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路邊的甜稈兒地（組詩）

在拉哈站

拉哈站最大的企業

是甜蜜的事業

糖廠食堂見不到飲料瓶

端起白瓷水杯

就有絲絲甜香襲來

秋風起時，望不見尾呵

送甜菜的車龍

已無關鐵路

甜菜根中間最甜

甜菜根兩頭淡淡

人到中年

再來拉哈站

想的卻盡是青年時光

再往三間房

小時候每周必去的車站

那兒有父母的至親

那兒有玉米面烤糕

有缺嘴歲月的美味

識數后的我

常想這么多房子

怎么叫三間房呵

三間房就一個商店

人們的生計圍著鐵路轉

親人得了癌癥

十多歲時

方覺世事也有不堪

三間房，最是清明起風時

心有不安，就燒些紙錢

在任何地方的十字路口

避開人群

默默祭奠

鉆火車底兒

小時候去三間房

火車一到站

父母拉著我和弟弟

隨著人群，自認為安全后

就鉆火車底兒

一條線一條線爬過去

之后，居然出站了

一九七幾年的編組站

就是這樣

總聽說有人被撞飛

可人們還是鉆火車底兒

誰都覺得，哪有那么巧

自己絕不會是

最不幸的那一個

鐵路邊的甜稈兒地

鉆過火車底兒

眼前一片甜稈兒地

穿過去，是串門的最近交路

我和弟弟這么做了

初中生領著小學生

我們不知是甜稈兒地

以為是玉米地

還沒有長穗的玉米地

家境拮據

也有不識農耕的笨人

好事將近，卻不知珍惜

天曉得，兄弟倆躲著火車

越過該死的“玉米地”

目的很簡單

就是去大哥家吃甜稈兒

扎蘭屯初春

積雪未融

杜鵑花云朵般綻放

山水小城粉紅漫野

春風忽來扎蘭屯

扎蘭屯不是屯

就如石家莊不是莊

扎蘭屯很氣派

吉爾果天池神一樣存在

柴河大峽谷飛瀑直下

蒙古鐵騎豪氣沖天

鐵木真幼弟的封地

背靠大興安嶺

擋住些許寒氣

初春的榛子林

果實孕自勤勞孕自大地

希望總在前面

我已誤了時辰

從現在開始

學習剪枝施肥驅蟲

學習謀生

吊 橋

鐵索吊起的橋

木頭連接的橋

搖搖晃晃的橋

扎蘭屯吊橋

沙俄鐵路修得高興

褪去厚厚的皮氅

靈感也變得纖巧

讓橋吊起來

涼亭外碧波蕩漾

元帥來了

想起長征那座著名的橋

不見壯懷激烈

只見白玉橫亙

只見綠柳垂絲

雅魯河靜靜地穿橋而過

這多災多難的北國

怎么有這么多的河

躲也躲不過

臥牛山上看火車

林海中沖出

蜿蜒而來

滿眼綠色

震撼

貌似的謙卑

鋼軌的弧度

漂亮的轉彎

清新流暢

趕走

偽裝的豁達

夕陽西下臥牛山

長蛇逶迤

列車披上金衣

這幻化的金龍

無暇流連

必須出山

六國飯店

不是北平六國飯店

不是京城太仆寺

沒有民國風云

沒有謀殺迭起

這里是扎蘭屯六國飯店

六國名字大氣

卻只是一國獨攬

古樸的俄式風

吹來紅酒雪茄

吹來歲月滄桑

磚壘石砌

鐵瓦映鵝黃

院落寂寞

百年老店

駐扎在純凈的藍天之下

越是邊塞

越能留住淳厚

歷史常常埋在

曾經的深山老林

風不能入

車不能行

作者簡介：許宇晟，1971年生于齊齊哈爾，1989年開始發表作品，1993年加入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同年出版詩集《悵然的笛音》，兩獲“明月島詩會”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