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白
前情提要:恭玉偷溜進白家,救下了準備自盡的白洛歆,卻被大家誤會為他欺負了白洛歆。白洛歆不敢告訴父母事實,卻不想恭玉隱瞞了真相,承認了大家的說法,兩人的故事就此展開。
1.
那個時候,午后斜陽,他的亂發在陽光里張揚,沒有絲毫猶豫地打落她手里的瓷片。她看著他,如同現在一樣,又怔又驚,五味在心里翻涌。她知道他是裴睦哥哥的親弟弟,他的眉眼同裴睦哥哥有八分相似。他如今鮮活地在自己眼前出現,可裴睦哥哥卻因為她的一念之差,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她眼里的光慢慢淡了下去,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這副模樣落在恭玉眼里,他難得理解地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她的頭:“有難言之隱是吧?”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也不做聲。
“我有個朋友,”沉默了一會兒,恭玉沒有來由地突然道,“他有很嚴重的病,人生大半的時間都是在醫院度過,可他卻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
白洛歆緩緩抬起頭,看見少年的眼里因談起那個人而流露出的光芒,如星辰般閃閃發亮。
“我見過他因病痛得打滾,冒出的冷汗打濕了整個人,令他就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我光看著都覺得痛。可即使再痛苦他也從不向病魔低頭,這樣一個人都能那么努力地好好活著,那我們這些生來完好的人又有什么值得要死要活的呢?反正認識他后,我就覺得從前那些我所經歷的以為的苦難,根本不值一提,就跟個屁一樣,抬起屁股,‘嘣的一聲就沒了。”
一番話,前半部分一本正經,到了后一句,意境全毀。
白洛歆認真地聽著,滿腔復雜的情緒仿佛聚成一滴大水滴,最后卻“吧嗒”一下化成了霧氣。明明已經涌到眼眶的淚水也在他最后一句話說完時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可心情卻沒有之前那么沉重了。
“所……”
白洛歆還未說完,額頭上又挨了一記栗暴。她疼得叫出聲,剛要伸手去捂額頭,手伸到一半卻被恭玉打了下來。不過須臾,少年便用修長的手指戳她的腦門,戳一下,說一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所以,你說你是不是不曉得珍惜啊?就作吧你!要不是看你是個小姑娘,小爺我早就揍你一頓了。”
他揚著拳頭嚇唬她,白洛歆卻不覺得害怕,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勇氣,忍不住沖口而出:“就、就算做了追悔莫及的錯事,我……也配好好活著嗎?”
恭玉歪著頭反問:“你都說了是追悔莫及的事,那你死了,就能補救得了嗎?”
“不能……”
她縮回了脖子,聲音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一樣。
恭玉滿意地打了一記響指:“那不就得了。”
白洛歆默了默,鼓起勇氣,正視那雙琉璃般的眼睛:“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明明他們只是不相熟的鄰居而已,以她對他短暫的了解,他并不是個愛管閑事的好心人。
那雙眼瞳的顏色卻忽地變得深沉起來,靜了有好一會兒,他露出無奈的笑:“我爸死了,我媽死了,我哥也死了,我最好的朋友還經常病危,在生死門邊徘徊。我見慣了死別,不僅沒有習慣,還偏偏見不得好好活著的人尋死。因為在我看來,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運。”
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運啊。
她怎么會忘記,那個時候,裴睦哥哥在她的耳邊說:“小白,別怕,我會救你,你不會死的,相信我。”
她不該這么容易就舍棄他拼了命救下的自己。
桌面敞開的數學書上,躺著一朵小小的白色油桐花,約莫是被風吹進來的。
像極了裴睦哥哥葬禮上,前來送別他的人們別在發間的小小白花。
白洛歆攥著衣角,輕輕低下了頭,長發垂下來,本就被口罩遮了大半的臉更是幾乎看不見了。可看她的肩膀微微抖動的頻率,恭玉就知道,這臭丫頭哭了。女孩家就是麻煩,愛哭鬼。于是他瞪了低頭哭泣的白洛歆一眼,也沒打招呼,就扒拉著窗跳回油桐樹上,順著樹干滑了下去。
重新落到地面的一瞬間,他轉頭往二樓還敞著的窗戶看了一眼,秀氣的眉皺了起來。
他愛湊熱鬧,卻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
并非他薄情,只是怕麻煩,嫌累。
可是這一次,他怎么就管上了別人家的麻煩事,還和個老媽子一樣操心呢?
或許是他大哥從前偶爾會念叨起對門家的小白妹妹?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得腦子都疼,只得搖了搖頭,暗暗發誓,這是他恭玉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管別人家的閑事了。
多年后,當恭玉背著行囊千里迢迢來到戰火紛飛的阿富汗,站在一處岌岌可危的民居外頭,看著巴掌大的窗戶里微微的光亮,他眼前的破敗恍然與十八歲的油桐花下那個清冷的夜晚重疊,他才知道,當初年少輕狂,大放厥詞,直到時光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臉。他是不會再管別人的閑事,因為,除了她,再無其他。
2.
清晨,白洛歆坐在飯桌前喝粥時,對門又傳來了裴司令的咆哮聲,間或幾聲少年的吆喝。
白洛歆慢慢放緩了手里的動作,豎起耳朵去聽他們在吵些什么。
凌亂的詞句中,最清楚的就是少年聲嘶力竭地喊“老子要吃醬肘子”的控訴聲。
白洛歆將頭低得更低一些,藏起嘴角忍不住溢出的笑來。
白奶奶站在落地窗前張望了一會兒,笑呵呵地轉身搖頭:“可別說,自從恭玉這孩子來了以后,咱們大院啊,倒是熱鬧不少。”
“雞飛狗跳的怎么能不熱鬧。”
廚房里傳來母親不贊同的聲音,白洛歆抬眼瞥去,與探頭出來的母親打了個照面。母親看到她,愣了一下,驚道:“天哪,歆歆,你怎么還沒吃完,要遲到了!”
白洛歆也嚇了一跳,她一門心思聽裴家的吵鬧聲,竟忘了時間。
“我走了!”
于是,她飯也顧不上吃了,拿起書包,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跑到公交車站時,剛好看見校車的尾巴消失在公路的延長線上。
白洛歆氣喘吁吁地呆在馬路中間,抓著書包帶不知如何是好。校車只有一趟,家里的司機一早就送父親去外地出差了。軍區大院靠近城郊,公交車有自己的路線,要繞一大半路程才能到學校。這樣看來,今天是免不了要遲到了。
“丁零零!”
伴隨著車鈴聲響起的還有不耐的吆喝聲:“前面那個大傻子,讓開!”
白洛歆愣愣地就要往旁邊讓去,心中卻驀然一振。這個聲音……她迅速轉過身去,不遠處,一只眼睛裹著紗布的少年正懶散地騎著自行車,以S形的走位慢慢悠悠地前進。
白洛歆的腦袋以慢動作隨著少年移動,在他就要經過自己身旁時,忍不住向前一步,擋在他面前。
自行車猛然剎住,引來少年不滿的惱聲:“大爺的!你丫是活膩了來碰小爺我的瓷?”
他的聲音可真大,明明做出了橫眉怒視的模樣,但被那過于美艷的五官一柔和,再大的雷聲也變成了綿綿的細雨。
白洛歆忽略掉他的惱怒,想到昨夜他看上去并不討厭自己的樣子,便鼓起勇氣向他開口:“那個……你能不能帶我一下?”
她頭一次求人辦事,聲音低得如同蚊蚋。
恭玉掏了掏耳朵:“啥?”
“你能捎帶我一下嗎?我知道一條小路,騎自行車的話很快就能在校車到達前趕到下一站。”
用快速并且清晰的聲音說完后,白洛歆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恭玉的眉頭都要皺到一塊去:“你家車呢,喊你爸送你。”
“我爸出差去……”
“沒空!”
沒等她說完,恭玉就掉轉車頭,繞過她往前騎去。
白洛歆在他身后輕輕地喊了一聲:“我家有醬肘子……”
已經騎到道路盡頭的自行車突然剎住,掉了個頭,在白洛歆又驚又喜的目光中,緩緩停在了她面前。
滿臉不爽的恭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麻煩!”說完又拍了拍車后座,“警告你!不許占老子便宜!”
“哦。”
怕他反悔,白洛歆連忙跳上后座,牢牢抓住坐墊的兩邊,小聲道:“好了。”
恭玉端著一副苦大仇深的臉,狠狠地瞪她一眼,認命地踩起了車轱轆。
“那個……你能不能,稍微騎快一點……”
“……”
等了半天沒有反應,小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戳了戳少年的腰。
“恭玉……”
“阿西八!麻煩!麻煩死了!”
“啊!”
少年猛地加快速度,白洛歆一個沒準備,慣性往前撞去,剛好撞在他的背上,暖暖的,軟軟的,還有薄荷草的香味。白洛歆的臉“唰”的一下紅到了耳根,手忙腳亂穩住身子。在狂跳的心跳聲中,她偷偷抬眼,看著恭玉微微向前弓著的背影。他隨意敞著的白襯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一幅巨大的屏障,更像童話故事里披著長袍的王子。
種滿了油桐樹的小道在眼風里快速掠過,大片油桐花的背景里,白洛歆突然就想起第一次看見恭玉的情景。
他大概不知道,那日白家她造成的那場鬧劇里,并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好多年前,她不記得是哪一天了,只記得那天的油桐花也如現在這般開得那樣好。她在別人“善意”的提醒下意識到自己的丑陋,于是一個人躲在軍區大院深處最大的油桐花樹后哭,哭了很久,累了,就睡著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模糊中,她被風帶起的鬢角頭發弄醒,似乎聽見了輕輕的腳步聲。半瞇的眼里,她看見遠處有人正一步步走過來。彼時陽光盛大,他站在路的盡頭,迎著光的原因,并沒有看到大半個身體躺在樹干上,落了一身白色桐花的她。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他撥開花枝,踏著很輕的步子,一點點靠近,直到他在滿樹的“四月雪”下露出清晰的五官。
你有沒有遇見過這樣一個人?
當你看見他,便有如驚雷在晴空白日里炸開,腦子里轟隆聲四起,像天崩,又似地裂。
滿城硝煙中,他是光,是風,是銀河星辰。
是你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可是在當時,她看著他,卻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這張天賜的容顏看起來是那么悲傷。
“恭玉。”
遠處忽地傳來裴睦哥哥焦急的聲音,少年一愣,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將臉上的悲傷換成陽光的笑,轉身朝著聲音傳來處跑了過去。
“哥。”
他好聽的聲音同腳步聲一樣,越來越遠。
而她從方才開始就一直屏住了呼吸,此時慢慢吐氣出來,看著他遠去的方向,不自覺地重復著陌生的名字。
“恭玉……”
紛飛的桐花下,她輕聲低喃,跨越千古的絕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命運的年輪,在那一年徐徐的清風中,隨著少女的低吟,慢慢地轉動起來。
那年的她尚且年幼,是在經歷了兜兜轉轉的歲月后,她才懂得,自己和恭玉,原是應了那一句:最初的不相識,最后的不相認。
生命過往泛黃的書頁里,她和他,不過是一紙荒唐言,一場夢時魘。
白氏女洛歆,一生癡絕處,裴家公子玉。
3.
目送著公路延長線上慢慢變成一個小點的黃色校車屁股,白洛歆總算明白了什么是世事難料。就像她怎么也沒料到,看上去完美無暇的恭玉竟然是個路癡。
想到這里,她有些哀怨地瞄向恭玉,正對上某人線條優美的傲慢的下巴。
“喂,你這什么眼神?小爺我好心載你一程,你不感恩戴德,還做出一副怨怪我的樣子?”
白洛歆慌慌張張地別開眼,弱弱地壓低了聲音:“我沒……”
路癡不可怕,可怕的是很有自己想法的路癡,不按她指的路走,非要聽憑自己的直覺,愣是繞了近一半的路程才到達目的地。
而校車,自然是沒有截下。
“沒什么沒!”
恭玉翻了個白眼,正想使力踩下腳踏板絕塵而去,只是眼角瞄到低著頭看著地面全身散發著委屈之氣的女孩,頓了頓,煩躁地抓了抓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握著車把手橫在她的面前,皺著半張臉:“上來,小爺我就當日行一善送佛送到西,載你去學校好了。”
軍區大院的孩子都在軍區隸屬的A中上學,恭玉回到裴家后自然也轉學到此。不過月余,他沒和同學打成一片,倒和教導主任成了“朋友”。
恭玉單手騎車,隔了老遠就和站在門口抓違紀正校風的教導主任打了聲招呼:“嗨,黃主任,早上好啊。”
教導主任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操場的位置:“老規矩,遲到,十圈。”正要轉身,余光里瞥見從恭玉后座下來的女孩,腳步微頓,揚手特意一指:“這位同學,你也一樣。”
“是。”
白洛歆連頭都不敢抬,跟在恭玉后頭恨不得鉆到地縫里去,就連跑步時,她都是低著頭。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遲到,也是第一次被罰。
她平時最大的運動量也就是繞著自家院子散個步,所以剛跑了兩圈,她就已經有了天旋地轉的感覺,胸悶氣喘,腹部隱隱作痛,腳步不自覺地越來越慢。
驀地,她兩腳一軟,眼看就要跌倒,衣領忽地被人一抓,恭玉不耐煩的聲音隨即響起:“我說白洛歆,你就不能把你那礙事的口罩給摘了,跑步你還戴那么大一口罩,我光看你都覺著呼吸不暢!”
話音落,他便要伸手去摘口罩。
白洛歆捂著岔了氣的腹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在那雙修長的手伸到眼前時,敏捷地將頭扭向一旁。
“不要,”頓了頓,她聲音甕甕的,“難看。”
“啥?”
恭玉挑了挑眉,不確信自己有沒有聽清。
難看?什么難看?
“難看……”
缺氧的感覺越來越強,白洛歆重復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恭玉是個急性子的人,耐心在此刻消耗殆盡,不想再和白洛歆廢話,直接上手。只是這一次手還沒伸過去,白洛歆的身子就驀地一歪,被扯進了另一個人懷里。
“別碰她。”
恭玉愣住,抬眼望去,對上一雙沒有波瀾卻讓人感覺到敵意明顯的眸子。
“吳越……啊!”
慢半拍的白洛歆剛吐出兩個字,腰間一緊,就被人架起了肩膀。
吳越越將長發撥到耳后,架起她就要走。白洛歆有些猶豫:“我還沒跑完十圈呢。”
吳越越扭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語氣篤定:“你跑完了。”然后,不待白洛歆說話,吳越越就強硬地架著她走了。
恭玉摸著下巴,看著兩人越走越遠的背影,皺著眉道:“這小白,怎么交個朋友都跟她媽似的。”
4.
“怎么不和黃主任說一聲你有低血糖。”
“低血糖也不是什么大事……”
學校食堂里,白洛歆接過吳越越遞來的糖水,有些不好意思。歸根究底還是她平時缺乏鍛煉,身體素質太差,連幾圈都跑不了。
幾勺糖水入肚,方才的不適感才消退了幾分。白洛歆看向吳越越,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我在操場。”
“課太無聊,我出來透氣,就看見了你。”吳越越邊說邊打開座位旁的窗子,朝她揚了揚下巴,“現在沒人,把口罩摘了。”
“哦……”
沒有面對恭玉時的抗拒,白洛歆聽話地摘下了口罩,呼吸沒了束縛,她貪婪地長舒了一口氣,因長跑而胸悶的感覺漸漸好了起來。
正是上課時間,食堂里只有她們二人,風從敞開的窗子吹進來。吳越越隨意地靠在窗邊,閉著眼抬手捋了捋被風吹散的長發,舉手投足之間,便將美艷與帥氣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結合得恰到好處。
白洛歆默默地喝著糖水,忍不住在心里感嘆,真美。
就算她是個女生,又和吳越越已經那么熟了,可有時候看著吳越越,仍會為她的美麗所動容。她一顰一笑、甚至就站在那兒不動,都像是一部藝術大片,在哪兒都是焦點。
所以她至今都不明白,平凡到卑微的她,為什么會得到全校知名的冰山美人吳越越獨一無二的青睞,甚至還成為彼此唯一的朋友。
若真要說出一個所以然來,大概只有“在學校里被孤立的,除了長得特別好看的,還有就是特別難看的,同樣被孤立,所以才惺惺相惜”這樣的說辭來解釋了。
難看如她,好像總和好看的人有著莫名的瓜葛,比如吳越越,比如恭玉。
“那個男生,剛才為什么摘你口罩?”
白洛歆愣了愣,意識到吳越越說的是恭玉,“哦”了一聲道:“他見我喘不上氣,就想摘了,讓我呼吸能順暢點。”
“我聽說過他,你……少跟他來往。”
“他人其實挺好的。”白洛歆想到昨夜的恭玉,忍不住為他辯解了兩句。
吳越越還想說些什么,外頭響起了下課鈴聲。從窗口望過去,食堂對面的教學樓已有魚貫而出的學生。白洛歆迅速戴回口罩,微微垂下頭,又躲回了那個只屬于自己的陰暗世界。
和吳越越在教學樓前道別,往自己教室去的路上碰見了剛下課的政治老師,免不了又被攔住,一番說教了起來。從遲到說到曠課,又從曠課說到禮貌,最后說到了她的臉上。
“你說你,學校手冊上明文規定了學生不得奇裝異服,穿戴任何配件,你看看你這口罩戴的。下課戴就算了,上課也不摘,你這是不尊重人知道不,誰像你這樣搞特殊?又不是生了什么嚴重的傳染病,有病你就回家治好了再來,何況你這不過就是臉上長了點東西罷了。你現在的重心是學習,一個學生,天天這么注重自己的外貌,學習成績怎么搞得上去。”
政治老師的話就像一根根針,刺得白洛歆無地自容,頭幾乎垂到了胸口。上下樓梯的學生很多,路過他們時無一不投來好奇的目光。站在這里多一秒,就多一分煎熬。
后腦勺忽地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白洛歆“嘶”了一聲,反射性地回頭,就看見上層樓梯的欄桿處探出一個囂張跋扈的腦袋。
政治老師對著他怒目而視:“那位同學,你這是做什么?”
腦袋的主人笑得跟朵花似的,說出來的話卻依舊欠扁。
“啊,不好意思啊,我手滑,本來是要和老師您打聲招呼的,沒想到這位女同學腦袋太大,把粉筆給擋住了。”
周圍看熱鬧的同學們爆發出一陣笑聲。
政治老師的臉上就跟開了染坊一樣,沉默了兩秒之后,提高音量吼道:“你這是干什么!”
那邊的人立馬站直,一本正經道地嚷嚷:“這位老師,我想不恥下問一下,我聽你說學校手冊上明文規定了學生不得奇裝異服,穿戴任何配件,那你頭上戴著的這頂假發算不算搞特殊呢?為人師長,應該多放心思在教書上,何必在意自己長了幾根頭發呢。”
“你!你給我過來!”
哄堂大笑中,政治老師憤怒地上樓逮人去了,逃過一劫的白洛歆松了口氣,看見同學們的注意力都隨著政治老師而轉移到樓梯上那人后,迅速穿過人群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而被政治老師揪著耳朵的恭玉,一邊喊疼,一邊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自己這是中了什么邪啊,竟然又一次路見不平了。
這個小白,可憐兮兮地一低頭,他就無法自控地做出了動作,說出了話。邪門!真是邪門!他得找個機會,好好去廟里拜上一拜了。
5.
白洛歆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從她見倒恭玉的第一眼就知道,有的人耀眼如太陽,天生就是被仰望的,若是妄圖靠近,被灼傷的一定是自己。
她應該離他遠遠的。
可她心里還是記著他白天替自己解圍的事。
于是晚飯過后,趁著母親和奶奶去軍區大院的廣場跳廣場舞時,她偷偷從廚房拿了盤醬肘子,裝進保鮮袋里,做賊一樣敲開了對面的門。
裴家的管家福伯很快就來應門,見是她,先是一愣,然后緊張地往她身后看去。發現只有白洛歆一人時,他有些遲疑地問:“是洛歆啊,是……小少爺又欺負你了?”
白洛歆連忙搖頭:“沒有沒有,是我找恭玉有事,他,在嗎?”
“在的,我帶你去。”
小少爺沒有闖禍,那可真是好極了。福伯松了口氣之余,眉開眼笑。
一老一少剛走到樓梯處,客廳的電話便響了起來。福伯面露難色,轉頭對白洛歆道:“我去接電話,洛歆你自己上去可以嗎?小少爺的房間就在祠堂對面。”
白洛歆點點頭,獨自往樓上走去。
“是,司令,小少爺很好,下學回來后就沒有出門,在讀書呢……”
原來裴爺爺不在家啊,難怪家里這么安靜。
自打裴睦哥哥去世,裴家就只剩下裴爺爺、文阿姨和福伯三人。從前熱鬧的五層洋樓從那時起變得空蕩安靜,像電影里被悲傷和壓抑籠罩著的古樓,死氣沉沉的。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恭玉的到來,才在他的鬧騰下恢復了些人氣。
這樣胡亂想著,待眼前已無階梯時,白洛歆才察覺自己已經到了頂樓。
祠堂在左手邊,而右手邊的那間,應該就是恭玉的房間吧。
輕手輕腳踱到門口,剛要敲門,卻聽到一絲異樣的聲響。隔著厚重的門板,幾不可聞。若不是她天生就對聲音敏感有極佳的聽力,否則是根本無法聽見的。
而緊接著,又有連續幾聲輕微的怪響,像是鞋子踢在什么物體上的聲音。
一瞬間的遲疑,讓白洛歆收回敲門的手,身子微微前傾,將耳朵貼在了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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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去裴家找恭玉的白洛歆發現,看似和藹溫柔的文阿姨對恭玉并不是表面上的樣子。看似平靜的表面終于在裴睦祭日的那一天打破,白洛歆拼命想要救恭玉,卻不想瘋狂的文阿姨根本不顧兩家的情誼,兩人一同陷入了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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