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內蒙古,怎能不想到大草原;要講內蒙古的故事,怎能不講一講草的故事。
有人說,草原是陸地上的海洋。那么,橫亙中國正北方、總面積88萬平方公里的內蒙古大草原,就是中國陸地上第一寬廣、第一浩瀚的綠色海洋。
草原是無私的,她是千萬牧民的命根子,草好,牲畜就好,牲畜好,牧民的日子就好。草原也是脆弱的,土層往往只有薄薄的一層,天旱了,草禿了,沙就來了。草原是多情的,人稱“舞的故鄉,歌的海洋”,但也有無情的時候,一旦遭到破壞,沙就肆虐起來,大風起時,沙塵直撲京津。
草原,草原,“草”字當頭。內蒙古有著太多草的故事,這些故事,關乎陸地海洋的“生態夢”,關乎草原兒女的生計,關乎祖國北疆生態屏障的安全。草原生生不息,故事永無盡頭……
給草原放假
“蒼天啊/整年不雨/美麗富饒的故鄉/干旱又來襲/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黃色的風啊/不住地吹起/可憐我的畜群啊……”
這首由蒙古族歌手騰格爾創作并演唱的《又是大旱年》,誕生于上世紀90年代,唱的是西部大開發前草原生態日趨惡化帶給牧民們的苦澀與無奈:那些年,多少牧民眼看著自家草場從沒過膝蓋的濃綠,退化成不及腳面的星星點點,風災沙災黑災白災一年比一年頻繁,畜群在天災面前如冰雪消融般萎縮。人們說,草原病了,得的是生態病。
以“生態第一”為號召的西部大開發催生出生態意識的覺醒:再好的草場,也經不住無止境的增畜和一年三季的反復啃食,退牧還草勢在必行。禁牧,休牧,輪牧,圈養,結束傳統游牧的塞外草原推出一項項改革,現代牧民領悟到:只有給草場放個假,讓它喘口休養生息的氣,草原才會有為人造福的后勁。
既要減少天然草原超載過牧、恢復草原生態環境,又要逐步提高生產效率、保證牧民的生活水平不受影響,這是人們一直謀求的草畜平衡點。
2016年秋季,隨著新一輪草原生態保護補助獎勵政策的發布,內蒙古大草原開始又一個為期5年的“帶薪休假”。
生活在阿巴嘎旗查干淖爾鎮的牧民朝格,聽到這個消息之后高興了好幾天。按照新一輪的政策,有著1萬畝草場的他家,只要根據政策規定的頭數放牧牛羊,每年就會得到約2.5萬元的草畜平衡獎勵金,5年下來就是12.5萬元。在全區,像這樣享受補獎政策的草場達10.2億畝,約占全區草場總面積的77%。
補獎政策給牧民帶來了什么?從西烏旗浩勒圖高勒鎮牧民白乙拉的親身經歷中可見一斑。2011年第一輪草原生態保護補助獎勵政策啟動時,她家有1000多只羊,按照當時核準的載畜量,要減少到400只才能享受補助。“雖說減少羊的數量可以拿補貼,但我還是不樂意。后來草場惡化,牛羊沒草吃,不得不走場,我才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嘗試著改變。”她說。經過第一輪5年補獎政策的實施,白乙拉家草場的生態得到了明顯的改善。每年夏天,草場的草又高又密,時不時還能見到野兔和田鼠。去年因為天旱,草場只打了400捆牧草,不得不買草補充過冬草料,但按今年的市場價算,至少省了8800元買草錢。如今,白乙拉家的羊是減少了,但質量上去了。她說,自己正琢磨著減羊增牛,在增加收入的同時保護草原。
經過5年不折不扣的政策落實和資金投入,到第一輪補獎政策結束時,內蒙古草原生態恢復速度明顯加快,草原平均植被蓋度達到44%,比政策實施前提高了7個百分點。農牧民收入持續穩步增長,牧民人均純收入達14490元,比政策實施前提高了6000多元。草原生態補獎政策讓草原綠了,也讓牧民富了。內蒙古草原迎來了生態修復的新時期,走出了一條草原生態修復和牧區民生改善的雙贏之路。
“草都”興產業
2014年,第三屆中國草業大會在呼和浩特舉行。在這次圍繞“草”展開的大會上,與會專家指出:隨著近些年動物性食品在中國人飲食結構中的比重上升,飼草產業將成為朝陽產業。
說到草產業,不能不說被中國畜牧業協會授予“中國草都”稱號的赤峰市阿魯科爾沁旗。這是目前全國紫花苜蓿集中連片種植規模最大,機械化、科技化程度最高的地區。
說起來,種植紫花苜蓿是被逼出來的選擇。阿魯科爾沁旗地處科爾沁沙地西緣,干旱少雨、風大沙多,多年前,全旗90%以上草場存在不同程度的退化或沙化現象。牧民生活困難了,禁牧也就相應變得更難實施,深陷草畜矛盾困擾的人們開始探索:在草畜平衡的天平上,在“減畜”的同時,還可以選擇“增草”。
2008年5月,該旗第一個節水紫花苜蓿項目試種成功,引發了一場在沙化退化草原上集中連片種植優質牧草的“綠色風暴”。經過幾年的努力,全旗紫花苜蓿種植面積達到107萬畝,并由單純種植紫花苜蓿過渡到紫花苜蓿、燕麥草輪種。
4月中旬,記者走訪了阿魯科爾沁旗紹根鎮草產業核心區。塞外依然春寒料峭,驅車將要駛入核心區時,滿眼枯草,裸露的黃沙漫上柏油路。“種紫花苜蓿之前,這一帶全是這樣的沙化草地,植被蓋度不到10%。”旗草業辦負責人介紹道,“但種了紫花苜蓿之后,植被蓋度能恢復到90%以上。”果不其然,繼續向前行駛,路邊的雜草密了起來,漸漸蓋滿地面。待進入核心區,就看到一臺又一臺大型噴灌機,300多米的鋼鐵長臂緩慢旋轉,澆灌的區域是一個占地上千畝的巨大圓圈。大圓圈里泛著淺淺的綠,走近看,一株株幼草露出頭角。
現在來的不是時候,等到草原最美的季節,紫花苜蓿最高能沒過人的胸口。看衛星地圖,綠色的圓圈一個挨著一個,有深綠的,那是牧草已經長成;有淺綠的,那是牧草剛收割完。當地干部說,等旗里的支線機場通航了,游客就能在藍天上親眼欣賞到這壯觀的一幕了。
紫花苜蓿號稱“牧草之王”,每年可以收割三茬,畝產達1000公斤以上,是當地天然牧場產草量的二十幾倍。在阿魯科爾沁旗,牧草從種到收的全過程,唱主角的始終是各種農機:割草機轟鳴著,—簇簇的草整齊劃—地臥倒了;摟草機用它那巨大的“手”把草摟成草壟;打捆機騎在草壟上,把草壟變成壓縮餅干似的草塊,均勻地拋在地上。每個草捆重達300至500公斤,對牧民而言,那就是金磚,是咔咔響的票子。
在阿魯科爾沁旗,種草“種”出了一條涵蓋牧草種植、牧草加工、種子研發、規模化養殖、主題旅游觀光的全產業鏈。
對現代化規模化養殖而言,最優的選擇是“逐飼而居”。道理很簡單:運輸飼料的成本總是高于運輸畜產品。“中國草都”的金字招牌,不僅吸引了一批國內外草產業龍頭企業落戶,也吸引來奶牛、奶山羊、肉牛、肉驢等養殖和加工項目,形成“種、養、加”一條龍的綠色循環產業鏈條。未來,牧草產業發展會給內蒙古帶來無限可能。
蒙草合地情
在呼和浩特大青山前坡,有一片占地1萬多畝的人工草地。這是一片既古老又年輕的草原。說她古老,是因為古時候這里曾是敕勒川的一部分,“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傳頌千年的《敕勒歌》,詠嘆著她的大美。說她年輕,是因為她現在的生態,是自2012年以來,經一家名叫“蒙草”的公司之手,才得以修復如初。
的確,有那么一段時間,這兒曾經失去了原有的風采。被修復之前,這里已經變得礫石裸露、溝壑滿目。現在不一樣了,成片的草在風中搖曳,置身其中,像走進風吹的麥浪。不僅有草,馬蓮、桔梗、二色補血草、五彩石竹等地被植物,更讓這里一年中三季都有花。
蒙草公司2012年接手項目,短短幾年修復萬畝草原,其中的秘訣何在?公司董事長王召明一語中的:方法很簡單,就是種下當地原本有的植物。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養一方植物。把當地曾經的野生鄉土植物收集起來,選育、馴化,做好物種搭配,將生態系統恢復成近似原始環境的面貌,這就是蒙草的生態修復理念。王召明說:“生態修復這種事兒,哪個專家說了都不算,大自然說的才算。”
呼和塔拉萬畝草原生態恢復項目的成功,堅定了蒙草造花海、建草原、綠大漠、秀山川的決心和信心。在烏拉蓋退化草地,在阿拉善荒漠,在科爾沁沙地,在內蒙古越來越多的地方,一株株草木被蒙草人栽回到它們的“故土”,越來越多的荒涼之地正在蒙草人手中改變著模樣。
內蒙古大草原上的原生植物有2000多種,截至目前,公司已廣泛收集1700余種種質資源,并已馴化繁育其中的160余種,成為名副其實的“小草諾亞方舟”。公司近年來開發的草原生態大數據平臺,更是讓生態修復有了科學依據。在這個平臺上,只要在屏幕上鎖定一個經緯度,當地的土壤、氣候等數據,還有適宜該地生長的植物,都會一目了然地出現在人們眼前。一位蒙草員工介紹道:“在自治區范圍內基本可以實現‘傻瓜式的生態修復操作,比如某地需要修復,在數據庫中查出當地的草種,由種質資源庫發貨,那邊收到后一種就可以了。”
2014年1月28日,習近平總書記考察內蒙古時,稱蒙草公司是一個“順國情、合地情”的企業。
“給蒙草三年時間,讓生態回到百年前!”這是蒙草人的宣言。我們從中看到了希望。內蒙古大草原有著漫長的歷史,也將有長遠的未來。我們曾見證她的生態破壞,而今正在見證著她的生態恢復。破壞與恢復的草原生態故事,給人的啟示是悠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