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組詩）

馬端剛

夢 幻

我來了，一團團寂寞的云

與我殊途同歸的是雨

將要逝去的夏

藏身在茂盛的向日葵地

初夜的芳香打濕疲憊的臉

痛，掀起周期性的風

汗水，滾燙的想象被鳥帶走

那些曾經熱愛過的花朵

在一個雨夜凋落了一顆心

一路，一花，一田野

鏡頭中旋轉的風景

從此地到他鄉

低潮到高潮

閃電灼傷了徒勞的雷聲

滾動的河水沖毀了堅守的夢

只留下眼眸慢慢打磨彎月

屋 頂

風輕

漫過窗口

早已落成的燈火

夏天最后的音符

一個個跳躍的憂傷

輕輕地點了一下身體的水

文字的蘆葦慢慢搖蕩

揮之不去的往事還在點燃著盛夏

給夜眼滴入一組組思念的詞語

樹梢，遠山

慢慢黯淡

當吟唱在屋頂蔓延的時候

一定會有場難以啟齒的暴雨

愛 情

整整一個夏天

你們約會

沒有了初戀的矜持

燥熱的詞語在陰陽間燃燒

從高潮到低潮

花未好，月未圓

眉宇里那粒淺褐色的情人

跌落在刀俎

光滑的瓷盤上你們偷摸地顫抖

千萬張嘴

千萬張水

湮沒了愛情的夜晚和晨曦

精心設置的井口

被一把世俗的鑰匙開啟

溢出的一條條流言

上演了一場悲哀的啞劇

你們忙著整理體內莫名其妙的躁氣

竟然忘記這世上沒有桃源

危機四伏

耗費了你們儲藏一生的貞潔

離 開

離開，看別人的城市、山川

與陌生的列車一起奔跑進陌生的人群

一路洗滌殘留的謊話謠言

一代又一代的臉

瞬間就被沖刷得干干凈凈

慢慢老去的塵埃和凋零的花朵

可恥的和可愛的

隱秘在將要成熟的莊稼地

等待著一雙雙焦灼的眼神

不管怎樣的張揚

昨夜盛開的往事

樹木，街道

很近，很遠

出發的時候

我們寬恕了曾經飛馳而過的日子

結 果

給陰山投去一縷目光

目光就死在無邊無際的原野

風吹出無數條路

你走在自己的路上

熱情的聲音漸漸遠去

從一個夢境奔跑到另一個夢境

來不及收藏的綠色

沉默地躺在花朵間

當風穿越身體的時候

端起憂傷和快樂的兩個杯盞

在冷熱交替的夜晚

接受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結果

中 年

微弱的光

停在中年的玻璃上

半截煙灰，懸在半空的季節

飄零的燈火

沒有了夏的鋒芒

風起的時候

儲藏微涼的痛

不可救藥的空曠

只剩下一粒愛的種子

停留在我的萬里河山

趁著夜色

默默地播撒在一頁稿紙上

時 間

初秋，敲出落葉，殘花

細雨，淋濕了一個人的半生光陰

一些長音階的嘆息

磨損著綠蔭小道

回音擱淺在山的背面

深處，靠近舊事的地方

蒼老的影子尋找童年的笑顏

空白世界中撒下的種子

經過塵世的輪回

從生到死

此刻

一棵樹安靜地

凝視著另一棵樹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