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建交前夕感受巴拿馬

●本報赴巴拿馬特派記者　姚莉　白云怡

北京時間13日上午，巴拿馬總統巴雷拉通過電視講話宣布，巴拿馬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系。這個以巴拿馬運河聞名的中美洲小國，在13日這天站到國際政治舞臺的聚光燈下，成為各大媒體“突發新聞”的主角。而對于《環球時報》記者來說，建交消息雖然來得有些突然，但卻順理成章——6月4日至10日，記者正好在巴拿馬采訪，從與巴雷拉的交談，到當地華人圈的氛圍，他們仿佛都在告訴記者，中巴關系很快會有“重大突破”。

巴總統談建交：十年前我就持這一立場

一到巴拿馬，很多當地中資企業工作人員就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聽說巴拿馬很快就要和中國建交了，估計就是年內”。短短一周的采訪時間里，記者注意到“建交”儼然是巴拿馬華人交談中的熱詞：有人說，現任巴拿馬總統巴雷拉對中國非常友好，他強烈希望在其任內能在對華關系方面取得突破；甚至有人對記者說，巴雷拉早就在私下表示過反對“臺獨”，支持一個中國。

《環球時報》記者很快見到了這位總統，是在6月7日山東嵐橋集團收購瑪格麗特島港的擴建開工儀式上。一位總統出席一家來自未建交國家的企業活動已經有些不尋常，更不尋常的是，巴雷拉在儀式的致辭中反復強調，該港口項目將會成為巴中關系的“里程碑”，兩個國家將“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巴雷拉在致辭中的用詞和語氣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于是在儀式結束后的獨家專訪里，《環球時報》記者單刀直入地問他：“在您任期內，巴拿馬計劃與中國建交嗎？”似乎是對記者的“直白”有些始料未及，巴雷拉想了幾秒鐘后回答說，他在2007年訪問北京和上海時就“秉持這個立場”，因為與中國的關系是一個“很重要的議題”。巴雷拉表示，作為巴拿馬總統，他一直推動巴中經貿關系發展，“以及兩國外交關系的可能性”。

或許是專訪時有太多人圍觀，甚至不遠處還坐著一名來自臺灣支持的“中巴文化中心”的人士，《環球時報》記者總覺得巴雷拉有些“欲言又止”。之后，借著合影的機會，記者又與巴雷拉攀談起來，這時的總統先生看上去放松了一些。巴雷拉向記者再次強調，他10年前就認為巴拿馬應該與中國建交，但由于這個問題很復雜，他談及時“需要非常小心”。隨即，巴雷拉半開玩笑似地問《環球時報》記者：“如果我再訪問中國，你會歡迎我嗎？會不會邀請我？”得到記者“中國人會非常歡迎您”的回答后，他笑得十分開心。

與大陸建交，同臺灣斷絕官方聯系，這樣的“冷熱變化”在巴拿馬早有一定體現。《環球時報》記者在巴期間先后前往臺灣“中華民國駐巴使館”和中國巴拿馬貿易發展辦事處，兩個機構分別設在兩棟寫字樓內。記者看到，“使館”門庭緊閉，冷落蕭條，“辦事處”卻十分忙碌，短短幾分鐘內就有兩三撥人進進出出。

今年4月，巴拿馬前駐臺“大使”馬蒂斯接到命令卸任回國，巴拿馬遲遲沒宣布新任“大使”，而臺灣“駐巴大使”劉德立也于5月返臺接任“外交部次長”。當《環球時報》記者就駐臺“大使”一事詢問巴雷拉時，他笑了笑，不置可否地表示，“我們還在研究這個問題”。

4年間，從幾乎沒有到有70多家在巴中企

可能對于一些中國人來說，地處北美洲和南美洲交界處的巴拿馬是個“不起眼”的小國。事實上，這個人口不足400萬的國家，因全球聞名的巴拿馬運河擁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頗有些“西半球新加坡”的意味。任何人只要在巴拿馬待上幾天，都能深深感受到，這是一個“因河而生、因河而富、因河而興”的國家——與尼加拉瓜、洪都拉斯等交織著貧困與危險的鄰國不同，巴拿馬經濟發達，充滿動感。

《環球時報》記者來到巴拿馬城時，恍然間以為來到了紐約曼哈頓。街道兩旁高樓林立，建筑光怪陸離，車輛每天早上6時起就排起了長隊。與此同時，物流條件便利，關稅低廉，地處美洲大陸中心，這些條件讓巴拿馬擁有數家拉美規模最大的商貿中心，其中最著名的Multiplaza已有900多家世界品牌入駐。《環球時報》記者曾在這里偶遇一名阿根廷游客，他指著身上剛買的T恤衫對記者說，他是專程來巴拿馬購物的，這里的東西“物美價廉”。

對一些中國人來說，巴拿馬是個遙遠的國家，但其實，“中國存在”如今在這里隨處可尋。當《環球時報》記者2013年第一次到巴拿馬時，這里基本沒有什么中國企業，只有一條小小的唐人街。今年再去時，在這個小小國家設立分部或開展業務的中企竟有70多家，中行、中港灣、華為等大型“龍頭企業”都在巴拿馬占據了一席之地。中國巴拿馬貿易發展辦事處代表王衛華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很多中國比較重要的國企和規模較大的民企都已進駐巴拿馬，“其中，十幾家企業還將它們的地區總部設在這里”。

“地理位置好，海陸空運輸極其便利，使用美元、沒有匯率風險，再加上當地法律規定，只要在這里設立地區總部就可享受五年工作簽證不斷續簽……”王衛華向記者細數了一系列在巴拿馬投資、設地區總部的好處。他說，其中受益最大的要數華為，該公司在巴拿馬已有400多人規模，另雇用了100多名當地人。“巴拿馬適合搞研發、做財務、進行人力資源管理，同時人員和業務輻射多個周邊地區國家，這恰恰是我們中企在拉美需要的。”

投資或不用再“小心翼翼”

巴拿馬與中國聯系緊密還在于，巴拿馬運河是一條對中國海外利益非常關鍵的戰略通道。中國是繼美國之后運河的第二大用戶。目前，從亞洲到美國東部的貨運航線主要有3條：從亞洲跨太平洋經巴拿馬運河直抵美國東部港口；從亞洲跨太平洋至美國西海岸，然后改為鐵路運輸；從亞洲經印度洋和蘇伊士運河，最后跨大西洋運至美國東海岸。由于便捷、高效、經濟，經由巴拿馬運河的第一種路徑是眾多亞洲企業最理想的選擇。王衛華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中國每年有500多艘商船經過巴拿馬運河。據巴方統計，2015年來自中國或運往中國的貨物達4840萬噸，占當年經過巴拿馬運河全部貨物的19%。

去年6月運河擴建工程完成后，中國迎來更大機遇。“中國對美國的制造業出口，以及從西方進口諸如玉米、大豆、高粱等農產品，都將享受到運河運力增加所帶來的成本降低和規模經濟帶來的益處”，巴拿馬運河管理局曾對《環球時報》記者這樣表示。

巴拿馬運河總共82公里。在大西洋一側，是無數港口、貨倉與吊車組成的西半球最大自由貿易區；在太平洋一側，一艘艘貨輪在狹長的閘口處排隊，靜候穿越地峽進入大西洋。一名運河觀景臺上的管理人員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該航道24小時不停歇，由于太繁忙，一艘船有時要等待一天才能通行。

“與巴拿馬建交將使中國在西半球的建交版圖趨于完整，尤其能讓中國更便捷地參與運河相關事務中。這是一條對中國海外利益至關重要的戰略通道，大量與中國相關的人員與物流從這里取道，建交能使中國更有效地維護自身利益”，中國社科院拉美所中美洲和加勒比研究中心秘書長王鵬對《環球時報》記者這樣說。

在中國企業家看來，建交無疑是對他們在巴投資、開展業務再次注入“強心針”。7日，嵐橋集團在巴拿馬最大港口之一瑪格麗特島港開啟擴建工程，這是中國內地企業首次在巴進行大型投資。嵐橋集團董事長葉成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希望兩國建交后，巴拿馬給予中國簽證的速度更快、有效期更長，也希望巴拿馬政府能給更多中國企業一些稅收領域的優惠政策，“中巴外交破冰是對企業的利好消息，而企業也愿意成為連接兩國外交關系的紐帶”。

據《環球時報》記者了解，雖然有不少中企在巴拿馬發展業務，但進行大規模投資的很少。王衛華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以前，沒有外交關系意味著沒有任何投資保護的雙邊協定，也沒有政治上的保證，所以中企往往非常謹慎。”建交后，想必越來越多的中國投資將涌入這里。王衛華13日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建交后，中國國企、民企到巴拿馬投資會更有保障，數量預計會有更快提升；在海事合作方面，預計中巴海事合作協定會很快商定；此外，兩國在聯合國等國際多邊組織以及其他地區組織框架下的合作與交流也會得到迅速而巨大的提升。王衛華強調，中巴兩國的合作原本就很密切，“之前只是欠缺一個正式的外交關系”。

在瑪格麗特島港，《環球時報》記者遙望到港口對岸正是臺灣長榮集團建設的集裝箱碼頭。這家臺資企業已在巴拿馬經營多年，據傳是“臺巴”關系的幕后維護者。彼岸，一臺臺藍色的吊裝設備在運河上方勞作著；此岸，陸企投資的港口雖然剛剛破土動工，但是工人已開始奔走忙碌，而五星紅旗也正在港口上空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