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衛飛
摘 要:教材中有一類特殊的詩歌——禪意詩,教師一般將其當作普通詩歌處理,而不顧禪意詩的整體意境、審美意蘊及滲透其中的禪趣、禪理,這導致絕大部分學生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學過一種叫“禪意詩”的詩歌。比較法、造境法和吟誦法是三種較為有效的禪意詩教學方法。
關鍵詞:禪意詩;比較法;造境法;吟誦法
從小到大我們學過很多詩歌,有一類特殊的詩歌叫“禪意詩”,比如王維的《畫》《辛夷塢》《過香積寺》《山居秋暝》,蘇軾的《惠崇<春江晚景>》《題西林壁》《卜算子·缺月掛疏桐》《念奴嬌·赤壁懷古》,韋應物的《滁州西澗》,張志和的《漁歌子》,張繼的《楓橋夜泊》,志南的《絕句》,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等等。這類詩歌或營造禪境、富含機趣,或內蘊哲理、智慧,以辯證思維見長。然而在教學中,很多教師將其視為普通詩歌來處理,側重于落實字詞,將詩歌意象拎出來逐一分析,而完全不顧禪意詩的整體意境、審美意蘊及滲透其中的禪趣、禪理,至于引導學生深味其中高妙的生命哲理,更是奢談。絕大部分學生竟然不知道自己從小到大學過一種叫“禪意詩”的詩歌。禪意詩教學處于極端弱勢狀態。
筆者多年來一直探索禪意詩的教學策略,認為以下幾種方法較為有效。
一、比較法
比較法是讓攜帶禪意的字眼缺席,讓學生根據詩文的總體意境與內在邏輯填充合適的字眼,然后將所填充的與原詩進行比較,體會原配字眼的禪意。比較法有極強的去蔽功效。一個字詞鑲嵌于詩歌中,學生乍一看不會領略其中的奧妙,但讓它隱去,作為一個未知而存在,先讓學生自己進行創作,再進行比較,這樣,學生就能比較深刻地理解原配字眼背后所隱藏著的生活感悟、情感體驗、審美情趣等。
比如張繼的《楓橋夜泊》,教師平鋪直敘的講解無法讓學生領悟到禪意。筆者嘗試過用比較法:把“客”字挖去,讓學生嘗試著填入其他符合事理的詞匯。學生認為此處可以填“小”“木”“吾”等等。然后將所填的字眼與“客”進行比較,一對比就能發現,“客”字最為妥帖。因為“客”字不僅陳述了張繼人在異鄉為異客的漂泊感,還有更為深刻的內涵,即讓張繼更深地感悟到自己只是一個人間過客。《古詩十九首·青青陵上柏》里說:“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既然是人間過客,那還有什么東西可以執著呢?高中還是落榜,居廟堂之高還是處江湖之遠,有什么區別呢?天地之間,我們不過是匆匆的過客。如果鐘聲是全詩的靈魂,那么客就是點睛之筆。一對比,“客”所蘊含的佛家禪理立刻凸顯。
又如志南的《絕句》的教學,筆者挖去了“古木陰中系短篷,杖藜扶我過橋東”一句中的“扶”字,讓學生填。學生填的有“拄”“牽”等。通過比較就能得出:古木、短篷、老僧、木橋、杏花雨、楊柳風等元素組合在一起呈現出一種詩意而滄桑的美感。“扶”字用了擬人的手法,流露出志南作為一個禪人對世界萬物的深情。在修禪者看來,天地萬物,種種有情,一根藜杖亦有生命的體貼氣息,亦是有情眾生之一。“扶”字體現了佛家思想中最高的生命境界——物我合一,呈現出個體生命與天地至善融為一體的祥和之境。若不比較,讀者鮮少會在“扶”上停留,體會其中的深意。
二、造境法
蔣勛在《漢字之美》中講年少的王羲之跟老師衛夫人學書法。教點時,老師讓他手握石頭立于懸崖,感受石頭下墜的重量;教豎時,老師讓他去山間拽拉蒼老的枯藤,感受其中的韌性;教橫時,帶他去看太陽未升起時沉默綿延的地平線。如果說王羲之的書法造詣一部分屬于天資稟賦、努力刻苦,還有一部分應得益于他的老師別出心裁的教學方式——造境。書法的每一個部件王羲之都身臨其境,所以,容易得其精髓。同理,詩歌講解中的造境同樣重要。詩人寫詩沉浸在彼情彼境中,詩、境、情融合得天衣無縫。但讀者面對的是文字,得先穿越文字的障,抵達境,再抵達情。這就需要通過造境來營造禪意的“場”,讓學生有親臨感。禪意詩的造境可以通過音樂、攝影、舞蹈、繪畫、實地走訪等方法來實現。
比如張志和的《漁歌子》的教學,筆者用了臺灣佛教音樂家王俊雄的民樂《煙雨江南》。琵琶的凄婉與笛子的清亮完美結合,讓人仿佛置身于肥沃廣袤的江南田野,看見蒙蒙的細雨、純潔的白鷺、灼灼的桃花,走訪青箬笠、綠蓑衣中青翠欲滴的禪意。
又如教學王維的《過香積寺》,深山藏古寺的寧謐與杳遠,禪的虛靜高妙,都不是學生能輕易領會的。筆者課前做了兩分鐘的視頻,呈現了張望的攝影作品集《佛澤》,當《梵音》《澄境》《流年》《心塵》《空門》《洗心》《幻滅》等攝影作品一一呈現后,學生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時空,來到了萬古寂靜的香積寺。
此外,實地走訪是造境最切實的方法。筆者曾在深秋帶領學生行走在寒山子故里蜿蜒的山徑中,體會什么是“杳杳寒山道”的寧謐深杳;曾在春末去深山里尋芳,體會什么是“春去花還在”的從容與闊朗;曾在黃昏去渡口看船,體會什么是“野渡無人舟自橫”的虛靜無為;曾在群山莽莽的天臺山中傾聽高明寺的晚鐘,體會什么是“深山何處鐘”。
三、吟誦法
詩歌的生命一部分在字面含義,還有一部分在聲音。字面含義被關注得較多,聲音的內蘊常被忽略。聲音的內蘊需要通過吟誦來開掘。那什么是吟誦呢?陳少松先生這樣描繪:“傳統的吟,就是拉長了聲音像歌唱似的讀;傳統的誦,就是用抑揚頓挫的聲調有節奏地讀。”[1]詩歌落于紙面是靜止的,但一旦吟誦起來就有高低、輕重、緩急、長短、頓挫、清濁、抑揚等變化,詩歌的內涵會因此被豐富。詩歌的“吟”是口口相傳的技藝,有較為復雜的規則,此處不作討論,本文所談的“吟誦”側重于“誦”,既我們平時所說的“誦讀”。有人考證,吟誦源自佛門僧人的梵唄與誦經,由此說來,禪詩更應該吟誦。吟誦可以飾禪詩以美聽,更能開啟詩歌字面呈現不出的精神密碼。
比如賈島的《尋隱者不遇》:“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最后一句,吟誦時可以把“不知”讀輕、拉長,這種藝術化的處理至少能傳達兩層意味:一是未遇隱士無盡的憾意;二是呈現出杳渺的神秘感,一座云遮霧繞、莽莽蒼蒼的山,一個來去無蹤、杳不可覓的隱者。
好的禪意詩不僅僅語義上美好,聲音上同樣出挑。如著名的詩學公案“僧敲月下門”還是“僧推月下門”,“推”比“敲”除了在語義上更適合詩境外,在聲音上也更妥帖。“敲”是開口音,聲音上揚,洪亮,充滿力量,破空而來,與月色、寺、僧這些寧謐的元素極不協調;推是合口音,內斂、自持,與出世的僧人、空明的月色等元素組合起來頗為融洽。
葉嘉瑩先生說:“中國的吟詩不能譜成一個調子,一定不能有死板的音節,一定要有內心的體驗和自由。”[2]吟誦伴隨著讀者對詩歌字面意思的領悟、挖掘、豐富、創造,其輕重緩急、抑揚頓挫都要隨詩境之變化而變化。[□][◢]
參考文獻:
[1]陳少松.吟誦是中華傳統文化中的一門絕學[J].古典文學知識,2005(1):91.
[2]葉嘉瑩.古典詩歌吟誦九講[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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