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栩
親戚送來幾盒柿餅。
這讓我想起了我的故鄉——林源。林源的特產倒不是柿餅,不過每年從那兒回來的親戚,都會捎來好些,于是柿餅就成了它的代名詞。林源的柿餅,就這樣帶上了淳樸鄉村獨有的味道。
林源這個名字,這樣好聽,不知是誰取的,又不知是誰把它深藏。我們上山至少開了半個小時的車,然后還走上一段長長的山路,才一頭撞進那桃花源中。
涼涼的山風吹來,掀起大片大片的葉浪,漫山遍野的綠波一層一層地漫上山頭,沒過山間的小徑。陽光毫不吝惜自己的光芒,茂密的林子過濾了刺眼的光線,留下溫煦的光斑。我總覺得樹上長的哪里是葉子,分明是一群群、一團團的蝴蝶,風吹過的時候,它們輕盈地顫動著,如果風再大些,它們好像就要呼啦啦振翅飛走了。
溪水從很遠的地方流過來,一遍遍沖刷著光滑的鵝卵石,清澈繾綣,像流動的玻璃。它很純粹,半點兒不沾染溪邊樹林的顏色,可能因常年吮吸陽光,帶了些金黃的光芒。
林源在山間自在,只管向四面伸展,自有山巒包容它。
山里一年其他三季都是冷的,撇去一個清爽的夏天,春冬兩季最冷,風里帶水,你吸進一口氣,都是濕潤冰涼的,冷得你鼻子通紅,直想打噴嚏。
路邊坐落著許多老屋,稀疏交錯,挨得并不近,但也不至于太冷清。黑瓦白墻,門上朱紅的漆有些剝落,露出木頭的本色來。跨過那老舊的門檻,仿佛能嗅到屋里年代的味道,靜謐又和諧。桌椅正正方方的,碗筷擺放在暗紅色的柜子里,柜子上雕刻的精細的花紋還能窺見一二,蒲扇開裂了一兩處,放在邊門的矮凳上,通往二樓的木樓梯踩上去會掉出點點粉塵,在空氣里飄浮。
這種陳舊的安寧包圍著林源,使它展現出溫軟和藹的模樣。
它實在很好,每次我都想把那種快要滿溢出來的喜歡克制成一筆一畫,冷靜地穿插起我所有的情不自禁,落成一個個字,來定義它的完滿,但每次我都會失敗。
我記得臺灣女作家簡■曾說過,那些年輕的人們坐著火車離開宜蘭,宜蘭的水便像一把刀抵在他們身后。可柔情的林源怎會舍得如此,最多是在我背后抵著新鮮的竹筍和柿餅。
故鄉就是這樣無理取鬧的存在吧。
你每每從回憶里勾出它的一角,思念便沖破了堤防洶涌而來。
你就會覺得,人生沒有一個時刻像現在這樣,缺一張回故鄉的車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