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2016年秋拍

陳隆

沒有了“風口”，只有霧霾

這年頭，流行語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的豪言壯語剛剛風靡互聯網，豬還沒有飛遠，轉眼間風和豬都沒了，只剩下漫天霧霾。

拍場中比豬還大的億元級“牛”，十幾年來任勞任怨，春秋兩季接踵而飛，一直孤獨飄在自己吹起的風里。其實，業界同人早就可以自豪地說，我們占盡了先機，“在拍賣的風口上，飛起牛都數不清楚了”。

你有幾個“小目標”？

2016年，王健林在做客魯豫的節目時，不僅曝光了萬達食堂的韭菜盒子，還展示了他的辦公室、收藏王國及商業理想，但都不如他說的一句鼓勵年輕人創業的話意外走紅至今：“先定一個小目標，比方說，我先掙它一個億”，震驚了所有的“吃瓜群眾”。

回想2016年秋拍中的明星拍品，真還不如王健林的幾個“小目標”。

第一個小目標：張大千摹古山水《巨然晴峰圖》（圖一）以1.03億元成交，6年價格上漲四成。此畫約12.9平尺，作品題有“巨然晴峰圖，蜀郡張爰臨，飛閣曉迎云作幕，危亭夜回水為闌，千林萬壑商量遍，坐我奇峰澈骨寒，丙戌重陽后一日題，大干居士爰，沱水，郵居，此康熙內府花邊羅紋，下宋楮一等，紙墨相發，心手俱暢，亦鄉居數年不可多得之一樂也，爰又記。”謝稚柳先生題：“此故人張大千四十九歲之筆，臨巨然筆極少見，為其平生杰作，殊難得也，己巳夏初，謝稚柳觀因題。”

第二個小目標：齊白石《辛未山水冊》（圖二）22年間4次上拍，屢創天價：

1994年11月7日在中國嘉德以517萬元成交；

2003年11月2日在中貿圣佳以1452萬元成交；

2011年11月13日在中國嘉德以1.94億元成交；

2016年12月4日在北京保利以1.95億元成交。

這期間，價格上漲近40倍。但2011年買家卻在5年間不賺反賠，從2011的1.94億元到2016年的1.95億元，差價僅一千萬元，還不夠交兩次拍賣中的一次傭金。

齊白石不擅山水，正如齊白石早期曾題“余不為人畫山水，即偶有所為，一丘一壑，應人而已”，能賣這么貴，是因為齊白石的山水畫物以稀為貴。

第三個小目標：清乾隆皇帝“太上皇帝之寶”青玉交龍鈕方璽（圖三）在香港蘇富比秋拍以9148萬港幣成交。看來對清宮御制的追逐仍在繼續。

第四個小目標：清乾隆御制“湘江秋碧”古琴（圖四）以5560萬港幣成交。此琴有“乾隆十年秋補桐書屋制”款，取材乾隆登基前讀書庭院中的桐樹，在古琴已經列入非物質遺產的今天，皇帝用過的古琴，被世人的認知程度，遠遠超過了瀕于滅絕的文化遺產，俞伯牙和鐘子期“彈琴會知音”的思想境界，更成了文化絕響。

隨著越來越貴的古琴拍賣成交價格，古琴正在成為國內外收藏市場的一大熱點，未來的升值空間不敢妄談，但古琴樂曲的繼承和創新之路會越來越窄。

第五個小目標：17世紀蒙古地區制作的銅鎏金一世哲布尊丹巴像以7302.5萬元成交。這是迄今為止，體量最大的蒙古風格佛像。近年佛像市場表象火熱，熱錢在明代永樂宣德和清代雍正乾隆時期的宮廷造像，青藏高原乃至周邊國家和地區的藏傳佛教造像、東南亞地區的佛教造像等熱點間輪動（圖五），現在又推出了蒙古風格佛教造像。從佛像、法器、唐卡的火熱到各地春節搶燒第一柱香，可以看到的是人們思想信仰的多元化和空心化。

其實，如果你一直做好事，或者今后不再做壞事，無論你供什么、念什么、買什么、拜什么，佛會保佑你。真正心里害怕的是損人利己，不做好事，或者是偶爾做了一次好事，來掩蓋自己彌天大惡的人，無淪你供什么、念什么、買什么、拜什么，佛是不會保佑你的，也不應該保佑你。其實佛就是我們自己，佛就在我們心中，我們一生中按照佛法的要求舍己為人、積善懷德、勿以善小而不為、心中無惡，何求佛佑，何愁不能與佛同行。

若我等難舍俗根、奉公守法、將本求利、量力行善、以求身心合一，全心向善，又何愁佛不佑護。

第六個小目標：清代晚期六名家題跋的毛公鼎拓本（圖六）以1138.5萬元成交。毛公鼎是青銅重器，但是原器尚存，拓本存量尚多，雖有吳昌碩、張祖翼、陸恢、吳臧龕、褚德彝、王國維六名家題跋，但這六名家的書畫精品并不難尋，價格不高。

金石之學，乾嘉始成士大夫收藏與研究的重要門類，民國后更為興盛，發展到今天已江河日下，朋友圈中能識、能看者如鳳毛麟角。近兩年，國內拍場金石碑帖行情溫而不火，緩慢小升。2016年春拍中，谷牧舊藏，康生、郭沫若題跋的“漢代萊子侯刻石”（圖七）以2070萬元成交，純屬發燒，已不是讀書人的風雅。

“人人發”，你發了嗎

2016年的秋拍，元代任仁發《五王醉歸圖卷》（圖八）被戲說成描寫唐代貴族“酒駕”的書畫作品，以3.036億元成交，加冕2016年全球拍賣最貴的中國藝術品，給拍賣市場帶來了歡樂，而作品的作者款識，更給大家帶來了“彩頭”，任仁發正好是“人人發”。

2012年以降，拍賣行持續采取“縮量增質”策略，淘汰一般性的作品，有名頭有故事的精品才上拍，以生貨和生面孔的拍品吸引藏家的關注。這種應對策略，體現了拍賣行和投資者的路況不佳。同時，說明了拍賣行現金流的短缺。首先，縮量不是增質的必然，而縮量意味著即使是在同一家拍賣行，以前拍到的拍品不能保證再次上拍。那么，買家如何方便地變現資金，還敢繼續在這家拍賣行買嗎？其他公司更不一定保證上拍。這種惡性循環一旦形成，將造成恐慌，嚴重打擊市場中的買氣。所以，拍賣行應建議和鼓勵中小買家持物等待。縮量還說明拍賣行在場地租金、人員工資、宣傳投入等方面上資金捉襟見肘。增質則通過不斷推高幾件標志性拍品的成交價，告訴市場精品能保值升值。因而，各大夜場的高價精品的高價成交就在意料之中，很多中檔拍品的成交率也較高。

它們中的哪一件才屬于你，你發了嗎？你“稅”了嗎

2016年拍場是稅聲一片，漏稅必罰、減稅不理、保稅不起。

2016年12月16日《新京報》B08版報道：2015年1月，北京市國家稅務局稽查局對北京歌德拍賣有限公司2010年至2011年涉稅情況檢查發現，歌德拍賣公司將拍賣收入記入了往來款科目，未申報納稅，2010年少結轉的拍賣收入79.44萬元，2011年少結轉的拍賣收入955.31萬元，歌德拍賣公司存在偷稅等涉稅違法行為，涉稅金額244萬余元。

稅務部門依法對歌德拍賣查處，調增2010年應納稅所得額79.44萬元，補繳企業所得稅18.77萬元。調增2011年應納稅所得額955.31萬元，補繳企業所得稅225.69萬元。根據相關規定，對該單位少結轉收入的偷稅行為處以罰款122.23萬元。對該單位未按照規定期限繳納的稅款，從滯納稅款之日起，按日加收滯納稅款萬分之五的滯納金。

相似的拍賣公司合理避稅現象還有嗎？

藝術品關稅降低，業內反應冷淡。2016年12月30日，中國海關總署發布關稅調整方案公告：從2017年起，將油畫、雕版畫、雕塑等藝術品原件的關稅暫行稅率由6%降至3%。由于17%的藝術品進口增值稅保持不變，所以僅僅降低3%關稅，對進口藝術品本身的價格沒有明顯的影響，故業內人士對關稅下降的消息反應平淡（圖九）。

保稅拍賣難以拯救市場。2016年秋拍中，保稅拍賣的公司和數量依然增長，但大多買家仍將拍品繼續放在保稅區內或香港。按照近25%的稅費及所交的倉儲費用計算，若買入價格不是遠低于市場價格，很難再轉手拍賣贏利。

購買保稅拍品暫時存放在保稅區，首先是規避了入關的高額稅收，有的是在等待國家相關政策的調整，同時購買保稅拍品，也是把財富轉移至境外的新方式，也不乏坐等保稅藝術品的升值想法。

當然，比起許多企業一直在以收藏投資文物藝術品避稅而言，不過是“毛毛雨”。

近年，越來越多的企業熱衷于藝術收藏，企業收藏“巨鱷”的身影頻頻出現拍場，甚至成為拍賣行業生存的重要支撐。《五王醉歸圖》以3.036億元被蘇寧集團斬獲，齊白石《山水冊頁》以1.955億元為寶龍集團競得。

有些人將此歸結于受經濟環境持續下行、人民幣貶值的影響，藝術品收藏作為一種新興的資產配置方式。是嗎？

如果簡單的拿“藝術品稀缺性帶來的高利潤”來解釋，如果僅僅是因為所謂的“高利潤”，還不如拿錢在北京買兩套“學區房”，而另外一個所謂的重要原因是，“用于企業辦公室的陳列裝飾，有助于彰顯企業和個人的文化形象，更有助于提高客戶的信任以及文化產業上的發展”，更是借口。

其實，企業進行藝術品投資時，可以根據國家相關的抵稅政策，獲得一定抵免資格，而其他更深遠的原因和利益，已是“路人皆知”了。

大家都知道是資本介入了市場。那資本又在追求什么呢？

美術館會成為拍品最后的歸宿？

有人認為，“企業收藏的歷史由來已久，許多國外的大財團都曾開設美術館展出自己的藏品，現在已經成為公有的社會資源。使藏家的個人收藏變成一種公共服務行為。”但是，國內私人美術館還可以向政府無償或低價要地，向金融系統無息或低息融資，用盡資本所能，只是最后玩不好，一切又會易主，變成了公立博物館。你可能會看見這一幕。

舉報、叫停

2016年春拍，“拍場群眾”“舉報”了“疑似出土文物”后，國家文物局又跨洋叫停了日本橫濱國際拍賣株式會社的拍品。

2016年10月20日，國家文物局頒布《文物拍賣管理辦法》，明確規定“在中國境內，被盜竊、盜掘、走私的文物或者明確屬于歷史上被非法掠奪的中國文物”不得拍賣的一天之后，國家文物局給日本橫濱國際拍賣株式會社發去一份《關于停止拍賣中國流失文物的函》，認定該公司原定10月底在東京舉辦的一場拍賣會中的六件拍品系上世紀初大谷光瑞等從中國非法劫掠的文物。國家文物局希望對方能夠遵守有關國際公約，停止拍賣這六件拍品，橫濱拍賣行隨后對相關拍賣品予以了撤拍處理。

這被視作中國政府對于歷史上被列強掠奪文物和近年來國內猖獗盜墓、走私文物的堅決而鮮明的態度，同時還是對2003年7月14日頒布的《文物拍賣管理暫行規定》及相關文件全面修訂后的第一次嚴格執法的信號。

收購

春拍中，宏圖高科公司公告定增預案，讓我們看到“任性哥”劉益謙、上市公司宏圖高科和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因為“資產重組”涉及一般人不會看到的拍賣公司代墊款狀況。

由于從股市融資進行“資產重組”困難重重，秋拍中宏圖高科在2017年第一次臨時股東大會通過以22億元現金收購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100%股權的方案。失聯

當2016年12月的北京還籠罩在霧霾中時，中國收藏家在法國上演了一場“瘋狂石頭”的喜劇。不到三天，網傳買家與拍賣行失聯了。上海收藏家劉益謙透露原本打算出價500萬歐元競拍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中標失聯”的新聞馬上成了網絡熱議話題，直到拍賣行和當事者出來“辟謠”，媒體和輿論的立場隨之轉向，買家也借做信朋友圈暗示自己支付了1.6億元的“乾隆御筆之寶”玉璽款項。

這件事的真相，也許我們永遠無緣知道，這個市場中我們不知道的太多了。

網拍

國家文物局頒布的《文物拍賣管理辦法》，在政策上有嚴有松。

首先，不再規定文物拍賣經營資質分類管理，文物拍賣企業可以全門類拍賣文物，不再區分第一、二、三類文物拍賣經營范圍，文物拍賣企業可以全門類拍賣文物。曾經由國家文物管理部門統一管理的文物拍賣也下發到了省一級的文物管理部門，適應了“互聯網+”的時代特征，放開互聯網文物拍賣經營限制，不再對互聯網文物拍賣資質進行專門審批，所有取得文物拍賣資質的拍賣企業均可從事互聯網文物拍賣活動。但對被盜竊、盜掘、走私的文物或者明確屬于歷史上被非法掠奪的中國文物禁止拍賣。

“微拍”如火如荼，連不玩手機的筆者，都掛著四五個微拍群。更多的拍賣行開展了線上競拍，爭奪新的拍賣渠道。

“互聯網+”并不是簡單的拍賣+網絡，而是在觀念和服務方面如何向縱深發展。當人們聯絡方式和消費習慣發生改變時，藝術品的交易方式也在發生轉變，當拍賣行的傳統拍賣業務水深火熱時，微拍卻保持著強勁增長。

網拍有時會出現實物和照片不符、品質信息不充足、無法全面了解物品的瑕疵、沒有權威認證證書、沒有30天退貨保障等許多方面的障礙，很難在高額拍品領域與傳統拍賣公司產生有效的競爭，但我們相信“互聯網+拍賣”有著遠大的發展前途和空間。風險

2017年1月初，文化部組織召開了文化產權交易所藝術品經營管理工作座談會，會議要求各類文化產權交易所貫徹執行《藝術品經營管理辦法》，依法依規開展藝術品經營活動，認真履行主體備案、明示擔保、盡職調查等責任和義務，嚴格內容自審，自覺規范經營，防范藝術品金融風險。

文交所的整頓即將開始，這把控制藝術品市場風險上升到政府的高度。雖然離真正的有效控制市場風險還很遠，有的風險已發生，只能亡羊補牢了。

市場仍然險惡，但希望也在迫近。據報道，蘇富比計劃創立一個科研部門，并已委任身兼科學家和詐騙案專家雙重身份的詹姆斯·馬丁（James Martin）牽頭此項目。蘇富比的CEO泰德·史密斯表示：“隨著時代發展，很明確的一點是我們不能滿足于在基礎工作層面做得出色，而是應該令蘇富比在整個市場環境里更加突出，更具獨一無二的辨識度，同時，也應該幫助藝術市場營造一個更加安全的氛圍。”

國內的拍賣行和收藏投資者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希望

有人說，冬天這么久了，是時候回暖了！真的嗎？

秋拍的市場比春拍的市場要好嗎？

從市場公開的數據看，成交態勢平穩，秋拍比春拍要好。這是數據上的市場。真正的市場就沒有乍暖，寒冷依舊，且還要寒冷一段時日。

什么時間會好轉呢？

北京著名畫廊“宏寶堂”掌門人程茂全說：“現在的藝術品市場與前十年相比很不好。這幾年，很多中小畫廊紛紛關門，缺乏誠信品牌和優秀藝術家合作的畫廊在洗牌中逐漸退出了市場，但擁有自己穩定的合作藝術家和收藏投資群體的畫廊，日子并沒有那么難過。2016年我們結合市場的狀況，辦了幾個畫展，突出了作品名、真、精、小的特點，效益還可以，這在當今的市場形勢下，還是很不容易的，這得益于我們平時的誠信積累。”“早在建店時，我就鄭重承諾：‘宏寶堂只要我在，保證沒有一張假畫從我手里流走。”“現在畫廊是三級市場，與一級市場畫家和二級市場拍賣相比，缺失了許多便利和優越性，但畫廊有畫廊的優勢。對于我來說，再困難，還能比20年前‘宏寶堂剛成立時困難嗎？”

有誠信就有人脈，有人脈就有交易，有交易就有發展。

現在時興“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筆者反復強調，隨著反腐力度不斷擴大，龐大的禮品市場消失了。而中國經濟轉型艱難，也讓公私企業的資金輸入沒有了保障。

賺的溝滿壕平的大藏家，最想辦的是繼續通過拍賣市場消化自己的存量收藏，把自己的利潤兌換成寶貴的資金，自然不會再拿出錢來救這個市場。

中小“行家們”非常樂得手里的貨哪怕能按拍賣行公布的成交價減去尾數的一個“0”兌現。手里有現金者，則希望市場能天天跳水，好撿便宜貨。

尚未徹底好轉的實體經濟、跌跌不休的股市、忽冷忽熱的樓市，讓中產階級的精英們沒有了附庸風雅的興致，自然也沒有了錢的繼續投入。“尤倫斯們”繼續走了，海外的錢自然是不用再想回來了，有的人都移民到了國外，還會心系中國傳統文化？

熱錢還會來嗎？我看，這幾年不會。

哪里還有錢呢？

未來的市場會好嗎？應該會！

但只要想想真假難辨的贗品和成交額，就會望而卻步，尤其是2016年嚴厲整頓的假拍賣公司和交易所，徹底打擊了中小收藏投資者的信心和錢包。我們強調的市場會自發的重塑行業準則和生態，我們也相信這個市場經過一個時期的陣痛一定會健康的向前發展，剩下的就是等。

（責任編輯：阮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