技術相結合的必要性和可行性,二者的結合不僅能夠提升當下古籍數字資源建設的學術性和專業性,也能使傳統目錄學煥發出新的生機,從而適應數字資源檢索的發展需求。
中圖分類號:G25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1588(2017)05-0111-03
關鍵詞:古典目錄學;辨章學術;考鏡源流;古籍數字資源
1 我國古籍電子資源的類別和存在問題分析
1.1 古籍書目數據庫
目前,很多公共圖書館和高等院校圖書館都已經根據自己的館藏古籍文獻建立了書目數據庫,讀者通過計算機輸入書名、作者,便可得到書名、作者、版本、索書號等簡單書目信息,從而了解自己所需資源的存藏位置和存藏情況。如:登錄國家圖書館的公共檢索系統,輸入相關關鍵詞,便可獲知該館古籍、民國書刊、碑拓等特藏文獻的收藏情況。
1.2 古籍全文數據庫
古籍全文數據庫包括《中國基本古籍庫》、文淵閣《四庫全書》全文電子版、《瀚唐典籍》數據庫等,這些數據庫不僅文獻豐富,還具有強大的全文檢索功能,用戶通過輸入關鍵詞進行檢索,便能在海量文獻資源中獲取到與之相關的信息。
1.3 開發特色數據庫
近年來,隨著科技的不斷發展,計算機已經具有為古籍文獻標點斷句、自動??薄⒎直姹苤M字和異體字等以前屬于古籍整理范疇的功能。有的古籍數據庫還可采用文本挖掘技術,通過語料庫建設和計量分析挖掘到文獻中的知識層面,分析文本中人物與情感關系、統計歷史事件及反映其地理分布等,如:北京大學李鐸開發的《全唐詩》分析系統、《全宋詩》分析系統等數據庫。由此可以看出,對古籍原生文獻做出不同層次的揭示和分析之后形成的古籍數據庫,給用戶查閱文獻提供了方便,對學術研究大有裨益。因此,2005年,臺灣地區清華大學歷史所黃一農在其《兩頭蛇:明末清初的第一代天主教徒》一文中首次提出E考據之說,這種學說就是指充分利用電子資源進行考據的方法,可見,電子資源已經深刻影響著人們學術研究的方法和結果。
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有其兩面性,古籍數據庫在以其海量存藏、強大檢索功能、深層知識挖掘等優點為學術研究帶來便利的同時,其也存在著一些問題:①古籍數據庫缺乏規范化建設。有文章論述目前我國的古籍數字化重復建設嚴重,沒有形成統一的分類體系,缺乏規范化、數字化的著錄標準。②古籍數據庫的研究對象的核心依然是古籍文獻,只是人們利用計算機技術對其進行文本轉換、整序和加工,突破技術上的壁壘,對古籍的整理和開發仍屬于古籍整理的文獻學范疇。因此,對文獻學的學科知識要求不應減弱,而是需要更加強調。李鐸等在《關于古代文獻信息化工程與古典文學研究之間互動關系的對話》一文中指出:在開發古籍數據庫的實際工作過程中存在著“人文學科研究人員和計算機人員不能很好地結合”[1]。吳夏平在《古籍數字化與學術異化》一文中指出:“因古籍閱讀方式和檢索方式上有技術上的變革而影響了資源獲取的數量和質量,從而引起學術異化?!盵2]③電子資源的最大優勢就是可檢索和獲得前人無法企及的信息量,但利用預設個別關鍵詞進行檢索的方式極易造成檢索結果的片面化和碎片化,只能拼湊整合,牽引成文。因此,對檢索結果如何解讀、管理,如何在龐雜的信息中去粗存精、去偽存真,獲得有效的信息,如何真正了解一個研究課題的學術傳承,都是人們在利用這些古籍電子資源時值得深思的問題。
2 古典目錄學的核心價值及在時代發展中的局限性
2.1 古典目錄學的核心價值
自西漢《別錄》《七略》成為我國古典目錄編制的書目范式,至清代《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更是成為古典目錄學的集大成者。古典目錄學的核心價值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①找到適合我國古代文獻的分類方式。從六分法到甲乙丙丁四分法,最終以經史子集四分法定名,其統攝文獻的方式和劃分部類的過程,都體現出目錄學家的思辨和不同時代的學術文化訴求。②撰寫類序、敘錄和解題。撰寫序類,敘錄和解題,揭示書中內容,評點作者生平與思想,考證該書的價值和得失,梳理其學術發展脈絡與傳承。③通過撰寫目錄,考辨學術,達到“大弘文教”“申明大道”,從而實現服務古代社會正統的道術訴求。清人章學誠便以“辨章學術,考鏡源流”概括了古典目錄學的核心價值。
2.2 中國古典目錄學的體系受到沖擊
清末隨著社會文化的變革,西學之風的興起及西學書目的逐漸增多,中國古典目錄學的體系受到極大沖擊。1925年,梁啟超在《佛家經錄在中國目錄學之位置》一文中說:“著書足以備學者顧問,實目錄學家最重要之職務也?!贝宋谋粚W者看作是在時代發展過程中,古典目錄學必須近代化的一個宣言,從此人們編制書目的目的不僅是為了整理文獻,更是為了使用文獻,也更加重視讀者檢索的便利性。因此,今天才有了索引、引得和推薦書目。
3 傳承與創新:古典目錄學在古籍電子資源中的應用
3.1 傳承
3.1.1 在古籍電子資源建設中,有繼承經史子集四部分類法的必要。前文所述,我國目前的古籍電子資源建設缺乏規范化著錄構建標準,分類體系不統一,在此,筆者以《中國基本古籍庫》為例來闡明這一問題。《中國基本古籍庫》分為哲科庫、史地庫、藝文庫、綜合庫四個大庫,各庫之下又分類,如:哲科庫又分出思想類、政治類、軍事類等九類,類下又分出細目,如:哲科庫的思想類下又細分出經學思想目、諸子思想目、理學思想目、啟蒙思想目、學術思想目,從而形成了庫、類、目三級分類體系,然而這三級體系之間都存在類目重疊或模糊不清的現象。如:在哲科庫中分入了農學類書、醫學類書,這些概念的邏輯順序之間不是同一關系,這種缺乏科學和規范的分類,導致使用者無所適從,極易造成漏檢現象的發生。古典目錄的圖書分類經歷《七略》《隋書·經籍志》到《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的發展,基本確立了將文獻劃分為經史子集四部,每部之下再分小類的分類方法,這是對古代學術和文化的梳理,體現了封建社會的思想價值取向。古籍數據庫的內核是古籍文獻,對此,筆者認為,經過時代檢驗的四部分類法仍是目前最好的一種統攝文獻的方法。如:在《中國基本古籍庫》里朱熹所撰《伊洛淵源錄》一書被分到哲科庫思想類之下的學術思想目,然而《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對其的記載如下:“記周子以下及程子交流門第子言行……其后《宋史》道學、儒林諸傳多據此為之。蓋宋人談道學宗派,自此書始;而宋人分道學門戶,自此書始?!盵3]可見,該書主要記載程門弟子的言行錄,因此,《四庫全書總目》將其分在史部傳記類是更為準確的。目前有很多古籍電子資源仍在使用經史子集四部分類法,如:臺灣地區中央研究院的《漢籍電子文獻資料庫》、日本的《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漢籍目錄》數據庫、美國《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中文善本特藏資源庫》等,可見四部分類法在古籍電子資源建設中仍具有科學性和強大生命力,應該將其傳承下去。
3.1.2 繼承古典目錄學中“考鏡源流,辨章學術”的優秀學術傳統。古典目錄通過撰寫解題、提要,來揭示書籍主旨、考辨版本優劣、論述學術源流,從而達到“考鏡源流,辨章學術”的目的。在建設古籍電子資源時,面對檢索到的海量信息,如果能在數據庫中附上權威性的提要,便能梳理出某研究領域的學術脈絡,給使用者提供一定的研究線索,從而起到提綱挈領、綱舉目張的作用。如《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對《受祺堂詩集》一書的記載:“國朝李因篤撰,因篤字子德,又字天生,富平人……顧炎武作《音學五書》,特載與因篤一札,蓋頗重之;閻若璩作《潛邱札記》,則云:‘杜造故事,莫過于李天生……?!盵3]這短短的幾行字包含著很多信息,如果用戶不知道李因篤字天生,在古籍電子資源中只是以他的名字檢索,便可能遺漏許多關于他的資料。從筆者上述提到的兩本書中,我們或許可以找到李因篤當時的交友唱和情況,從而充實關于他生平經歷和思想形成的傳記資料。針對古籍數字資源重具體內容檢索,較難把握學術發展整體性這一劣勢,目前,有的電子資源已經開始嘗試古典目錄學與古籍數據庫相結合的開發模式。如:中國社科院2011年結項的《元代文獻數據庫》便是以古典目錄學為依據,將文獻按經史子集依次進行數字化,以作品為綱,在選擇精良版本的基礎上將與作品相關的提要、序跋、附錄、版本信息等學術資料一并納入,從而使該數據庫在學術性和專業性上得到可靠的保證。
3.2 創新
3.2.1 對古籍外在形式的檢索——古典目錄學在古籍版本庫建構中的應用。古籍文獻因其成書年代久遠,具有特殊的古漢語書寫模式、書寫材料,以及書籍編纂方式和流通系統具有復雜性,為今天人們閱讀和使用古籍帶來不便。鄧仲華等在《論中文古籍版本本體庫的構建》一文中指出:當前的古籍全文數據庫大多以古文獻的內容為主體,提供了以古籍內容為主體的檢索和閱覽服務,鮮有以古籍版本為切入點的數據庫。以古籍版本為主題的數據庫不僅可以提供與古籍版本學緊密相關的古籍版本術語檢索功能和古籍版本學檢索功能,還可以提供以“卷端”“序言”“題跋”“版式”“藏印”“牌記”等古籍版本學專業詞匯為搜索關鍵詞的版本檢索功能[4]。筆者認為,建立學術要求較高的數據庫,需要以古典目錄學為理論基礎和學術指導,而古典目錄學中有一分支就叫版本目錄學,版本目錄中記載有不同時期紙張和字體的特點,以及不同刻書系統中刻書機構、刻書地點的刻書內容和版式特點,這些都可以成為今天人們組織構建古籍版本庫時的檢索切入點。為此,筆者特析出傅增湘所撰《藏園群書經眼錄》一條,對該問題加以說明,如《詩說》一書著錄:“宋刊本,半頁九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左右雙邊,版心上記錄字數,下刊刻書人名……用羅紋紙印……有明吳寬、錢同愛識語”[5]。古籍數據庫的設計者針對這一解題便可以將版式、刻工姓名、紙張、題跋作者等方面作為檢索點,以此統計分析宋刻本之特點。
3.2.2 對檢索內容的管理——古典目錄學在古籍數字化導讀中的應用。古典目錄學因其分門別類組織文獻的形式和“考鏡源流,辨章學術”的內涵,具有為初學者指引研讀門徑的作用。清代學者王鳴盛在《十七史商榷》中說:“目錄之學,學中第一要緊事,必從此問途,方能得其門而入”,又說:“凡讀書最切要者,目錄之學,目錄明,方可讀書,不明終是亂讀”。清代張之洞編纂《書目答問》的初衷也是因諸生不知“應讀何書”及“書以何本為善”,可見,古代學者對目錄學具有指導治學的讀書功用給予了高度的評價。針對目前古籍數字資源越來越多,發展良莠不齊以及在學術研究中應用比例的上升,對于這些數字資源如何進行有效管理和利用,也成為學界關注的一個問題。朱成林等在《中國古籍的數字化導讀研究》一文中提出:古典目錄學可以為數字化導讀提供理論基礎和方法指導。如:通過寫類序可以著錄部次,辨章流別;寫提要可以提綱挈領,凸顯作品宗旨;寫書評可以見微知著,通學致用[6]。而撰寫書目提要的敘錄、輯錄、傳錄方法以及互著和別裁方法等都可以引入到古籍數字化導讀工作中,起到摒棄成見,博納諸家之長的作用。正是由于古典目錄學提供的理論依據和研究范式,越來越多的學者也提出數字目錄學或網絡目錄學之概念,利用數字智能技術的優勢,將書目信息揭示推至文獻知識層面。
4 結語
隨著古籍數字資源的深層次開發,不論是以書目和全文檢索為基礎的數據庫,還是目前以知識挖掘為特點的特色數據庫構建和個性化研究,古典目錄學中傳統的分類方法和具有“考鏡源流,辨章學術”作用的提要撰寫,都不應被摒棄,而應得到重視。古典目錄學以其嚴謹的學術性為古籍電子資源發展提供了規范和范式,拓寬了研究的深度與廣度。
參考文獻:
[1]李鐸,王毅.關于古代文獻信息化工程與古典文學研究之間互動關系的對話[J].文學遺產,2005(1):126-137.
[2]吳夏平.古籍數字化與學術異化[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5):131-135.
[3](清)紀昀,陸錫熊,孫士毅,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M].北京:中華書局,1997:804,2557.
[4]鄧仲華,黃鑫,陸穎雋,等.論中文古籍版本本體庫的構建[J].圖書情報知識,2014(4):80-87.
[5]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3:40-42.
[6]朱成林,袁曦臨.中國古籍的數字化導讀研究[J].圖書館建設,2014(11):50-55.
(編校:馬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