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面對“資本主義”研究豐富的文獻資料和復雜的研究脈絡,如何從中梳理出一條反映該研究議題邏輯屬性和內在發展脈絡的線索,成為一項難題?!敖o定實在”和“建構式認知”作為一種哲學認識論上的區分,可以為梳理“資本主義”研究的相關文獻提供獨特的視角。概而論之,第一種視角的“資本主義”研究有著很強的本質主義色彩,大體包括馬克思主義學派、德國唯心主義學派和純粹的經濟形態研究三種類型;而第二種視角的“資本主義”研究的認識論基礎是后現代主義的相關思潮,其主要的研究路徑是遵循知識考古學的相關原則,追溯其概念,分析其被政治化、意識形態化的過程和效果。從更一般的意義上說,這兩種研究視角的劃分,可以幫助我們厘清其他人類既定政治社會認知的形成過程,從而突破既有的認知束縛。
關鍵詞:資本主義;給定實在;建構式認知
基金項目:湖北省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中國革命語境中的‘資本主義:一項概念史考察”(項目編號:2015003);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中國話語體系建設與全球治理”(項目編號:16JZD008)
中圖分類號:D03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54X(2017)05-0053-08
一、作為研究視角的“給定實在”與“建構式認知”
作為一個人們不假思索便可以脫口而出的日常詞匯,“資本主義”對人們生活的影響可謂至深至遠。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可以經常見到附著于各種名目的“資本主義”。在學術研究領域,關于“資本主義”的研究文獻也可謂浩若煙海。在收錄中文期刊文獻最為全面的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中,以“資本主義”一詞進行主題檢索,共得到檢索結果113088條,即使將檢索范圍限定為篇名檢索(即文章標題中必須含有“資本主義”一詞),得到的結果依然有13351條。① 在收錄中文圖書(包括中文原著、中文譯著)最為豐富的中國國家圖書館中,通過對館藏中文圖書數字化資源庫進行題名為“資本主義”的檢索,共得到檢索結果3215條。② 在外文文獻方面,筆者選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者常用的英文期刊數據庫——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SSCI)和Arts & Humanities Citation Index (A&HCI)進行聯合檢索,通過檢索詞“capitalism”進行主題檢索,共得到檢索結果20893條。③ 這些研究成果不僅數量巨大,而且內容龐雜,涉及經濟學、政治學、社會學、歷史學等人文社會科學的幾乎所有學科領域。如此,考慮到“資本主義”相關研究成果的豐富性以及涉及學科的廣泛性,一種籠統、概述式的綜述便成為一種奢望,更遑論通過對文獻的評述呈現這一研究議題自身的邏輯屬性和內在的發展脈絡。
“給定實在”和“建構式認知”是一種哲學認識論上的區分。所謂“給定實在”,指的是這樣一種理論觀點,即我們感知、意識和言說的各種“事物”都先于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普通認知者或科學研究過程中的研究人員)的主觀意識及我們所使用的符號系統(話語、文本、理論)而存在,或者說這些“事物”獨立于我們的觀念意識及符號系統之外,不依賴于我們的主觀意識及符號系統,是有待于我們用主觀意識去認知和用相應的符號系統去表達的一種純粹自主的、給定性的實在。④ 從這種理論立場出發,我們的研究目的主要是通過呈現研究對象的一個面相(屬性)或者多個面相(屬性),從而實現對各種既定客觀實在的準確表現或再現。而“建構式認知”則與此相反。“建構式認知”的研究范式不承認有一個純粹自主的、給定的、超越于我們主觀意識及話語系統而存在的“給定實在”,它認為作為我們感覺、意識和言說對象的那些“事物”都是由我們采用的語言符號(及相應的話語、文本、理論)建構起來的。⑤ 當然,這并不是說在我們的語言符號之外根本不存在一個“客觀實在”,或者我們所有感覺和意識到的一切都是話語建構的產物,而是說,客觀世界只有經過特定語言符號的構造才能成為我們感覺、認知和實踐的對象。“建構式認知”的研究范式并不否認我們建構的各種“客觀實在”在話語系統內部的客觀性和有效性。
如果對這兩種研究范式作一種哲學認識論基礎上的追溯,那么我們就會發現這兩種研究范式的認識論預設截然不同。前者有著很強的本質主義色彩,認為事物存在著一個深藏著的唯一的本質,并且這種本質規定著現象,是現象存在的依據。而我們的任務則是透過現象達到對存在于諸多現象后面的、為諸多現象所共有的、規定著現象之存在的那些根本性的東西作出正確把握。而后者則明顯受到后現代哲學思潮的影響,通過反對各種“給定實在”的既定敘事,尋求對知識觀念的差異性、多元性的解釋,體現為一種多元主義的“話語(或文本)建構論”立場。⑥ 作為一種研究理念或者思想資源,哲學詮釋學家伽達默爾(Hans-Georg Gadamer),后實證主義科學哲學家托馬斯·庫恩(Thomas Kuhn),新實用主義哲學家理查德·羅蒂(Richard Rorty),后結構主義思想家雅克·拉康(Jacaueo Lacan)、米歇爾·??拢∕ichel Foucault)、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等人都曾以不同的方式、從不同的角度、在不同的程度上表達過上述主張。⑦ 雖然一些學者認為這種帶有后現代意味的思考方式帶有很強的虛無主義的傾向,可能使我們對社會現實的批評和分析喪失有效的規范基礎⑧,但是,絕大部分學者還是肯定作為一種研究方法的后現代主義思潮的基本價值,他們認為這種研究思路可以為現代學術研究提供一種完全不同的研究模式,從而為我們的研究打開新的局面。⑨ 在這里,我們選取的是作為一種研究方法的“給定實在”與“建構式認知”,而非一種認識論意義上的“給定實在”與“建構式認識”。換句話說,我們不否認各種語言符號(及相應的話語、文本、理論)在各自話語系統內部的有效性和規范作用。
從研究對象上講,作為研究視角的“給定實在”和“建構式認知”所關注的都是我們的主觀認知范疇,尤其是帶有符號指涉意義的、包含一定社會意涵或者政治意涵的各種詞匯、概念、話語、理論等。顯然,作為當今世界最重要的政治詞匯之一,“資本主義”可以被歸入此類。一般來說,我們把“資本主義”看作社會發展過程中一種特定的經濟形態或者社會形態,但是關于其適用性卻存在“普遍”和“特殊”的爭議⑩,這本身就體現了“給定實在”和“建構式認知”兩種視角的分殊。
綜合以上分析,本文采用“給定實在”和“建構式認知”的分析視角來梳理“資本主義”研究的學術譜系,并結合經典文本以及中國知網(CNKI)和SSCI、A&HCI數據庫中相關文獻的數量分布狀況,對這兩個研究視角的方法路徑、主要內容進行評述,以便為大家呈現這一有著豐富研究內容和復雜研究線索之研究議題的整體狀況和發展脈絡。需要說明的是,由于本文的研究目的主要是通過闡釋與分析“資本主義”研究中的典型作品來說明認識論上的“給定實在”與“建構式認知”兩種區分對于認識“資本主義”的意義,而并非一般意義上的研究綜述,所以本文對于眾多的論著只是擇而論之。
二、“給定實在”視角中的“資本主義”研究:內容與評價
結合上文的分析,如果把“資本主義”當作一種“給定實在”,我們基本的結論就是人類社會演進過程中存在一個客觀的資本主義社會形態或者發展階段,而我們的研究則主要集中于對其組成要素、運作機制以及所造成的影響等作出分析。在“資本主義”研究的相關文獻中,如果我們細致檢閱,那么就會看到絕大部分學者都是將“資本主義”當作一種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客觀存在,并從“給定實在”的角度追溯其歷史起源,分析其運作形態,評判其現實影響等??傮w來說,這一視角的研究線索雖然繁雜,但是細致梳理,還是可以從中歸納出幾種相對區隔,并各自具有一定內在屬性和邏輯的研究類型。
根據英國學者毛里斯·多布(Maurice Dobb)的看法,這一視角的“資本主義”研究大體可以歸納為以下三類:第一種從生產方式這個特定的角度出發,分析資本主義社會的內在結構和發展規律,并預測未來社會的發展方向,這就是馬克思主義學派的研究取向;第二種從文化的視角出發,重點研究資本主義形成以及繼續發展過程中的文化、精神內涵;第三種則將資本主義視為自然經濟或者傳統農業經濟之后的一種具有現代特征的經濟形態,著重分析這種經濟形態的形成歷史、內部組成要素及現實影響等。{11} 這三種類型基本上涵蓋了我們能夠收集到的絕大部分研究“資本主義”的文獻資料。當然,這三種細致的分類也可能存在一定的重疊。例如,第一種研究取向(馬克思主義學派)的研究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就包含了第三種研究取向(即將資本主義視為一種經濟形態)的基本議題。另外,第一種研究取向(馬克思主義學派)在后期的發展過程中也廣泛涉及了第二種研究取向(即著重于資本主義的文化精神)的很多議題。不過,從總體上來說,由于第一種研究取向(馬克思主義學派)具有明顯的政治(意識形態)色彩,其旨趣往往也并不局限于學理意義上的理論分析,而是與政治運動、革命斗爭聯系在一起,所以毛里斯·多布的區分還是有一定的道理。下面,筆者將根據毛里斯·多布的區分,簡述這三種研究類型的代表性著作及理論形成、發展、演化的基本脈絡。
關于第一種研究取向,即馬克思主義學派,“資本主義”可以說是其理論假設和理論論述的基礎概念。事實上,馬克思主義學說正是建立在對“資本主義”進行反思、批判、超越的基礎之上。在全部涉及資本主義研究的文獻中,馬克思主義學派的研究也占據了最重要的部分。在筆者選用的英文期刊數據庫SSCI和A&HCI里,通過檢索詞“capitalism”進行主題檢索得到的20893條檢索結果中,如果將檢索公式改變為“TS=(capitalism AND socialism)”這樣的高級檢索,依然可以得到檢索結果1081條{12},這說明檢索文獻中僅篇名就同時涉及“capitalism”(資本主義)和“socialism”(社會主義)的文獻占所有研究“資本主義”文獻的5%以上。需要說明的是,這樣的檢索結果還不包括很多可能沒有使用“社會主義”一詞,而是使用“剝削”、“階級”、“共產主義”、“異化”等其他馬克思主義分析研究的重要概念,但同樣可以歸屬于馬克思主義學派的那些文獻。如果設置更為繁復的檢索公式,可以肯定得到的結論是,馬克思主義學派關于資本主義的研究在所有資本主義研究中所占的比例更大。在中文文獻檢索中,這方面的傾向更為明顯。在中國知網(CNKI)數據庫里,以“資本主義”一詞進行主題檢索得到的113088條結果中,關聯關鍵詞頻次的前十名(除“資本主義”外)分別為“馬克思”、“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全球化”、“異化”、“市場經濟”、“啟示”、“意識形態”、“現代性”、“毛澤東”。{13} 其中,有六個即“馬克思”、“社會主義”、“馬克思主義”、“異化”、 “意識形態”、“毛澤東”與馬克思主義研究直接相關。在研究內容方面,馬克思主義學派對資本主義的研究基本上秉持的是批判的立場,不過其批判的主題和側重點會隨著時代的變遷和社會的發展而出現一定的調整。在最早的馬克思、恩格斯那里,資本主義批判研究主要內含于其關于政治經濟學和科學社會主義的相關論述中間。根據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和革命家列寧的說法,馬克思主義的基本骨架來源于馬克思的經濟學理論。馬克思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本質是占有生產資料的資產階級對喪失生產資料、靠出賣勞動為生的無產階級進行的剝削。通過創造性地發展“異化”、“剩余價值”等觀念,馬克思、恩格斯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及其社會政治狀況進行了系統的批判,并進而根據其發展出的生產社會化和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人占有之間具有矛盾的觀點,作出了“資本主義必然滅亡,社會主義必然勝利”的結論。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成果有《資本論》、《共產黨宣言》、《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政治經濟學批判》、《倫敦筆記》等等。在第二國際時期,面對巴黎公社運動失敗、1873年經濟危機、德國社會民主黨成立、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等新的時代背景及其變化,馬克思主義學派關于資本主義的批判開始發展出新的命題和理論。這一時期,馬克思主義學派內部形成了分別以魯道夫·希法亭、羅莎·盧森堡、卡爾·考茨基為代表的“金融資本論”、“資本積累論”、“超帝國主義論”等三種現代資本主義理論。{14} 代表性的著作有魯道夫·希法亭的《金融資本——資本主義最新發展的研究》、羅莎·盧森堡的《資本主義積累論》、卡爾·考茨基的《帝國主義》和《民族國家、帝國主義國家和國家聯盟》等等。需要指出的是,這一時期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批判理論也出現了一定的分化,以伯恩斯坦《社會主義的前提和社會民主黨的任務》一書的出版為標志,部分馬克思主義學派的學者開始在“修正”的旗幟下出現否定經典批判理論的傾向,這也為后來馬克思主義陣營中蘇俄(蘇聯)馬克思主義學派的資本主義批判研究和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批判研究之間的分道揚鑣預埋了伏筆。1917年,隨著俄國十月革命的勝利,根植于俄國歷史、社會背景的資本主義批判研究開始得到發展。其中比較有代表性,且產生了重大影響的觀點有列寧的“帝國主義論”和斯大林的“資本主義總危機論”。列寧認為,資本主義已經從自由競爭階段發展到壟斷階段,并且斷言這是資本主義的最后階段,“帝國主義究其經濟本質來說是壟斷的資本主義,這一點也就決定了帝國主義的歷史地位,因為在自由競爭的基礎上,而且正是從自由競爭成長起來的壟斷,是從資本主義制度進到更高級的社會經濟制度的過渡?!眥15} 而斯大林則在1952年出版的《蘇聯社會主義經濟問題》一書中提出,“第二次世界大戰及其經濟影響在經濟方面的最重要結果,應該認為是統一的無所不包的世界市場的瓦解。這個情況決定了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總危機的進一步加深”{16}。由于蘇聯社會主義革命成功的示范性及其在社會主義陣營中的領導地位,列寧、斯大林關于資本主義歷史前途和命運的觀點在社會主義國家具有非常廣泛的影響。與此同時,在西方國家內部,傳統的馬克思主義資本主義批判研究也沿著一條迥然不同的路徑進一步發展??傮w來說,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更多地秉持文化批判路徑,圍繞經濟、哲學等議題,從后現代性、消費文化、大眾文化甚至女性主義、生態學等角度展開對現代資本主義人性以及文化結構的深入剖析與批判,并且發展出一系列資本主義批判理論。{17} 這其中的代表性人物有盧卡奇、葛蘭西、馬爾庫塞、阿爾都塞、鮑德里亞、高茲等等,代表性的著作則有《歷史和階級意識》、《無產階級的物化》、《保衛馬克思》、《消費社會》等等。
關于第二種研究取向,即著重研究資本主義的文化精神這一派,最典型的代表性著作就是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和桑巴特的《奢侈與資本主義》。在現代西方的社會科學界,馬克斯·韋伯提出的“資本主義精神”(The spirit of capitalism)概念可謂是最具影響力的學術概念之一了。這一概念甫一提出,便引起了人們的高度重視,并在以后一百多年的時間里成為引起人們持續討論和爭辯的焦點。{18} 韋伯將“資本主義精神”概括為一種嚴格的組織勞動、有條理地對待勞動以及系統追求效用的“現代經濟倫理”。韋伯認為,這種“現代的資本主義的精神”是一種“具有倫理色彩的勸世箴言”(an ethically coloured maxim for the conduct of life),它能夠引導我們追尋一種理性化的經營方式和生活行為,“這種倫理所追求的summum bonum(至善),完全沒有幸福主義的成分摻雜其中,更不用說享樂主義成分了,這一點至關重要。就是說,既要掙錢、而且多多益善,同時又要力避一切本能的生活享樂……人活著就要去賺錢,就要把獲利作為生活的最終目的。經濟獲利活動不再作為人滿足自身物質需要的手段而從屬于人了。它顛倒了我們所說的那種自然關系,從一種樸素的觀點來看,它是極其無理性的,但卻顯得是資本主義的一項指導原則。”{19} 除了韋伯之外,與馬克斯·韋伯差不多同時代的德國著名社會學家桑巴特也給出了其對現代資本主義運作特性的獨特理解。事實上,韋伯對“資本主義精神”的關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了桑巴特的影響和刺激。{20} 不過,與韋伯筆下禁欲、節儉、勤奮的“資本主義精神”及其新教倫理起源相比,桑巴特筆下的“資本主義精神”無論是內容還是起源解釋都迥然不同。在《奢侈與資本主義》一書中,桑巴特注意到歐洲中世紀晚期政治、社會生活的一些新變化,諸如宮廷揮霍之風盛行、中產階級積累巨額財富、資產階級新貴族取代老貴族、愛情世俗化明顯(出現了非法愛情、高級妓女)、以追求時尚為目標的城市消費市場開始形成等等。桑巴特認為,這些產生奢侈的基礎條件,也是資本主義市場形成的基本條件,“不管從哪方面說,有一點是公認的:奢侈促進了當時將要形成的經濟形式,即資本主義的發展。正因如此,所有經濟‘進步的支持者,同時也是奢侈的大力倡導者,他們唯一擔心的是害怕奢侈品的過度消費會損害資本積累。但是,就像亞當·斯密那樣,每當他們想到總會有足夠數量的節儉者在保障必要的資本再生產和積累,就會聊以自慰。”{21} 馬克斯·韋伯和桑巴特的研究聲名卓著,同時也飽受爭議。{22} 美國學者丹尼爾·貝爾在評述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研究結論時就認為,韋伯和桑巴特可能各執了一端,“不管早期資本主義的萌芽到底在哪里,很顯然,從一開始,禁欲和貪欲就互相纏繞在一起。一個是資產階級精于算計的精神;而另一個是現代經濟和技術表達出來的永不安寧的浮士德式動機,其格言是‘無邊無際的邊界,其目的是徹底改造自然。兩種沖動的互相糾結構成了合理性這個現代概念。而兩者間的張力為奢華炫耀加上了道德約束,這種炫耀是征服在早期階段的特色?!眥23} 所以,兩者的結合可能才是現代資本主義發展的真相。華裔歷史學家黃仁宇將二者的研究歸于德國唯心主義研究的名下,并認為我們在對其進行學理研究時要“存有戒心”。{24} 不過,韋伯和桑巴特對資本主義的這種文化角度的分析在思考的深入和觀察的敏銳方面還是給人很大的啟發。在馬克思主義學派的資本主義批判研究中,尤其是遵循文化批判路徑的西方馬克思主義學派,例如美國社會學家丹尼爾·貝爾和歐洲的法蘭克福學派等,也非常關注資本主義中的文化面相或者精神面相。不過,由于這一派的研究所具有的強烈的批判色彩,筆者權且將其放入第一種研究類型中。
關于第三種研究取向,即單純從經濟形態的角度來研究資本主義這一派,也是“資本主義”相關研究中的重要一塊。在筆者選用的英文期刊數據庫SSCI和A&HCI里,通過檢索詞“capitalism”進行主題檢索得到的20893條檢索結果中,按照學科分類,文獻數量居前的主要是經濟學(3440篇)、政治科學(3393篇)、歷史學(2743篇)、社會學(2743篇)、地理學(1186篇)、社會科學(跨學科,1144篇)、商學(1040篇)、社會科學史(1025篇)、國際關系(960篇)、區域研究(946篇)、規劃發展(888篇)、人類學(861篇)、管理學(777篇)等。{25} 除部分經濟學、政治科學、歷史學、社會學可能涉及馬克思主義學派關于資本主義批判的研究之外,商學、管理學等都屬于比較單純的從經濟形態角度進行資本主義研究的學科類別。由此可見,單純從經濟形態的角度來研究“資本主義”的文獻可以說也是非常豐富。在這派學者看來,所謂“資本主義”,就是以尋求利潤為目標,由私人擁有資產財產,且投資活動由個人決策左右的自由市場經濟制度或者自由企業經濟制度。{26} 就研究內容來說,歷史起源、資本運作模式、雇傭關系形態、市場競爭機制等等都是其研究重點。學界所熟知的法國歷史學家費爾南·布羅代爾的《15至18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和《資本主義的動力》,旅美華人歷史學家黃仁宇的《資本主義與二十一世紀》,著名經濟學家約瑟夫·熊彼特的《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等,都是循此路徑進行研究的代表性著作。
總的來說,在“資本主義”研究的相關文獻中,將“資本主義”當作人類社會演進過程中一個客觀的社會形態或者發展階段的“給定實在”型研究占據了絕大多數,而馬克思主義學派、德國唯心主義學派與純粹的經濟形態研究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三種研究類型。正如前文所說,雖然三者之間有著復雜的關系,即第一種研究取向(馬克思主義學派)的研究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包含了第二種研究取向(德國唯心主義學派)和第三種研究取向(即將資本主義視為一種經濟形態)的許多議題,但就這三種研究脈絡所共享的理論預設基礎來說,它們是一致的,即它們共同為我們設定了關于“資本主義”確乎存在這一事實。
三、從“建構式認知”的角度研究“資本主義”:研究路徑及主要成果
雖然“資本主義”作為一種符號系統或者概念指稱的有效性不容忽視,但如果對這種知識觀念不加檢驗,也會導致我們的社會認知困境,特別是當這種適用性存在“普遍”與“特殊”的爭議時。由此,強調方法論意義上的“建構式認知”的研究視角也就顯得特別重要。一般來說,要想去蔽“給定實在”式研究所造成的認知困境,一個切實的突破路徑就是還原既定知識的形成過程,即把該知識觀念當作一種“建構式認知”,將其建構過程呈現出來。在這里,??碌摹爸R考古學”的研究路徑可以為我們提供基本的方法論基礎。雖然目前國內外這方面的研究成果并不太多,但還是有一些學者的工作體現了這樣的研究視角,從而為我們理解“資本主義”這一詞匯或概念社會化、政治化的過程打開了窗口。
英國學者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撰寫的《關鍵詞:文化與社會的詞匯》收錄了“capitalism(資本主義)”這一詞條,并考察了這一概念在英語世界的起源、含義的變遷以及其在各個階段的使用情況。該辭書認為,作為一個專門術語的“資本主義”出現甚晚,其流行更是20世紀以后的事情,其中馬克思主義思想的傳播和社會主義運動的興起功不可沒?!皬?0世紀初開始,在大多數的語言里,capitalism的詞義是指一個獨特的經濟制度,有別于其他制度?!Y本主義作為一個專門術語,其時間似乎不會早于1880年,那時它開始被用在德國社會主義的著作里,并且擴及非社會主義的著作。英文及法文的最早使用似乎只能追溯到20世紀初年。在20世紀中葉,為了對抗社會主義的論述,資本主義擁護者經常用‘private enterprise(私人企業)與‘free enterprise(自由企業)來取代‘capitalism與‘capitalist這兩個詞?!欢谄渌麜r刻里,資本主義仍以目前通用的名稱capitalism來使用?!眥27}
由英國學者戴維·米勒(David Miller)、韋農·波格丹諾(Vernon Bogdanor)主編,國內知名政治學者鄧正來主持翻譯的政治學界的權威工具書——《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也收錄了“資本主義(capitalism)”一詞,并在詞條撰寫中著重分析了關于該概念詞義的一般性理解和馬克思主義式理解的具體內容和差別。該辭典認為:資本主義是“主要由在自由市場中競爭的私有企業所構成的一種經濟制度。一些政治思想家以種種理由為資本主義辯護:經濟效率高;直接為經濟創造力提供活動余地、間接通過與自由政治制度結成堅強聯盟來給人自由;使個人對自己的命運負責,借以促進自立;為原本可能造成政治分類的個人雄心提供出路。資本主義一直受到社會主義倡導者的激烈抨擊,特別是受到馬克思及其追隨者的攻擊。后者堅持認為資本主義必然包含工人階級的異化和對工人的剝削,這個制度非但不能提高經濟效益,反而會成為不斷惡化的經濟危機的犧牲品。社會民主主義的反應比較溫和,它試圖以有選擇的國家干預減輕自由資本主義的弊病?!眥28}
作為德國概念史學派研究的扛鼎之作,《歷史的基本概念:德國政治—社會語言辭典(1972—1991)》收錄了Kapital、Kapitalist、Kapitalismus(資本、資本家、資本主義)概念。經過考證,該辭典發現1815年在德國南部的Smithianer Soden出現了“Capitalistische Produktion”(資本主義生產)的用法,與現代的“資本主義”概念有相似之處,表示一種制造剩余價值和儲備物的生產活動,但使用較少。該辭典認為,德語中“Kapitalismus”(資本主義)概念可能是從當時的法國引入的,并且從18世紀中期開始,“Kapitalistischer Betrieb”(資本主義生產)和“Kapitalistische Hilfsmittel”(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兩個概念在德國自由主義人士中已經廣為使用。1869年,經濟學家洛貝爾圖斯—亞格措夫(Rodbertus-Jagetzow)在其著作《解釋和糾正目前土地所有權的信貸諾斯》(Zur Erklarung und Abhülfe der heutigen Credit noth des Grundbesitzes)中,開始獨立使用“Kapitalismus”概念。
就所收錄詞條的詞匯內容而言,這些以關鍵詞、百科全書、概念史等名目編撰的工具書相比一般的通用詞典在詞匯淵源、基本含義的考察上更為精細,也更具有研究的價值。這些代表性的工具書所作出的對“資本主義”概念的考察,結合了一定的語境,對我們理解資本主義知識形態的政治社會基礎有諸多助益??傮w而言,這一系列研究遵循的都是詞匯或者概念研究的路徑,強調從詞匯或者概念本源入手,分析“不同詞語表述或曰概念在文本中的不同呈現,(以及)文本得以生成的社會政治語境”{29},從而復原“意義的多元歷史”{30}。
另外,正如很多學者所說,如果沒有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將“資本主義”作為批判對象而進行的深刻闡述,“資本主義”一詞便無法獲得當今這種作為人們理解人類社會發展的基礎概念之一的歷史地位。所以,考慮到馬克思主義學說和社會主義運動對資本主義概念以及理論生成、傳播的重要性,理解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和政治理論家的“資本主義”觀念的形成,就成為理解作為“建構式認知”的“資本主義”的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這方面,美國學者歐文·塞特林所著的《資本主義與帝國主義——對新馬克主義概念的介紹》系統介紹了“資本主義(capitalism)”、“商業資本主義(corporate capitalism)”等詞匯在馬克思主義語境下的起源和使用狀況。{31} 德國學者李博則考察了中國對馬克思主義相關術語的接受過程??紤]到近代中國對歐洲各社會主義流派的了解,包括對馬克思、恩格斯創立的社會主義學說的了解幾乎全部來自日語的基本事實,作者著重考察了日語文獻中馬克思主義術語的使用情況及中國對其的接受情況,其中就包括“資本”、“資本家”、“資本主義”等。{32} 日本學者重田澄男也通過扎實的文獻資料對“資本主義”概念在學術史上的起源、演變和定型作了深入而簡明的梳理,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還對馬克思使用“資本主義”及其相關概念的情況作了考證。{33}
在國內的相關著述方面,最有代表性的是國內馬克思主義研究的領軍人物——張一兵主編的六卷本《資本主義理解史》。在該系列叢書的卷首語——“主編的話”中,張一兵就直言:“與絕大多數前蘇東學界和西方傳統資本主義研究的邏輯不同,我們不是以簡單的專題性觀點羅列和報告為研究線索,而是以馬克思恩格斯關于資本主義社會現實的理解和認知概念的他性借用、創造性生成和發展線索為思考中軸,這是一種思想史場景的重新建構,或者說叫馬克思恩格斯的概念譜系的考古學研究。”即“根據文獻中的細微變化和眾多復雜的歷史資源背景,擬建馬克思主義資本主義科學認識形成的可能性歷史進程?!眥34} 按照這樣的問題意識,作者從馬克思恩格斯資本主義科學批判構架的歷史生成、第二國際時期資本主義批判理論的演變、蘇俄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觀、經濟哲學視域中的當代資本主義批判理論、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批判理論、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與激進話語中的資本主義觀等方面,為我們呈現了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理解史。{35}
除了這些工具書和專著性質的文獻之外,還有一些學術論文也從“建構式認知”的角度涉及了對資本主義概念起源、使用狀況的考察,例如徐洋的《關于馬克思著作中名詞“資本主義”使用的考證》、張衛良和周東華的《對馬克思“資本主義”概念的再認識》、李宏圖的《關于“資本主義”概念的考察》等。{36}
從文獻數量上來說,與從“給定實在”視角進行資本主義研究所呈現的浩繁的文獻狀況相比,從“建構式認知”的視角研究資本主義的文獻則顯得鳳毛麟角。不過,從知識學的意義上來說,這一分析視角的引入有助于我們厘清那些在特定話語系統的約束和引導之下、借助于一些特定的話語策略而建構出來的“主觀性現實”的形成過程,也有助于我們洞悉隱藏其背后之“權力—知識”的共生關系。總的來說,此類研究具有很大的必要性。
四、啟示
年鑒學派的代表人物、著名歷史學家費爾南·布羅代爾曾在其名著——《15至18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中抱怨說,由于“資本主義”這一術語的涵義過于寬泛以致無法有明確的所指,乃至讓其有棄而不用的沖動。布羅代爾認為他使用這個詞匯的重要理由在于,“任何人都沒有提出一個更好的詞來代替它,包括對它批評最嚴厲的人在內?!眥37} 黃仁宇也持類似的看法,“‘資本主義是一個常用的名詞,不時出現于眾人筆下和口語之中。可是要給這名詞適當的定義,則非常困難?!眥38}而按照法國學者米歇爾·于松的說法,在法國學界,諸如夏爾·吉德、坎瓦斯、馬歇爾、塞利格曼、卡塞爾等學者都直接拒絕使用這一概念。甚至到20世紀60年代的時候,雷蒙·巴爾在他的著作《政治經濟學》(Economie Politique)中還是刻意回避這一概念,而是使用“分權經濟”(économie décentraliée)這一說法。{39} 上述言論、行為可以反映出人們在使用“資本主義”一詞時的困惑與疑慮。不過,正如前文所說,絕大部分人還是不經意地將其當作一個確定的“所指”而在日常生活中和學術研究過程中使用,其“能指”的范圍和邊界較少得到人們的格外關注。
“給定實在”和“建構式認知”作為一種認識論范疇,關注我們的主觀認知,尤其是帶有符號指涉意義,且包含一定社會意涵或者政治意涵的各種詞匯、概念、話語和理論等。本文借用“給定實在”與“建構式認知”的理論視角對“資本主義”研究進行梳理,可以為厘清該議題的邏輯屬性和內在發展脈絡貢獻一個特別的視角。從更一般的意義上說,雖然諸如“資本主義”等我們人類為認知客觀世界而建構的“給定實在”在特定的話語系統內部具有無可辯駁的有效性,但是,對其作出認識論上的澄明和研究視角上的區隔還是有助于我們厘清各種人類既定政治社會認知的形成過程,從而有利于我們突破各種既有的認知束縛。
注釋:
①②③{12}{25} 檢索日期為2016年11月10日。
④⑤⑥⑦ 謝立中:《走向多元話語分析:后現代思潮的社會學意涵》,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3—4、12、13—14、12頁。
⑧ 多倫多大學的J·奧尼爾教授在其所著的《后現代主義的貧困》中就用一種“精神錯亂”,一種“巨大的無意義的虛空”,一種“心智死寂之時”來稱呼后現代思潮。參見J. ONeill, The Poverty of Postmodernism, Routledge, 1995, pp.197-199.
⑨ S·塞爾登、R·布朗、W·斯科特等都對后現代思潮采取一種積極認同和明確接受的立場。參見S. Seidman, The End of Sociological Theory, in S. Seidman, The Postmodern Turn: New Perspectives on Social Theor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4, pp.126-127; R. Brown, Rhetoric, Textuality, and the Postmodern Turn in Sociological Theory, in S. Seidman, The Postmodern Turn: New Perspectives on Social Theor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4, pp.229-231.
⑩ 例如,在20世紀的中國,關于中國是否會過渡到“資本主義”,是否存在“資本主義萌芽”就產生過很多的爭論。參見仲偉民:《資本主義萌芽問題研究的學術史回顧與反思》,《學術界》2003年第4期;李伯重:《“資本主義萌芽情結”》,《讀書》1996年第8期;等等。
{11} Maurice Dobb, Studies in the Development of Capitalism, Routledge & Kegan Paul Ltd., 1966, pp.3-8.
{13} 具體檢索結果為“馬克思”3142條、“社會主義”2711條、“馬克思主義”1723條、“全球化”1140條、“異化”828條、“市場經濟”671條、“啟示”653條、“意識形態”646條、“現代性”585條、“毛澤東”577條,檢索日期為2016年11月10日。
{14} 姚順良:《第二國際關于資本主義現代形態理論的當代審視——兼論列寧經典帝國主義理論的貢獻和缺陷》,《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2007年第1期。
{15} 《列寧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683頁。
{16} 斯大林:《蘇聯社會主義經濟問題》,人民出版社1952年版,第26頁。
{17} 鄒詩鵬:《西方當代資本主義研究的文化及歷史哲學檢視》,《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科學·社會科學)2007年第1期。
{18} 根據David Chalcraft和Austin Harrington的整理,在1907—1910年間,德國歷史學者Karl Fischer和Felix Rachfahl就以寫作文章的方式,針對《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的內容與韋伯進行過論戰。(David Chalcraft & Austin Harrington eds., The Protestant Ethic Debate: Max Webers Replies to His Critics, 1907-1910, translated by Austin Harrington and Mary Shields, Liverpool: 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 2001)在韋伯逝世之后,《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依舊在西方引起資本主義研究領域學者的關注。(Larry Ray, The Protestant Ethic Debate, in R. J. Anderson, J. A. Hughes and W. W. Sharrock eds., Classic Disputes in Sociology, London: Unwin Hyman Ltd., 1987, pp.97-125)從20世紀50年代的美國開始,世界范圍內掀起了一股介紹、研究韋伯思想的熱潮,俗稱“韋伯熱”。(蘇國勛:《理性化及其限制——韋伯思想引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43頁)
{19} [德]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閻克文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85—186頁。
{20} 韋伯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不止一次提到桑巴特的觀點。例如,在“資本主義精神”這一章中,韋伯就提到了桑巴特對資本主義起源的研究。(馬克斯·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閻克文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92—193頁)伯恩哈德·馮·布羅克也認為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是對桑巴特《現代資本主義》關于資本主義精神之起源的闡釋所作出的回應。([美]哈特穆特·萊曼、京特·羅特編:《韋伯的新教倫理——由來、根據和背景》,閻克文譯,遼寧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00頁)
{21} [德]維爾納·桑巴特:《奢侈與資本主義》,王燕平、侯小河譯,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50頁。
{22} 王水雄:《親和性機制或“虛假”命題——〈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的邏輯缺憾》,《社會學研究》2001年第2期;Talcott Parsons, Capitalism, in Recent German Literature, Sombart and Weber,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1928, 36, pp.641-661;等等。
{23} [美]丹尼爾·貝爾:《資本主義文化矛盾》,嚴蓓雯譯,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1頁。
{24}{38} 黃仁宇:《資本主義與二十一世紀》,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7年版,第8—13、1頁。
{26} 參見[英]詹姆斯·富爾徹:《資本主義》,張羅、陸赟譯,譯林出版社2013年版,第1—18頁;[法]米歇爾·于松:《資本主義十講》,潘革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3—19頁。
{27} [英]雷蒙·威廉斯:《關鍵詞:文化與社會的詞匯》,劉建基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5年版,第25—29、33—36頁。
{28} [英]戴維·米勒、韋農·波格丹諾編:《布萊克維爾政治學百科全書》,鄧正來等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2年版,第92—93頁。
{29} 孫江:《近代知識亟需“考古”——我為何提倡概念史研究?》,《中華讀書報》2008年9月3日。
{30} [英]伊安·漢普歇克—蒙克:《比較視野中的概念史》,周保巍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49頁。
{31} Irving M. Zeitlin, Capitalism and Imperialism—An Introduction to Neo-Marxian Concepts, Markham Publishing Company, 1972.
{32} [德]李博:《漢語中的馬克思主義術語的起源與作用》,趙倩、王草、葛平竹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
{33} [日]重田澄男:《資本主義概念的起源和傳播》,衛華譯,《國外理論動態》2011年第2期。
{34} 張一兵、周嘉昕:《資本主義理解史》第1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主編的話”,第8頁。
{35} 詳細內容參見張一兵、周嘉昕:《資本主義理解史》第1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姚順良:《資本主義理解史》第2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劉懷玉、劉維春、陳培永:《資本主義理解史》第3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唐正東、孫樂強:《資本主義理解史》第4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胡大平、張亮:《資本主義理解史》第5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張一兵等:《資本主義理解史》第6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36} 詳細內容參見徐洋:《關于馬克思著作中名詞“資本主義”使用的考證》,《國外理論動態》2011年第2期;張衛良、周東華:《對馬克思“資本主義”概念的再認識》,《史學理論研究》2001年第4期;李宏圖:《關于“資本主義”概念的考察》,《歷史教學問題》2003年第1期。
{37} [法]費爾南·布羅代爾:《15至18世紀的物質文明、經濟和資本主義》,顧良譯,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2年版,第243頁。
{39} [法]米歇爾·于松:《資本主義十講》,潘革平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1頁。
作者簡介:曹龍虎,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講師、博士后研究人員,湖北武漢,430072。
(責任編輯 劉龍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