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楚
(揚州大學 社會發展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2)
摘 要: 陳默先生所著的《口述史學研究:多學科視角》一書從檔案學、歷史學、社會學、心理學、語言學等多重視角討論口述史學問題,指出口述歷史需從上述諸學科中學習方法與經驗,接受多學科的檢測鑒定,進而為上述學科研究提供新資源和新路徑。通過閱讀這本書,作者對口述歷史學概念、口述歷史價值有了新的理解,對個人記憶的價值、人類個體記憶庫的潛力有了新的認識,也對多學科與口述史學之間的關系有了新的體會。
關鍵詞: 口述史學 多學科 教學價值
口述史學源遠流長,可以追溯到荷馬史詩、希羅多德的《歷史》和修昔底德的《伯羅奔尼撒戰爭史》。時至今日,無論是歷史還是檔案專業的研究學者都將口述史材料作為一種極其珍貴的一手史料或檔案。隨著口述歷史逐步得到重視及口述史實踐逐漸增多,一批與口述歷史項目相關的成果相繼出版,包括陳默老師在2013年根據自己參與的“中國電影人口述歷史項目”所編寫的《口述歷史門徑》。這類成果更像一本口述史的工具書,指導讀者“可以這樣做”,偏重于方法指導。而兩年后陳默老師的這本《口述史學研究:多學科視角》則與前者不同,從檔案學、歷史學、社會學、心理學、傳播學、語言學、教育學等多重視角討論口述史學問題,指出口述歷史須從上述諸學科中學習方法與經驗,接受多學科檢測與鑒定,進而為上述學科研究提供新資源和新路徑。作者的最終目的是希望在經驗與邏輯的基礎上構建口述史學的學科專業理論,使口述史學成為一門獨立的學科,而不只是一種研究方法、一種輔助工具,抑或某個學科的附庸。
這本書由一系列專題論文組成,但作者在研究開始時便已形成一個大致的整體構想,隨后按照各個專題去做,最后才集結成書。因此整本書的脈絡比較清晰,分為口述歷史與檔案學、歷史學、社會學等七個章節,與書名中“多學科視角”相呼應,令人一目了然。同時,這本書的各章節緊緊圍繞主題進行研究與討論,使整本書既不偏離主題,又使作者擁有更充足的時間與精力投入每個章節,豐富研究內容,拓寬研究視野。通過對這本書的閱讀,筆者主要有以下收獲:
一、對口述史學概念、口述歷史價值的新理解
讀這本書之前,口述歷史的概念在筆者心中一直是模糊的,它到底是一種研究方法,還是歷史學的一個分支學科,抑或是一門獨立的學科?該書引言便從口述歷史的實踐活動、課程設置、價值潛力等三個方面澄清有關口述史學的概念誤解,并且認為口述史學是一門研究口述歷史本身的獨立學科,是一門跨學科的新學科。
首先,作者認為口述歷史實踐活動廣泛分布在社會學、文學、新聞學等諸多領域,而口述歷史實踐也需要來自多個學科的專家或者學者。這一點筆者深有體會,在之前參與的口述歷史項目中,筆者發現僅僅依靠檔案專業的老師與學生是遠遠不夠的。例如僅以我們所學的專業知識對口述音頻、視頻資源進行后期整理就非常吃力,即使完成了任務也很難保證較高的質量。因此,在口述史項目中,我們需要一個擁有多學科專業知識的團隊,這樣才能保證口述史項目的效率與質量。
其次,作者對若在大學里開設口述史學專業學科,需要開設哪些課程進行了設想。例如需要新聞學的采訪技巧,社會學的社會調查和統計方法,檔案館的編目與保管方法等。筆者認為作者對口述史學學科理論的設想與設計,雖然還需要接受實踐的檢驗,需要多種學術研究典范案例的驗證,但實質上這種設想是從實踐出發,緊密結合口述史實踐活動中的實際需求,是具有一定參考價值與可行性的。
最后,作者還對口述歷史的價值進行了分析,認為口述歷史除了歷史學價值以外,還具有社會學、心理學和人學等價值。的確,現在大多口述歷史項目的實踐目的是收集新史料,彌補傳統檔案史料的空白、殘缺和不足,例如筆者所參與的“昆山之路”口述歷史項目是出于地方編史修志的目的。其實口述歷史還具有社會學、心理學、教育學等方面的價值,例如口述歷史中令歷史學家頭痛的不真實信息,其實具有非常重要的社會學價值。因為無論是出于某種利害關系而形成的還是由于個人“角色扮演”造成的不真實記憶或表述都是一種社會心理信息,都具有社會信息價值,值得社會學家研究。
二、對個人記憶的價值、人類個體記憶庫的潛力的新認識
作者認為口述歷史其實是采訪人對受訪者個人記憶的挖掘和記錄。個人記憶除了提供公共歷史信息之外,還能提供個人生活、情感經歷、社會關系乃至記憶方式、表述方式等多方面人類生活數據與信息,是包括歷史信息在內的廣義的人文資源,是尚未被認知、未被勘探、未經確認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其實,筆者認為作者對于個人記憶價值與地位的再次著重強調其實是由于目前口述歷史實踐中存在的一些問題。第一,口述歷史存在“精英化”的極端,歷史是要人和名人的歷史,而非普通人的歷史,這種精英化的歷史觀念早已深入人心。在這一觀念的影響下,無論是采訪者還是受訪者都會自然地、本能地認為普通人只能成為無名化的“沉默的大多數”。的確,在一些口述歷史項目中,有的受訪人覺得自己并非重要人物,也未做過什么要事,因此沒有采訪價值而拒絕采訪。第二,在有些口述歷史的后期整理分析利用過程中,操作者會對其嚴加控制,有時候過于窄化,從而使口述史形態面目全非。例如唐德剛先生撰寫的《李宗仁回憶錄》便將李宗仁所說的凡是與史實不符的地方,全給他“箍”掉了,再就可靠的史料進行改寫補充。第三,口述歷史研究缺少人性角度。每一份個人記憶其實都是一份獨一無二的人性檔案,而目前口述歷史研究很難在事跡和心跡中找到平衡點,忽視來自受訪者內心的聲音。
雖然能夠理解作者的用心,但是怎樣在口述歷史實踐中尋找適合的受訪者,怎樣使得口述歷史的敘述方式更加合理,怎樣使得對口述歷史的分析更為全面?作者提出一個人類個體記憶庫的概念。無疑,這個概念是美好的,口述歷史中的許多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無論是歷史名人還是普通個體的生平記憶都可以采集、收藏,這些記憶具有巨大的研究價值。但我第一眼看到這個概念時,出于檔案學的基本知識,便覺得這個概念雖然很美好但是很遙遠,也很難實現,因為將會消耗大量的人力、財力。即使相比而言數量少得多的檔案材料,雖然國家、學界一直在強調檔案電子化,但目前大多檔案還是實行“雙份制”,不能完全拋棄紙質載體。所以即使我們已經進入了大數據時代,科學技術也在迅速發展,但人類個體數據庫的建立仍任重且道遠。當然,作者提出這個概念,更多的是對人類個體記憶的多學科資源價值的強調。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們應該從現在做起,做好這些資源的積累,留待后人去開發。
三、對多學科與口述史學之間關系的新體會
看到書名時,筆者便從自己的知識層次上猜想了這本書要講述的大概內容,覺得無外乎是分析各個學科在口述史學中發揮的作用,或者從各學科的發展過程中借鑒經驗研究口述史學。但是通過閱讀,筆者發現其實這只是一個層面。作者提到除了利用這些學科的學習方法與經驗,接受這些學科的檢測鑒定之外,還提出口述史學,進而為這些學科研究提供新資源和新路徑,兩者之間是相輔相成的。令我印象最深的是最后一章“口述歷史與教育學”。人類的家庭教育比學校教育歷史悠久得多,每個人都從自己的父母長輩那里聽到過家族的歷史、父母的人生故事、工作生活經驗等,這種自然形態的口述歷史影響個體成長,是一種最自然、最重要的教育方式。但很少有人意識到這種家庭長輩喋喋不休的講述,其實是人類史上延綿不斷的口述傳承,這種傳承大多數隨風而逝,只有極少數被后人記錄下來。所以我們將口述歷史與家庭教育結合起來,既可使家風得以傳承,又可為教育學家提供相關可挖掘資源。另外,將口述歷史引入中小學,成為把學童的個人活動與社會生活連接起來的一種可行且有效的方式,既可培養鍛煉其語言能力、社會交往能力,又可培養鍛煉其傾聽觀察能力。總之,通過聯姻,口述史學與其他學科可以共同進步與發展。
這三個方面其實是這本書的重點,該書從口述歷史的概念、價值、人類個人記憶庫的可行性說明口述史學是一門獨立的學科,從口述歷史的實踐、學科建設、與其他學科之間的關系說明口述史學是一門跨學科的學問,多視角分析對口述史學的地位提升與未來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撐作用,同時使筆者對口述史學的學科價值、地位有了更深的認識。由于涉及多學科視角,書中每一章寫作對于作者而言幾乎都屬于“越界飛行”,作者懷著對口述歷史的熱情與期許,從口述歷史實踐出發,閱讀了大量各學科相關書籍,請教了國內外各學科專家,花費了相當大的工夫。
非洲諺語說道:“一個老人去世,如同一座圖書館被毀滅。”記憶是我們的內聚力,是我們的理性,是我們的情感,是我們的財產,然而忙碌生活中的我們大多會習慣性地慢慢遺忘這些記憶。歷史學家湯比因說過:“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思想,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辯護。”我們需要抗拒遺忘,而口述史學正是一條可以有效幫助我們抗拒遺忘的求知路徑。作為歷史研究生,在口述歷史的道路上經常會遇到偽、誤、虛、隱等各種“羅生門”現象,或許新時代的我們可以轉換思路,在口述歷史研究中融合多學科元素,增加人性維度,從而更好地保護珍貴的口述歷史資源,更好地了解與理解人類的歷史記憶。
參考文獻:
[1]陳默.口述史學研究:多學科視角[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