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藝[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0]
從《左傳》中探究魯隱公人物形象
⊙李佳藝[河南大學文學院, 河南 開封 475000]
魯隱公,名息,魯國第十四代國君,在位十一年。“隱”是其謚號,正如謚號“隱”字“不尸其位曰隱”的含義,他的一生燦爛而悲壯,是一個失敗了的英雄。他是《春秋》所載的第一位君主,一生中充滿了傳奇和曲折,在為人、為君主方面都極具個人特色,從《春秋》這部編年史中能夠逐漸還原出一位有血有肉的隱公,并從《春秋左氏傳》中探究魯隱公的人物形象。
魯隱公 治國歷程 人物形象 悲壯一生
古人于四季中,較多重視春、秋二季,所以經常把“春”“秋”二字連用,即史書之名為《春秋》。《春秋》是魯國的一部自隱公元年至哀公十四年的可信的編年史著作。《春秋左氏傳》即為《春秋》做傳。魯隱公為《春秋》所記之首位君主,其出生至死亡,《左傳》中都有記載,能從其在位十一年的治國歷程中,分析出他的性格特征。
魯隱公,名息,為惠公之子。惠公的原配夫人孟子仙逝,以聲子繼室,但聲子并非是惠公夫人,惠公夫人乃是宋武公之女——仲子,且仲子生公子允。從隱公的出生來看,他并非是嫡夫人所生,周王朝的禮樂制度甚為嚴明,魯國又是周國的同姓宗主國,格外重禮,他雖為長,但非嫡,由他繼承王位合法,但公子允更有資格繼承,在這種情況下被扶上王位的隱公心里一定是復雜的。但從他以后的所作所為中可以看到,隱公絕非是迷戀權位的小人,而是和周公一樣一心為了國家的賢人。

從謹嚴有序的“春秋筆法”中可以看出史官對于歷史的尊重,同時也流露出世人對于聲子的定位。春秋時代注重禮法,身為一國國君的魯隱公何嘗不愛自己的生母。在聲子去世前四個月,公子允生母仲子去世,隱公以夫人之禮為她下葬,可見隱公對于仲子和公子允的敬重;以平凡的禮節下葬自己的母親,甚至要靠史官的惻隱之心來書寫國君之母的去世,可見隱公敬重周禮禮法;而且有還位給公子允(即魯桓公)之心,由此可見他并非迷戀權位之人,他的志愿和一心輔國的周公一樣,想將一個富強安定的國家交還到國君的手上。
與魯隱公并行的鄭國君主是鄭莊公。莊公即位,其母姜氏一味縱容自己的小兒子叔段,最終釀成大禍。莊公平息動蕩,卻將自己的母親與弟弟放逐在外,后來莊公悔過。鄭莊公繼承王位名正言順,可若是他和隱公一樣,有一個同樣有資格繼承王位,甚至比他更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弟弟,恐怕鄭莊公不會有魯隱公那樣的讓位之心;莊公但凡有一點教導弟弟的思想,也不會任由叔段胡來。因此在同一時空下的魯國大地上,隱公更多了份寬厚與大度。

隱公五年春,公將如棠觀魚。隱公的叔父臧僖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直言進諫,擔心“物不足以講大事,材不足以備器用”會使君將不舉,言辭層層深入,邏輯清晰,然后舉例子說明講事、取材的含義,證明君只能及于山林川澤之實、器用之資、皂隸之事、官司之守。對仗工整,句讀整齊,文采華然,渴望隱公能“納民于軌物”。而隱公雖然答應他“吾將略地焉”,卻依然如棠觀魚,甚至將自己的叔父氣得告老還鄉,展現了魯隱公雖然身為君主,但仍然掩蓋不了他作為一個普通人的享樂之心,甚至有幾分耍小聰明的成分在。雖然辜負了臧僖伯的一片苦心,卻使魯隱公這個形象更加豐滿,不再是片面化的君王,而是與普通百姓一樣有情感渴望,希望享受生活的凡人。
隱公十一年,滕侯、薛侯來朝,爭長。面對兩個小國的外交爭執,隱公采取了很高明的外交手段,他派羽父對薛侯言辭一番,曰:“君與滕君辱在寡人。周諺有之曰:‘山有木,工則度之;賓有禮,主則擇之。’周之宗盟,異姓為后。”以羽父之口為媒介,隱公巧妙地用“異姓”這個概念偷換了“庶姓”的概念,結果是薛侯許之,乃長滕侯。使薛侯心悅誠服地讓滕侯先封,化仇恨于無形,從而避免了兩個小國之間兵戎相見。正如后人所評:一語之殊,辭氣宛然。可見隱公的外交才能。
隱公執意矢魚于棠,僖伯勸諫,讓人聯想到了同為君主的晉靈公,他厚斂以雕墻,從臺上官人避丸,肆意殺害百姓并使婦人載以過朝,不行君道。其臣子趙盾和士季直言進諫,晉靈公表面聽從二人建議,并表現出自己知錯能改的決心,而內心卻十分厭惡。同為忠貞不貳的臣子,趙盾和臧僖伯的命運迥然不同。隱公五年冬十二月,臧僖伯卒。公曰:“叔父有憾于寡人,寡人弗敢忘。葬之加一等。”隱公雖然違背叔父之命,觀魚于棠,但內心還是慚愧的。知其愧對叔父的期望,了解叔父的遺憾,只能在叔父去世的時候給予叔父最崇高的禮節來表達對他的追思。由此可見,魯隱公乃是一位深明大義之君主,聽得進忠言,而且心胸寬廣,有容人之心,與春秋時代其他心狠手辣、昏庸不堪如晉靈公之輩形成鮮明的對比。
隱公的仁義或許與陪伴在他身邊的仁臣也有關系。在隱公四年宋殤公即位之時,宋殤公為了使自己的王位合法而大肆賄賂其他諸侯,籠絡人心,然后率領陳侯、蔡人、衛人伐鄭。魯隱公未參與其中,而且詢問了眾仲的看法,眾仲詳細分析了宋“以亂和民”荒誕做法的可怕后果,于無形之中也塑造了隱公的價值取向,甚至為魯隱公“離宋親鄭”的外交策略埋下了伏筆。
隱公為公子時,與鄭人戰于狐壤,為鄭人所獲,通過賄賂鄭之尹氏一族才得以逃脫,故與鄭結仇。隱公四年,宋、陳、蔡、衛伐鄭,魯之羽父也率兵伐鄭,故魯鄭關系一直處于冰點狀態。而宋與鄭乃是世怨,魯與宋經常結為同盟;隱公五年時隱公拒絕宋借兵之請,六年,鄭人來渝平,更成也。至此魯、鄭變舊怨為新好。在當時的中原大地上,魯國、宋國與鄭國都是強中之強,宋國與鄭國水火不容,舊怨難消。相對中立的魯國的外交策略對中原格局起著至關重要的影響。隱公四年宋殤公即位,伐宋之時隱公和他的同僚就已經預見到宋國將內亂,于是在五年借兵給宋,在六年鄭國拋給魯國橄欖枝之時果斷抓住時機,完成了“離宋親鄭”的策略轉變,使魯國能夠在宋鄭相爭的局面中為魯國謀得一個相對和平的發展環境。而且隱公時期對于周邊小國的外交策略也是較為和善的。

《春秋左氏傳》中用一句很悲情的話形容隱公,即“不書葬,不成喪也”。桓公不以人君之禮葬隱公,故隱公直至死亡,也沒能贏得弟弟的信任。
縱觀魯隱公一生,他是弗敢忘恩之人,自知辜負臧僖伯之期望而一直心存愧疚,最終在僖伯卒后厚葬之,與同時代心狠手辣的君主形成鮮明對比;他是對復雜局勢洞若觀火的外交家,能在宋鄭互伐的混亂局勢中完成“離宋親鄭”外交策略的轉變;他是有雄才大略的政治家,在位十一年內政修明,休養生息;可他終是一位悲情的英雄,自他出生在那個禮法森嚴的時代起,就已經為他的悲劇一生埋下了伏筆。他為妾氏之子,縱他即位于國家危急之時,一心想如周公般為國家盡心盡力,最終還政于自己的骨肉至親,但也沒能消除同父異母的弟弟與自己的隔閡,悲劇命運在小人作亂下爆發,終命喪于弟弟之手。
隱公正如他的謚號“隱”字一般,消退在歷史深處。他悲情的一生令人嘆惋,但同時他豐滿的人物形象也通過《春秋左氏傳》一書完美呈現。愿后世之人都能理解這樣一位偉大的君主,在他復雜的人物個性之中領悟他的傳奇一生。
①②③④⑤ 楊伯峻:《春秋左傳注》,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26頁,第72頁,第41頁,第47頁,第80頁。
[1]左丘明.左傳(上卷)[M].北京:中華書局,2012.
[2]楊伯峻.春秋左傳注(第一冊)[M].北京:中華書局,1981.
作 者:李佳藝,河南大學文學院2015級漢語言文學專業在讀本科生。
編 輯:李珂 E-mail:mzxslk@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