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的女體塑像》主人公的心理分析

內容摘要：穆時英的作品《白金的女體塑像》的主人公謝醫師是一個生活機械、刻板、忙碌的單身漢，整篇小說主要通過第二部分中謝醫師的視覺、聽覺和心理感覺描寫謝醫師為第七號女客看病時產生的畸念，展現了現代都市人忙碌、快節奏的生活下的孤獨感和性壓抑。

關鍵詞：孤獨 心理分析 性壓抑

穆時英作為新感覺派代表人物之一，有著“新感覺派圣手”稱號，將新感覺派小說推向了成熟，他的作品大多產生于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現在也不為大眾所熟悉，其小說以心理分析見長主要展現現代人敏感、纖細、復雜的感情。《白金的女體塑像》一共分為四個部分，第一、四部分都以時間為順序寫了謝醫生上班前的一系列行為，但第四部分中謝醫師上班前的行為發生了很大變化，而促使他發生這一系列變化的原因是婚姻生活，第二、三部分具體地描寫無欲無求的謝醫生選擇進入婚姻殿堂的原因。文章的重點也即第二部分具體寫了謝醫師為女客看病時所產生的一系列復雜的心理反應，他的狼狽，他的不自控都折射出了他內心的孤獨和性的壓抑，也展現了都市人在忙碌中的孤獨感和性壓抑，但當我們以為謝醫師會一直沉淪在女病人的肉體上無法自拔做出進一步舉動時，他停了下來，克制住了自己，這也是他人性中的最后一個閃點。

一.刻板、滯后的謝醫師

了解人物的性格能更好的分析他的心理。文中的謝醫師是一個克制力很強的人，他早上不到七點就會醒來，在床上呆五分鐘就會起床，長著一張清癯、節欲者的臉，他有些憂郁，長著一對沉思且抑郁的眼珠子，生活滯后、刻板、講究，抽著板煙，開著二七年的跑車。他的一切性格、行為似乎都會讓人覺得他無趣、刻板，無欲無求，但是這樣一個人卻對著一位女病人的身體產生了一系列有意識和無意識的強烈的畸念，反差感極為強烈，這也更能體現出忙碌的生活和社會生活環境帶給人的壓抑，甚至扭曲人的心理。

二.渴望女性的謝醫師

謝醫師是渴望女性的，只是不自知。在還未見到第七位女客時，他就開始聯想，覺得那位女子是一個謎，文中也多次提到，謝醫師稱女病人為謎似的女人。他在表面上看似對女性沒有興趣，但在潛意識里他對女性是有幻想、有渴望的，否則他不會還未見到人就開始聯想“七！第七位女客···謎···”[1]當女病人訴說她的癥狀時她的聲音，她的眼光，就激起了謝醫生的心理反應，他“沉淀了三十八年的膩思忽然的浮蕩了起來，”[2]他只得狼狽的吸煙，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局促，看得出來他的這一反應來的猝不及防，也很陌生，使他很無措，以至于他自己掩飾得都很狼狽。他把聽診器按在女病人的胸脯上時，他覺得自己左邊的腮幫麻木了，嘴唇抖著，手指僵硬，莫名其妙地只聽得見她的心跳，自己的心跳也很劇烈。人們常說身體的反應是最誠實的，他的身體的反應快于他的心理反應，當謝醫師還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時，他的身體已經快于思維做出了對女性渴望的反應，他一接觸到女性的身體，他的自我壓抑就崩潰了，他的心因著和她的身體的接觸而強烈地跳動著，興奮著，他對女性的渴望很強烈，只是一直被自己克制著，壓抑著，這位女性將他埋在深處的性壓抑挖掘了出來，赤裸裸地擺放在了他的面前，但此刻的他并不自知。

三.性心理扭曲的謝醫師

他在心理上對女病人有著極度的渴望，以至于使他的心理有一些扭曲。在為女病人診病時，他無意的問了女病人一系列看似與她的肺癆有關實則無關的問題，這是他內心扭曲、變態的寫照。謝醫師問了病人行經年齡，并在心里判斷她為早熟，還問了她的結婚年齡，而且從一開始他就毫無理據地判定病人有過度的性欲亢奮的癥狀，文中也寫到了：“在他前面的這第七位女客像浸透了的連史紙似的，瞧著馬上會一片片地碎了的”[3]他打探了別人的隱私，讓別人與性有關的一切東西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最后還無理的要求病人與其丈夫分開睡，才有利于她的健康。在病人照太陽燈時，他更是變態的要求女病人把衣服全脫了，病人詢問他是否連襪子也一并脫掉時，他腦袋里潛意識的回答是襪子不一定要脫，但是他想著“褻裙脫了，襪子就永遠在白金的腿上織著蠶絲的夢”[4]，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他讓病人把網襪也脫掉，在女病人把衣服全脫掉后，他還要求她仰天躺到床上，在說了這一要求后他自己也慌張了起來，而且手也發抖，他內心雖有一點掙扎，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妥當，違背了自己所遵從的道德觀念，他有一些害怕和慌張，但這也阻止不了他內心強烈的變態的潛意識，他利用醫生這一角色便利成功的滿足了自己心理上對女子身體的渴望和性的渴望的變態要求。當病人赤裸著在床上照太陽燈時，他突然意識到這間病房里只有他們兩人，沒有第三人時，這個想法幾乎壓扁了他，他有一絲的理智和道德觀，但他控制不住自己，這個想法太強大，強大到他無力抵抗“謝醫師渾身發著抖，覺得自己的腿是在一寸寸地往前移動，自己的手是在一寸寸地往前伸著”[5]，他害怕自己此刻的行為和想法，全身顫抖，但他的身體不受控制，一步步緩慢地朝著女病人邁進，他之所以“緩慢地一步一步慢慢移過去”而不是大步走上去，是因為此刻他的心里正天人交戰，他掙扎、猶豫，他想上去觸摸女子的身體，但他又很害怕，他的身體和思想已經無法同步，他內心極度渴望觸摸女人赤裸的身體，他壓抑不住自己，這種行為和思想深深地折磨著他，使他幾乎崩潰，他在內心也近乎哀求地呼喊著：“主救我白金的塑像啊。”[6]他此刻的心理極度扭曲，及其想要釋放自己的壓抑，但他又保留著一絲的克制，他近乎哀求的祈求上帝能夠救贖他、拯救他，使他從這沉淪中解放出來，這也是他此刻人性中僅存的一點理智和閃光點，他沒有完全地喪失理智喪心病狂的做出過激的行為來。而這極度的扭曲來至于長期以來被他忽視了的性的壓抑，也來自于社會帶給他的壓抑，使得他極度的壓抑自己，但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的爆發。

四.僅對七號女病人產生畸念的謝醫師

文中在謝醫師為第七位女病人第一次診病時描述到：“沉淀了三十八年的膩思忽然飄蕩起來”[7]，為女病人開藥方時還寫到：“十多年來診過的女性也不少了，在學校里邊的時候就常在實驗室里和各式各樣的女性的裸體接觸著，看到裸著的女人也老是透過了皮膚層，透過了脂肪性的線條直看到她內部的臟腑和骨髓里邊去的；怎么今天這位女客的誘惑性就骨蛆似地鉆到我的思想里來呢？”[8]前面寫到以前的謝醫師清心寡欲，對女性的欲望很弱，即使是女性裸體他看到的也僅是她的內部結構，而此刻令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是他竟對第七位女病人產生了畸念，為什么呢？文中寫到謝醫師要為女病人聽肺部時“她很老練的把胸襟結了開來”[9]，檢查完后“她一邊鈕上扣子，一邊瞧著他，沒感覺似的眼光在他臉上搜求著”[10]，當謝醫生要求她把衣服全脫了時“她淡淡的眼光注視著他，沒有感覺似的”[11]，最后描寫她躺在病床上照太陽燈時寫道“....站著一個白金的人體塑像，一個沒有羞愧，沒有道德觀念，也沒有人類欲望似的，無機的人體”[12]。當男醫生無理的問自己一些隱秘問題并要求自己脫衣服時，大多女性都會感到害羞或憤怒而文中的女病人從頭至尾沒有表示出一絲一毫的羞憤，而是積極配合醫生的一切要求。當醫生要求她同丈夫分房睡時“她點了點腦袋，一絲狡猾的羞意靜靜地在她眼珠子里閃了一下便沒了”[13]，她可能知道醫生的意圖，但她并沒有反對，而是默認了醫生的行為，這一默認的行為也加劇了謝醫生對她的瘋狂的畸念。從這些里也能看出她幾乎沒有羞慚和道德觀念。一直嚴格克制自己，生活滯板的謝醫生就在這樣一個無知、沒有道德觀念的人面前泄露出了自己壓抑已久原始的欲望。他已經見太多同他一樣受過高等教育，知禮節，壓抑、克制自己，在人前保持自己完美一面的人，也正因為如此，這不同尋常的女子才對他有著一種致命的誘惑，于他而言這位女子就是他沙漠中的綠洲，他能在這個沒有道德觀念的人面前輕松地拋開一切道德觀念，因為在這里沒有人約束他，指責他，甚至還默許他的行為，這樣的行為或多或少鼓勵了謝醫師也壯大了他的膽子，使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欲望產生了僅對她的畸念。很大程度上是女病人這一人物形象的性格和行為使得性壓抑已久的謝醫師不自覺的想要釋放自己。

五.忽視女性的謝醫生

因為經歷了為女病人看病時發生的一系列的復雜的情感變化和心理上的掙扎，使得謝醫師發現了自己的孤獨，自己的生活中缺少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于是在當晚宴會中他就迫不及待的向一個青年的孀婦獻起了殷勤。文中第四部分也寫到，他有了謝太太后改變了很多。而對于使他發生巨大變化的太太在文章中并未得到正式的描述、介紹，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只有一個謝太太的稱呼，小說中對女性的態度從一至尾都不是肯定的，同樣在謝醫師的眼中女性的地位、作用也是可有可無的，他長期的忽視女性，沒有正視過她們，這也使得他在見到女病人時，突然爆發出了一發不可收拾的畸念。原文也透露出并不是一段美好、真摯的愛情和一個甜蜜的愛人改變了謝先生，改變他的僅僅是一段婚姻和性的釋放，這透露出了長期以來社會帶給謝醫師的性扭曲和性壓抑。也揭示出了我們最初說到的快節奏、忙碌的和充滿道德感的社會帶給人們的孤獨感和性壓抑，我們也能用這一些原因來解釋謝醫師的性心理的扭曲，但不得不說的是，雖然謝醫生對女病人的行為是變態的，但他仍還有一些閃光點即殘存的一絲理智和克制。

參考文獻

[1]穆時英編著.白金的女體塑像. 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9.10.

[2]孫利軍.Pierrot：感覺與真實之間——現代著名作家穆時英小說人物淺論[J].中國文學研究，2000，（第2期）.

[3]羅田.病態心理的剖示 畸形生活的燭照——穆時英心理分析小說《白金的女體塑像》賞析[J].名作欣賞，1986，（第1期）.

注 釋

[1][2][3][4][5][6][7][8][9][10][11][12][13]穆時英編著.白金的女體塑像.南京：江蘇文藝出版社，2009.10.

（作者介紹：李娜，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