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智
勁骨天縱 變化無方
——東漢草書熱與(傳)“草圣”張芝書法藝術欣賞
王延智
漢末;草書熱;章草;今草
草書在東漢中晚期已經走向成熟,上自帝王、下至士子均雅好草書,并出現了諸如杜度、崔瑗等以草書名世的書法家,也可以說草書在當時的精英階層已經屬于高級的藝術,令人為之癡迷。書法的自覺便與這股草書熱息息相關。
張芝(?-約192),字伯英,敦煌酒泉(今屬甘肅)人,是東漢草書發展史上的杰出代表,也是漢末草書熱的核心人物,引領了時代潮流。張芝博學多才,高潔自持,人稱“張有道”。張芝草書師法杜度、崔瑗,深諳其中的機巧法度,并且沉浸其中,攻書不輟,根據衛恒《四體書勢》的記載,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可謂用功甚勤。此外,張芝還改良了毛筆,史稱“伯英筆”,與后世韋誕的“仲將墨”并稱于世。三國時期的韋誕尊其為“草圣”,與鐘繇并稱“鐘張”,與鐘繇、二王并稱“四賢”。

圖1《八月帖》
史載張芝草書“下筆必為楷則”,常號“匆匆不暇草書”(按“匆匆不暇草書”一般有兩種解釋:一是“匆匆,不暇草書”,即時間倉促來不及用草書書寫,強調的是草書藝術的審美性;一是“匆匆不暇,草書”,即時間太倉促,只好用草書書寫,重點在于草書符號的實用性)。張芝的草書在西州引起風靡,梁孔達、姜孟穎等人都成了張芝的追隨者,莫不廢寢忘食地練習草書,研習草法,這就形成了張芝草書流派。這種草書熱的現象令儒士趙壹大為不解,于是對此撰文非議,并提出了“草書無用論”——“鄉邑不以此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博士不以此講試,四科不以此求備,征聘不問此意,考績不課此字,徒善字既不達于政,而拙草無損于治”。因此,學界一致認為這種與經世致用毫無關系的草書之所以能令人癡迷,恰恰在于它的審美性、藝術性,當書法的學習不為實用,并有了統一的審美標準與典范,這也就標志著書法由此走向了自覺,即人們自覺地去追求書法的藝術性。也可以這么說,以書家為主體的書法風格史也由此拉開了歷史的帷幕。

圖2《冠軍帖》
張芝的書法在當時已經被人所寶藏,后世更視若珍寶,其草書在晉唐時期已經難得一見了,目前所傳附在張芝名下的法帖有《八月帖》《冠軍帖》《終年帖》《二月八日帖》《今欲歸帖》等。除了《八月帖》(見圖1)是章草之外,其余均屬于今草,有些甚至可以稱為狂草,如《冠軍帖》(見圖2)。從出土的漢晉草書簡牘及草書墓磚來看,目前學界一般認為張芝善章草是毫無疑問的,并且也是有可能創變與整理今草的,只不過如《冠軍帖》等今草數帖已經不是張芝今草的本來面目,屬于晉宋(或晉唐)時期的摹本或仿本。這里不做過多闡述,單就作品進行欣賞分析。
《八月帖》,又名《秋涼平善帖》,見于宋刻《大觀太清樓帖》,學者往往認為這是張芝較為可靠的作品。此作是一件標準的章草作品,誠如孫過庭所謂“章務檢而便”(“檢”指法度)者,有嚴格的法度內涵。此帖用筆上講究法度,每個點畫都力求精到巧妙,并適當地保留了隸書的波磔。結字上比較方勻,收放有序,草法精熟,亦富匠心,醇厚沉靜,古雅恬淡;章法上字字獨立,上下不相聯屬,行氣分明。張懷瓘評其章草“勁骨天縱”,良有以也。
《冠軍帖》,見于宋刻《大觀太清樓帖》,與《終年帖》(見圖3)前后相連,風格相對一致。這兩件作品氣勢恢宏,龍蛇飛動,縱橫捭闔,雄肆奔放,有氣吞萬里的氣象。用筆變化無方,技巧精熟,盡管筆速迅疾,但并不影響點畫的質量,厚重處不板滯,輕靈處不虛飄,洵為難事。這兩件作品的章法極妙,長筆畫均有界破時空的魄力,令人拍案叫絕。《冠軍帖》末尾“處耳”兩字占據了整整一行,中側并用,匠心獨運,留白隨筆畫而生,可謂“空白少而神密”,與前段形成強烈對比。《終年帖》則更為縱逸,有點畫狼藉之感,其中點的運用極為精妙,如第四行“竟不竟”三字筆筆獨立,既有呼應,又厚重沉穩,與飛動的用筆形成了節奏的對比,而“耳”字如瀑布飛流,一瀉千里,這種因地制宜、隨機生意的處理手法非圣手不可表現。這種作品的格調、藝術處理手法與張旭的狂草有神似之處,故而有些學者推測此類草書當是張旭所為。盡管如此,我們就借這些附在張芝名下的作品向“草圣”致敬吧!

圖3《終年帖》
J292.1
B
1005-6009(2017)29-005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