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胡同

石宸聿

“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我漫步在故鄉的羊腸小道，耳畔縈繞著悠長芬芳的古韻。追憶城北，居然似夢一般綿長。

從那座銹跡斑斑的鐵門走進去，嚯！視線是開闊的。狹窄的胡同，不大的四合院，看似嘈雜，實則錯落有致。我喜歡順著矮矮的石階往下跳，可母親是絕不允許的。于是我機靈勁兒一上來，跑到護城河邊廢棄的老房里玩，不料迎面就撞上同院的郭嬸，又被扭送回了家。

胡同里的游戲絕不拘泥于在青磚灰瓦間摸爬滾打。隔壁家的小滿是個膽包天。她從家里偷來凍酸奶，帶我躲在皇城根下誓要“一醉方休”。頭頂著藍天白云，小滿倚在城墻邊喝完最后一瓶飲料。陽光正好，不溫不燥。我們一起把亮晶晶的瓶子藏在腳下隨處可見的雜草里，小滿用小指輕輕鉤住我的小指，沖我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小跡，要保密哦。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熹微的光在她靈動的眉眼間躍動，兩個小人兒都把玩笑當成了真。回到家，自然少不了一番盤問，不過哪個孩子在乎這些呢？

屋外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一夜好眠，再醒來，呀！好一個艷陽天！我興沖沖地跳到胡同外赤著腳丫撒歡。天是曼妙的絢彩，胡同被澆洗得蔥翠宜人。我和小滿張牙舞爪地扮演游擊隊。在電子不甚發達的時代，城北胡同里的孩子是極渴望有一把玩具槍的。嘴里念叨著“砰、砰、砰”的響聲，瞇起一只眼睛對準敵人掃射，實在是神氣極了。于是一會兒俯身貓在草叢里，一會兒從誰家墻壁后躍出……周而復始，樂此不疲。直到蒼穹垂下烏黑的帷幕，我們才各自回家。

吃過飯就算晚上了。電視屏幕亮起來了，小孩子都擠著看。大人們聊著我們聽不懂的話題。秋千也是搶著坐，哥哥蕩得最高，還可以在空中打旋兒。

只怪輕風太溫柔，捋順了回憶，卻吹亂了心房。城北胡同里的那人，那事，那景，都仿佛活了過來，他們笑著沖我打招呼，我笑著笑著就淚流滿面。只嘆望碧云空幕，佳人何處？夢魂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