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尼亞民眾力阻腐敗掉頭

顏武

總統約翰尼斯宣布，將就繼續反腐、確保公職廉政發動全民公決。總統府發布的新聞公報說，公投可讓公民就這些關乎國家利益的重大問題闡述自身立場。可以相信，羅馬尼亞的反腐敗運動，終將無法“拐彎掉頭”。

羅馬尼亞的反腐敗行動差一點“拐彎掉頭”，要不是民眾舉行了大規模游行抗議，也幸虧政府能夠“朝令夕改”。今年2月5日，政府宣布正式取消1月31日出臺的引起了強烈反彈的關于修改刑法的緊急政令。如果緊急政令實施，將會有不少貪官“興高采烈”，其中包括已被刑事調查的前總理維克托—維奧雷爾·蓬塔和現任社民黨黨首利維烏·德拉格內亞。

貪官高興了，人民必然不高興，參加游行示威抗議的喬治亞娜·德勒戈說：“這關乎羅馬尼亞的未來，關乎我們的子孫。我們呼吁正義。”

厲害，反貪局強勢出擊

羅馬尼亞的腐敗狀況，很讓民眾揪心。在歐盟，它屬于“后進生”。據國際透明組織2017年1月公布的調查顯示：公眾對政府清廉度的看法，令該國在歐盟成員國中排名倒數第四。歐盟委員會前年發布的一份調查也顯示，羅馬尼亞政治腐敗非常嚴重，同時，該國93%的受訪者認為腐敗普遍存在，25%的受訪者反映自己過去一年里經歷過“被索賄”。

羅馬尼亞反腐敗研究專家勞拉·斯特凡毫不客氣地指出：“在羅馬尼亞，腐敗已滲入社會的每個角落。”這一點，從這兩年該國揪出的貪官，便可見一斑。2015年，國家反貪局對1250起貪腐大案提起了訴訟，其中涉及一名前總理和五名前部長。這名前總理便是蓬塔。蓬塔是政壇“老司機”，2010年任社民黨黨首，兩年后出任總理。然而，此人卻是“帶病提拔”。國家反貪局指控其2007年至2008年任律師和議員期間涉嫌通過虛假合作文件收取酬金，還得到其他好處，出任總理期間也存在利益沖突。蓬塔的政治盟友——時任交通部長、參議員的達恩·紹瓦也被控腐敗。蓬塔也正是由紹瓦一案帶出。2007年、2008兩年，紹瓦的律師事務所為圖爾切尼和羅維納里兩座火電站的私有化進程提供法律咨詢，律所聘請蓬塔協助處理事務，每月支付其2000歐元咨詢費，后又漲至3000歐元。實際上，蓬塔并未提供任何實質性服務，但蓬塔還是給紹瓦開具了17張發票，并很快支取錢款用于購買兩處豪華住宅。加上其他形式的待遇，蓬塔總計獲得5.5萬歐元（1歐元約合1.07美元）的好處。

政府部長中，2015年3月，財政部長達留斯·瓦爾喬夫因涉嫌2011年至2013年擔任斯拉蒂納市長期間收受210萬美元賄賂遭到檢方調查。反貪局在其家中查獲了101幅名畫，其中包括3幅畢加索的作品。5月，地區發展和公共行政部長利維烏·德拉格內亞因涉嫌2012年投票舞弊被定罪。德拉格內亞曾教唆社民黨地方黨員利用包括賄選、偽造選票等不法手段操控公投結果。同時，前區域發展和旅游部長埃列娜·烏德雷亞也被指濫用職權、貪污腐敗，挪用810萬列伊（1列伊約合0.24美元）部門款項中飽私囊。這名“美女部長”以生活奢華聞名，被拘后居然向獄方提出要為牢房貼壁紙，為暖氣片噴上鮮亮顏色并更換家具。

除了政府部長，還有數十名市長和鎮長因貪腐罪受到指控，其中加勒斯特市市長索林·奧普雷斯庫的落馬最具“戲劇性”，就在被捕前幾小時，他還信誓旦旦地公開宣稱自身清白。

今年2月，國家反貪局總檢察長勞拉·科韋西公布了2016年亮麗的反腐“戰報”，一年間共將1270名涉腐貪官送上法庭，這些案件給國家帶來的損失高達2.6億歐元。被調查的涉腐貪官中包括3名政府部長、17名議員、47名市長和20名國企高管。可見，這兩年，該國反貪局的反腐確實是強勢出擊。

博弈，新政府急頒政令

國家反貪局雷霆出擊所取得的斐然成績，也從側面凸顯了羅馬尼亞的腐敗確實非常嚴重，尤其是高級官員的腐敗，未曾停歇。照理說，在這個節骨眼上，政府應該乘勝追擊，然而，新上臺的政府卻反其道而行之。1月31日，政府以緊急政令的方式通過刑法修正案，重新界定追究濫用職權等行為的刑事責任，規定濫用職權造成經濟損失不足20萬列伊者僅追索損失賠償，不再追究刑事責任。與此同時，政府還希望借另一項法令，釋放約2500名被判處五年以下監禁的罪犯。

對這項明顯違背反腐敗“零容忍”的緊急政令，總理索林·格林代亞努的“理由”是，采取這些措施是為了讓刑法與憲法一致，并緩解監獄過度擁擠的狀況。

這一理由顯然十分牽強。輿論嘩然，普遍認為修改后的刑法一旦施行，會放松對官員貪腐活動的管制，相當一批貪官可能獲減刑或免遭刑事責任追究。更有人士指出，刑法修正案是為部分有案在身的政治人物免受法律制裁而量身訂制的。媒體即稱，一旦實施，德拉格內亞將是首要受益者。德拉格內亞此前無法出任總理即是因為他2015年被判選舉舞弊罪名成立，并被禁止兩年內出任公職。目前，他還因涉嫌濫用職權罪受審，涉案金額為10萬列伊。如果刑法修改，他將被免于刑事責任。同時，目前仍在接受調查的蓬塔也將受益于這項緊急政令。

對此，民眾自然出離憤怒，該國首都和主要城市均爆發了大規模抗議活動。2月1日晚，各地示威者達30萬人，布加勒斯特西北部政府大廈前抗議人數一度超過10萬。第二天，又有約20萬人游行示威，布加勒斯特抗議人數超過15萬。其實，早在司法部1月18日提出關于赦免和修改刑法等的緊急政令草案后，各地的抗議活動就已開始。示威抗議的群眾強調，反腐敗剛剛開始取得成果，緊急政令會讓仍然脆弱的反腐敗運動前功盡棄。

事實上，不僅是輿論的強烈反彈和民眾風起云涌的示威抗議，國家高層也出現了不同看法。總統克勞斯·約翰尼斯曾于1月要求司法部撤回上述草案，但遭政府拒絕。對此，科韋西直言不諱指出，緊急政令將使羅馬尼亞的反腐戰爭變得“無關緊要”。斯特凡則警告，緊急政令會促使社會容忍官員的濫用職權行為，小到村長，大到正副部長，只要受賄不超過20萬列伊，就可不必擔心承擔法律責任。

羅馬尼亞新政府的這一“逆向行駛”，確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歐盟委員會主席讓-克洛德·容克和歐委會主管法規的副主席弗蘭斯·蒂默曼斯專門發布聯合聲明，告誡羅馬尼亞政府：“反腐戰爭應該不斷向前進，而不是倒退。”

民眾的力量終究不可戰勝，這一次博弈以政府落敗告終。2月5日，政府撤銷緊急政令。2月9日，司法部長弗洛林·約爾達凱宣布辭職。

脫罪，原來是政治腐敗

新政府的這一出“鬧劇”，確實費人思量。因為這兩年，國家反貪局反腐敗的重拳出擊，成績不俗，也深得民心。多次民調的結果顯示，半數以上民眾支持反貪局的工作。

政府為什么要“逆向行駛”？事實上，新政府這次只不過是“故伎重演”或者說是阻撓反腐敗的又一次“嘗試”。2013年，議會也曾給利益集團和政客發過“鐵布衫”。這年12月10日，下議院通過議案，規定總統、議員和律師不再列入公職人員序列。這便意味著他們不再適用濫用職權、受賄、利益沖突等腐敗罪名，這樣，這些人即使腐敗鐵證如山，仍可逍遙法外。同樣，這一法案當時也引發輿論強烈反彈，稱之為是“脫罪法案”——因為很多內閣成員同時擔任議員或律師。之所以會出臺如此匪夷所思的法案，就是因為存在著嚴重的政治腐敗，即執政聯盟為在議會掌握穩定多數，常常會拉攏一些臭名昭著的貪污議員。同時，利用裙帶關系上位，也導致議會成為腐敗的利益共同體。

就是這兩年，國家反貪局的反腐敗也遭遇重重阻力。科韋西年初便公開稱，2016年為調查腐敗案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包括收到假消息、遭到恐嚇威脅等等。

當然，盡管遭遇挫折，羅馬尼亞各界仍在為反腐敗鼓與呼，為反腐敗的攻堅戰努力。2月下旬，總檢察長奧古斯丁·拉扎爾指出：“打擊腐敗以及包括濫用職權、利益沖突、玩忽職守在內的辦公室違法行為將繼續成為檢方工作重點。”

好在，總統也能夠順應民意。約翰尼斯宣布，將就繼續反腐、確保公職廉政發動全民公決。總統府發布的新聞公報說，公投可讓公民就這些關乎國家利益的重大問題闡述自身立場。議會也已投票批準啟動這一公投。目前，正由總統就公投的時間和具體內容作出安排。

可以相信，羅馬尼亞的反腐敗運動，終將無法“拐彎掉頭”。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