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之美

周麗彬

(福建工程學院建筑與城鄉規劃學院 福建福州 350001)

福州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之美

周麗彬

(福建工程學院建筑與城鄉規劃學院 福建福州 350001)

福州三坊七巷歷史街區保存著形式豐富的傳統民居，其院落空間靈活多變。自形成以來深受傳統哲學思想的影響，院落空間層次呈中軸對稱、嚴謹守中的構圖模式；師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自由布局風格。為現代建筑繼承傳統民居院落特征提供可行的途徑，文章從構成要素、造型要素、視覺要素和空間序列入手分析，探尋其隱藏在院落背后的空間層次之美。

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三坊七巷歷史街區

0 引言

福州三坊七巷歷史街區孕育于唐末至宋，成熟于兩宋，鼎盛于清代與民國時期，逐漸發展成為福州城中心。這里延續著古城的千年文脈，歷代達官顯貴、文人雅士和民族精英都聚居在此。三坊七巷的傳統民居院落由房屋、墻、照壁、廊等圍合而成，頂部開敞，是位于建筑和建筑群內部的室外空間。它的空間形態成熟、形式豐富，是古代建筑布局的靈魂，反映著中國傳統建筑虛實相生、內外交融的空間形態之美；也凝聚著古人智慧和人生哲學之美。

本文擬從構成要素、造型要素、視覺要素和空間序列入手分析，對其隱藏在院落背后的空間層次之美進行粗淺探究，為現代建筑繼承傳統民居院落特征提供參考途徑。

1 傳統哲學思想對院落空間層次的影響

在傳統民居千年的演進過程中，中國傳統哲學思想一直影響著院落空間的規劃、布局、大小、方位、色彩和明暗等選擇。儒家和道家都很講究如何“得道”——即個人修養。只是儒家的“道”是人倫之道，偏向社會性，講究“禮”的秩序原則和“中庸”的思想方法；而道家的“道”是天地之道，偏向自然性，講究“無不為”的自由境界和“無為”的思想方法。這樣的哲學思想差異在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中產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空間層次。儒家思想影響下的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講究中軸對稱、嚴謹守中的構圖模式和文化意蘊；而道家思想影響下的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講究師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自由布局風格。

1.1 儒家——中軸對稱、嚴謹守中的構圖模式

提倡“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儒家思想極其重視主次和尊卑，認為“禮”是維持社會穩定和基本形態的表現。因此傳統民居群強調中軸對稱，一般主座朝南，作為公共活動場所重心的廳堂和堂前院落位于軸線的中心部分，廳堂左右兩邊是廂房，門堂回廊分立兩側。同時若干個院落空間單元沿縱向深度有機生長的嚴謹構圖模式。這種院落群布局與封建的倫理相一致,反映宗族內長幼有序、尊卑顯貴的層次關系，空間組織主從有序,疏密相間。儒家的哲學思想規范著社會各階層的秩序和人倫和諧，因此，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大小、方位、材質、色彩和明暗都體現著長幼尊卑的空間層次結構構圖模式。

嚴復故居院落空間布局就是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中國傳統民居庭院與居住形制范例，如圖1所示。該故居位于三坊七巷郎官巷內，始建于清朝同治年間，占地面積0.06hm2，由兩落中軸對稱的三開間主座和花廳毗連形成。主落主廳堂朝南，堂前院落方正、寬廣，院落南面正對紅漆插屏門，兩側為廂房和檐廊。故居入口、插屏門、堂前院落、主廳廳堂及主廳廳堂后檐廊空間和第二進院落在一條軸線，由南向北展開，空間層次具有秩序感、平衡感和方向感，讓人深感莊嚴肅穆，體現了嚴格的空間組織層次、內外上下秩序，是社會精神的物質外延。

圖1 嚴復故居院落空間

1.2 道家——師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自由布局風格

天道人性，流于建筑，化成空間。藝術空間在古代中國是融于生活的，修身養性、陶冶情操是古人日常生活的重要構成，與西方的獨立于日常生活的藝術特點有極大的不同。因此中國傳統民居中的院落空間藝術也是和古人的生命活動節奏緊密相關。

在道家，古人修身養性、陶冶情操很注重師法自然、天人合一的境界，而院落空間作為傳統民居建筑的核心，是一個虛實相生的復合空間，它吸引著人們在這個圍合又露天的良好空間里宴客、祭司、婚慶、游戲、乘涼……因此在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布置時古人往往就會巧妙地設計人與自然的對話，在四面圍合、頂部開敞的院落空間內引入假山、水體、花、草、樹……營造田園自然情趣；同時模仿自然風光設計非對稱的自由空間層次，利用光線的明與暗、空間曲與折、尺度的大與小、氛圍的嚴肅與活潑、距離的離與合，在院落中營造道家自由浪漫的氣韻。

比如二梅書屋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塑造如圖2所示，由西側門由北向東往二梅書屋方向分別經過3個不同尺度大小、曲與折的院落，光線由明亮到灰塑雪洞的壓抑昏暗再到二梅書屋的豁然開朗，給人以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景觀布置也從天空留白到假山、灌木再到二梅書屋前的大株梅花，讓人與自然和諧共融。人們在這種變化豐富的院落空間層次中，愜意的游覽、棲息、閱讀、攀談……自由感受明月、輕風與院落中的綠意。

圖2 二梅書屋

2 福州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的塑造

福州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的塑造以“點”“線”“面”三要素組成的系統為骨架；搭配灰瓦、白墻、馬鞍墻、回廊、柱廊、檐廊、美人靠、插屏門等造型要素；賦予它形狀、色彩、肌理、尺度等視覺感受，來揭示傳統院落空間層次塑造的本質。

2.1 構成要素

深入解析福州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構成要素，可以把它分解成：“點”“線”“面”三要素組成的系統。“點”，是指內含的獨立實體要素; “線”,通常指要素的線性布局形態; “面”,指圍合的邊界實體要素[1]。

(1)“點”——以點塑景

半圍合半開敞的院落空間如果完全露明，那么空間就會比較呆板、無趣、狹小，需要加入獨立實體要素“點”來塑造景觀層次，增加趣味和視覺空間感。“點”，是指內含的獨立實體要素;一般分為人工要素和自然要素。人工要素指在傳統民居院落空間中加入亭、臺、樓、閣、橋、石桌椅、雕塑等建筑小品; 自然要素是指在院落空間內栽種花、草、樹木，陳設魚缸、盆景、鳥籠。人工要素豐富了人們的日常生活形式，還打破了原本一覽無余的單調氛圍;自然要素為院落空間注入濃濃綠意。如果再細心處理植物的景觀層次，根據院落空間的尺度大小來選擇栽種高大喬木、中等灌木或低矮花卉和草坪來分割院落空間，那么空間層次就更豐富多彩、層出不窮。

例如林覺民故居的入口庭院中沿兩側白圍墻栽種了貴妃竹和滴水觀音和草，并點綴假山、石碑和林居民烈士的雕塑，勾勒了一幅春意盎然、生機勃勃的中國畫。院墻的狹小空間在植物假山雕塑的掩襯下增加了空間層次感，沉悶的院墻在綠色的植被裝扮下活躍了氣氛，同時也滿足了人們與自然對話的愿望。

圖3 三房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構成要素——“面”

(2)“線”——以線織景

檐廊、柱廊、回廊、連廊等是三坊七巷傳統民居空間層次的“線”性布局形態。廊是指有頂的過道，不僅可以遮陽、避雨、休息，還起著交通引導的作用，更增加了空間縱深感，強化了空間序列。廊引導著人們從一個院落到另一個院落，或者沿著廊就能到另一個建筑前。檐廊、柱廊、回廊、連廊等多種形態的廊交替出現，或聯系建筑，或分割空間，時間在廊中流逝，這樣的“線”性布局形態把院落、人與景觀交織在一起，讓人的心靈沉靜、升華。

三坊七巷院落空間中除了廊以外，還有一種特殊的線性構成要素——灰塑雪洞，灰塑雪洞使用細膩的海侵石、殼灰這兩種海洋材料拌合而成，非常具有福州當地特色。二梅書屋里的七星洞就是典型的灰塑雪洞。

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通常在院落北側廳堂前設置柱廊，廳堂后為檐廊;院落的南側設置插屏門;院落的兩側設置回廊;這些虛實結合、流動變化的空間串聯在一起，擴大了視域范圍，豐富了景觀層次。

(3)“面”——以面聚景

“面”,指圍合的邊界實體要素，主要起界定和分隔空間的作用。建筑立面、院墻、隔墻、門、窗、地面(水體)……這些都是院落空間的“面”構成要素。如圖3所示，不同的建筑立面、圍墻、隔墻、院落空間通過“面”要素的大與小、高與低、開敞與封閉，以及不同形狀之間自由組合可以產生數量可觀的院落空間層次變化模式，突破了傳統民居院落原本單調無趣的瓶頸，使精致的景觀得以匯聚在一個變化空間界面內。

在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分隔中,院墻的作用特別明顯。為了使內部空間更加豐富,更具空間序列性,經常通過墻體將院落分隔成前后院落，在墻體上開門連接前后院落。

在傳統民居中，宅門是劃分居住空間的標志，通過門和墻組合界定室內外空間。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下，門成了住宅主人身份高低的象征，階級多樣性導致了院門形式的多樣性，從而使院落圍合空間中的宅院立面建筑藝術更加豐富。在三坊七巷院落空間入口處通常使用插屏門來界定空間，如圖3所示。

漏窗——一種滿格的裝飾性透空窗，也是三坊七巷傳統民居常用的“面”構成要素。外觀為不封閉的空窗，可以制作成正方形、長方形、扇形、瓶形等各種形態，窗洞內裝飾著各種漏空圖案，透過漏窗可隱約看到窗外景物，景區似隔非隔，似隱還現，在平直墻面增添了生動氣息[2]。

不同院落空間地面材質的鋪設除了界定空間屬性外，還給人帶來不同的感受。比如嚴復故居的院落鋪設長條狀花崗巖，給人以莊嚴大氣感，便于人們行走、休憩。而在二梅書屋的B圖中，檐下的空間鋪設木地板，而露天的地面卻是天然砂石。

2.2 造型要素

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的建筑造型非常豐富，如灰瓦、白墻、精彩的浮雕、彩繪、壁畫以及具有福州地域特色的馬鞍墻、虛實相生的回廊、柱廊、檐廊、美人靠、插屏門等都是院落空間的造型要素。不同地域院落建筑造型要素各不相同[3]。

馬鞍墻是福州傳統民居地域特色標志之一，一般做法為在墻頭和翹角用泥塑彩繪，并在起翹的側面作花鳥鏤雕，起翹整體動感十足，形態優美。

三坊七巷傳統民居的廳堂空間十分具有特色，它通過堂前的柱廊空間與室外院落空間聯系，廳堂、柱廊、院落空間內外滲透，互相襯托形成有機的整體。三坊七巷傳統民居的廳堂通常高大開敞，是日常起居交往和祭祀的場所，廳堂空間面向室外院落空間完全敞開，不設后檐墻，裝有可拆卸或可折疊的空花格窗，形成可通可隔，半封閉、半開敞的靈活空間。

三坊七巷的雕飾構件十分精美，如窗花、吊柱、廊軒卷棚雕花、托架、青石柱礎等都是在比例、尺度、工藝等方面處處體現古代福州人的藝術和文化修為。其中最有特色的是門窗扇的雕飾，窗飾類型豐富，有卡榫式圖案漏花、純木雕式窗扇，是其他地區無法比擬的。

2.3 視覺要素

材料的色彩、肌理(質地)、(比例)尺度構成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層次的視覺要素。三坊七巷民居院落空間色彩搭配——外墻和屋頂選用淺淡的冷色系：粉墻黛瓦；對內的院落里卻使用暖色——朱紅色的插屏門，大面積使用木頭制作門窗扇和柱廊、回廊等，讓居家的人們深感溫馨與自在[4]。這種搭配與福州自然風土人情相吻合。外墻和屋頂選用冷色系是因為福州夏天氣溫高，日照多，空氣透明度大。

不同的材料色彩、肌理和尺度塑造不同的院落空間層次，若要體現端莊、肅穆的傳統院落氛圍，可采用質感厚、混重，線條剛硬的圍合要素，使空間界定更清晰。如要體現喜慶熱鬧的院落氛圍，可采用大量對比度高的鮮艷色彩；同時可通過細部、構件、體量間光與影、明與暗的對比增添色彩的豐富性,加強圍合要素的層次感;通過外露結構的裝飾性與運用特點暗示傳統空間特質。

2.4 空間序列

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空間序列的設計都比較含蓄，追求的是“猶抱琵琶半遮面”、欲拒還迎的意蘊。故，通常在有限的空間中營造無限的意境，悠長迂回，宛轉曲折，意猶未盡。這就是傳統民居院落空間美的極致。民居對外基本上是四面圍合的白墻，宅內宅外空間除了入戶門外，沒有多余的交流。打開戶門，又對著插屏門或者照壁，無法對院落的空間一覽無余[5]。進入院落空間后，發現是內斂的空間。院落與院落之間也是通過迂回、轉折、充滿變化的路徑來聯系，想要了解院落空間層次的魅力，就只有親臨游覽。豐富的空間序列給人移步異景的奇妙體驗。

3 結語

三坊七巷傳統民居院落是中國傳統建筑的一塊瑰寶，它的院落空間層次深受儒家中軸對稱、嚴謹守中的構圖模式和道家師法自然、天人合一的自由布局風格的影響，在數千年的歷史變遷中，演變出豐富多彩的空間層次，值得我們深入探討與解析。

[1] 孔宇航，韓宇星.中國傳統民居院落的分析與繼承[J].大連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4):92-96.

[2] 毛兵，薛曉雯.中國傳統建筑空間修辭[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0.

[3] 王昀.傳統聚落結構中的空間概念[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9.

[4] 雷振東.整合與重構——關中鄉村聚落轉型研究[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9.

[5] 戴志堅.福建民居[M].北京：中國建筑出版社,2009.

The beauty of the courtyard space in Traditional houses of Fuzhou three square and seven Lane Historic District

ZHOULibin

(College of Architecture and Urban Planning Fuj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Fuzhou 350001)

There are many traditional houses with rich and varied forms in Fuzhou three square and seven Lane Historic District,and the courtyard space is flexible. It has been influenced by traditional philosophy since it was formed. The level of courtyard space is axial symmetry,and its composition mode is rigorous and conservative ;and it learns from nature with the free layout style of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 It provides a feasible way to inherit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raditional houses.The paper analysed the beauty of the traditional residential courtyard space with components, modeling elements, visual elements and space sequence in order to reveal the beauty of the space behind the courtyard.

Traditional houses；Courtyard space；Three square and seven lane historic district

福建省中青年教師教育科研項目(項目編號：JA15337)

周麗彬(1981.11- ),女,講師。

E-mail:602294509@qq.com

2017-03-24

TU2

A

1004-6135(2017)06-0034-04