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拍

◎嘉倩

自 拍

◎嘉倩

我認識一名海員，他每次上船總是喜歡為自己拍一些在船艙的照片。起初是因為休息時無聊，擺好笑的表情拍下，發布于臉書，與朋友逗樂。后來，他對于拍照這件事認真起來，開始研究參數，學習修片。

我的海員朋友，在大海上的那些枯燥日子，為自己按下快門，如同借用他人的眼光，停下來，看一看這一個“我”正在過著怎樣的生活，臉上是什么表情，觀察“我”與四周所處的環境之間的互動。

對于我而言，自拍在那些年的漂泊與孤獨中扮演了太重要的角色。

第一張自拍，在荷蘭的寓所。課業的壓力，語言的障礙，陌生環境下的不適應，漫長冬天遠離大城市的孤獨，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關上門，開足暖氣，穿著夏天的衣服，拿著破舊的卡片機，按下快門。

我還記得當時的心情：整個世界只有我和鏡頭。我像是高傲的長頸鹿，像是最負盛名的女主演，像是頂尖的女模特，即便現實之中我只是能力微弱的小人物。

走的地方越來越多，我不停地奔波，多虧了三腳架與相機，在忙碌生活的間隙，我能隨時得到片刻寧靜，享受靈魂與這世界的約會。

雨過天晴的漠河，北極村上空出現雙彩虹，院子里秋千搖擺；新疆喀納斯，一場大雪后，站在村莊后的山頂，天很藍，空氣是甜的；西藏波密，穿著華麗藏袍過藏歷年，孩子們眼神清澈；冰島的冰湖，千年冰川的融化，過程壯烈；上海林立高樓的繁華夜景；在沈陽睡在書店，那個浪漫的夜晚……生命是片段，在經歷那些片段的時候我是快樂的，我拿出三腳架，紀念當時的自己，不讓這一切過去之后了無痕跡。

往后的日子，每當我消沉、感覺無望、失去力量時，我便重溫照片，回憶當時的場景，如同找到自己曾強大的證據，重新燃起希望。

當我開始自拍，我像是分成兩個自我：一個我站在鏡頭前，另一個我按下快門；一個我負責精彩地生活，另一個我隨時省視此刻的靈魂。（摘自《文藝女王養成手冊》武漢大學出版社 圖/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