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耀+++++苗綠
近兩年全球范圍內的“黑天鵝”事件頻發,“英國退歐”和美國總統特朗普推行“貿易保護主義”等給全球化未來帶來“沖擊波”。從2016年起算,中國加入WTO已經15周年,GDP和國際貿易已經翻了將近8倍,有著巨大的增長,中國經濟增長對全球的貢獻度超過了30%,在世界排名第一,貿易也處于全球第一。2017年1月17日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明確闡述了中國堅持和推動全球化的堅定立場,為處于低潮期的經濟全球化帶來了“中國信心”。
中國與全球化智庫(CCG)長期跟蹤和研究全球化進程與中國的全球化戰略。CCG主席龍永圖指出,全球治理體系的形成與良性存續有賴于世界性規則的不斷發展和持續完善,中國曾經是國際規則的旁觀者和反對者,最近幾十年中成為了學習者與遵循者,在未來則要成為國際規則的促進者和構建者。人類社會科技進步日新月異,我們逐漸看到一些新技術的出現導致國際規則出現了“真空”,許多曾經的支柱性規則變得無關緊要,逐漸過時。然而,現有多邊貿易規則并沒有深入涉及該領域,這就要求包括中國在內的領先國家推動相關國際規則的制定。
目前,中國正面臨著參與全球化發展的新轉折點。既然當前世界上會興起“逆全球化”的思潮與聲音,必然有其深刻的背景,我們要多問幾個為什么;既然全球化是大勢所趨,我們就不要被一時的“逆全球化”潮流所迷惑,而是保持定力,洞察它帶來的嶄新機遇。
當前,我們要努力維護現有的國際體系,包括WTO、聯合國、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會以及中國想加入的國際移民組織。同時,要努力提高自貿區的標準和網絡,能夠更快地取得成果,還要堅定不移地全面深化改革,建立高標準開放型經濟。
中國要推動包容性全球化,寬容的全球化,而不是過去對發達國家有利、對發展中國家不利的全球化。所以,我們推進全球化的同時要解決全球化中的弊病,包括貧富懸殊,金融風險。所以,全球化應該惠及全球所有的居民,我們是個地球村,讓每個村民在里面都受益。
推進全球化靠什么?過去40年的經驗就是對外開放、改革開放,上海自貿區的經驗不斷向其它自貿區復制,包括各個自貿區的競爭。最近我們在自貿區做了人才政策的調研,發現他們都在競爭:北京提出海外華人博士可以拿綠卡,碩士可以工作;上海是本科生可以工作;深圳是廣東出去的華人都可以拿長期綠卡,形成自貿區競爭的局面非常好,會不斷地加強開放。同時,習主席訪問美國,推進中美雙邊投資協定的談判,可能是在中美之間尋找最大公約數,包括下一步亞太自貿區(FTAAP)建設。
“一帶一路”不是中國獨有的,實際需要全世界參與、“一帶一路”周邊國家參與進來,中國先做一些簡單的事情,“一帶一路”應該旅游先行。現在中國每年出去旅游1.2億人次,在海外開銷1000-2000億美金,這是相當大的一筆錢,這是給人家送錢的事兒;況且“一帶一路”沿線有很多多歷史古跡,旅游可以帶動航空、酒店和基礎設施,就像我們開放香港游和臺灣游,一下子就受到了歡迎,這是目前能在“一帶一路”發揮重要作用的一個方面。此外,我們也可以在“一帶一路”建立很多的技工學校,或者人才培訓。
“一帶一路”治理上,可以考慮建立“一帶一路”聯盟。OECD國家是馬歇爾計劃建立起來的,我們也應該建立一個“一帶一路”國際機制、“一帶一路”秘書處。考慮“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法律體系怎么利用,企業之間怎么合作,不光是中國企業,還有世界企業、國際工程師協會、國際會計師、律師、經紀師等等,都可以把他們利用起來。英國脫歐了,在“一帶一路”另一端,我們怎么和英國合作,英國脫離歐盟之后要走向新一輪的全球化,和中國是個很好的呼應;很多英聯邦國家都在“一帶一路”上,對西方法律體系、文化體系很熟。中國的“一帶一路”需要國際合作伙伴,就像亞投行一樣,英國一參與進來,帶動了很多國家。所以,“一帶一路”不是獨唱,是個大合唱,新一輪全球化必須是全球國家共同參與的全球化。
全球化其實是三個維度:貨物全球化,中國在貨物流動全球化已經做到最好,現在全世界第一;資本全球化,人民幣現階段還不能在所有地區自由兌換,雖然我們外匯儲備比較大,但還沒有做到;人才流動全球化,現在我們飛機場越建越多,這方面也做的越來越好。全球化如果是個競賽的話,我們只贏了三場比賽的第一場——貨物全球化,資本全球化和人才全球化我們還遠遠落在后面。國外的技能人才到中國來或國內短缺人才到中國來,中國都是需要的。中國國際人才比例基本是全世界最低的,我們按照第六次人口普查,國際人口在中國的比例是0.04%,印度都比中國高,印度是0.5%,全世界平均水平是3%,發達國家是10%,硅谷國際人才達到50%。現在中國內部農民工全國化都沒有做好,所以怎么做好人才全球化是個新的挑戰。
新一輪全球化,提高自身開放的標準,不光是貨物,還包括資本和人才,在短缺的方面,歡迎國際人才到中國發展,比如CCG推動的留學生政策,外國留學生可以到中國工作。
美國吸引人才有很多資金支持,包括政府和民間的,中國有沒有這方面的資金支持這個事兒?
我們有千人計劃,這也是很好的國家戰略。但這是層次比較高的,層次比較低的,像本科生這些人我們也歡迎他來,實習已經開放了。但要想中央政府拿錢來支持,首先得有政策突破,原來不允許他們來,一打工就成為三非打擊的對象。中國大量企業走出去,大量企業要去“一帶一路”,自然也就需要大量的當地人才,不僅需要層次高的,更多的還是需要層次低的、在基層工作的人才。
我們經常看到微信或網上說廣州幾十萬非洲人這個那個的,不屑一顧。CCG在廣州開過研討會,發現有些東西是輿論或社交媒體片面的解讀,實際廣州非洲人不到10萬,在中國也就十幾萬,而中國人在非洲有幾百萬,有幾個不同統計口徑。廣州市公安局局長也是廣州市的副市長說,廣州市的非洲人相當一部分是來參加交流會和貿易的,他們長期在這邊做生意,就和義烏有阿拉伯聚集區一樣,他們在推動中國的小產品走出去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實際上,我們內地的一些小區收購的舊衣服,清洗過后,最終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經過他們流向非洲的;而收購衣服,一般都是保潔人員和弱勢人群在做這方面的事,年輕人是不會干這些事的,所以從這個方面講,他們為我們小區內的一些保潔人員和弱勢人群提供了一筆額外的收入。但我們簽證上沒有針對這一類的,只瞄準高科技人才,博士、碩士。他們雖然沒學歷,但卻是商業人才,我們應該是歡迎的。
而關于他們的子女就學,廣州這方面做的很好,專門成立了來穗人員服務管理局,管理外來的務工人員和外國的務工人員,廣州每個社區都有個外國人工作服務站。這個是廣州的一個創新,而且廣州做了這個工作以后,還到國際移民組織大會上,介紹了管理經驗,如何給他們找到工作,怎么解決他們的小孩就學問題,也得到了國際移民組織的高度贊揚,對我們未來加入國際移民組織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前段時間中央電視臺專門采訪了廣州的非洲人,專門講了這個事兒,解決小孩的就學。
也可以看到,“一帶一路”地緣政治特別復雜,包括宗教、文化各個領域,我最近剛從英國回來,和英國外交部、皇家智庫做了很多交流,包括英國48家集團和中英商會。他們覺得你們“一帶一路”有多少預算?投資多少?我們怎么參與?怎么投標?感覺我們這是個發標,那么大蛋糕他們怎么分一塊。
第一,我們認為“一帶一路”要改變一種觀念,這不是中國自己做,我們一塊兒來搞,大家都是合伙人,是股東,像亞投行一樣,大家都是股東就很有積極性,希望15號那個會議達到這個效果。所以,要打消個別國家的顧慮,不要讓人感覺這是中方的什么戰略和計劃,而是很多國家一起參與的全球經濟發展項目。這次習主席去美國,還邀請美國參加“一帶一路”,這很好,說明“一帶一路”是開放的。
第二、“一帶一路”上的種族、文化等很多復雜的情況,這就真的需要國際合作伙伴了。比如英國首相特麗莎·梅上來以后,就是全球化英國或英國全球化,英國要脫離歐洲,看向全世界,看向全世界最好是看到“一帶一路”。英國處理這方面問題比我們有更多的經驗,原來的英聯邦,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很多國家,像馬來西亞、斯里蘭卡等,包括部分非洲和中東國家都是英國的前殖民地,他們有很多這方面的經驗。
我們在英國訪問時,他們說:推進“一帶一路”,你們準備使用什么樣的法律?使用中國的法律嗎?顯然不可能。他們有很多的研究,英國有成熟的工程師協會、會計師協會和國際勞工組織,所以和這些國家合作,可以減少地緣政治帶來的風險或誤解,特別是宗教上、文化上。大家有國際共同治理的機制,比單槍匹馬去做好很多,國際制約比中國一家制約好很多。應該有“一帶一路”的聯合艦隊,我今年發明一個說法“一帶一路”的“聯合艦隊”,而不是“一帶一路”的航空母艦。這一點很重要,說明我們不是一個國家單打獨斗,而是要聯合一些國家一起來合作,這表明我們“一帶一路”項目開放的態度。
第三個建議,至于一些大的項目經常半截就黃掉,像緬甸的水壩項目被取消。我們認為,“一帶一路”應該從最容易著手的地方開始。比如旅游是很容易的,你可以馬上開展,也沒有什么風險,大不了我們像韓國一樣發個通知不去了。這很容易,而且是民間的力量,不會受到其他國家的阻撓;鼓勵中餐走出去;鼓勵中國人去“一帶一路”國家移民、去留學。可以做很多這樣的事兒,先把這些做起來,而不一定是一下修幾十億、上百億的大項目。
(本文作者系中國與全球化智庫主任和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